“噔……”
第80章 你别去好不好 秦叙耳尖微动。 裴弃睡在外间的美人榻上,这个声音应该是他手边的书落了下来。 秦叙起身往外走,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裴弃的怀抱。 想得骨头发疼,像是有虫子钻进去,不紧不慢的啃噬。 骨头的碎片落下,扎进血肉里。 秦叙打起帘子,轻手轻脚挪出去,又紧紧抓着珠帘,一点点放开,生怕这些珍珠玛瑙撞到一起,吵到他家裴小郡王。 外间还有烛火在燃,秦叙随手拿起金簪挑了下,叫火苗更旺了些。 秦叙蹲下来,果然看到了塌下掉了本书,他随手捡起来放在床头,借着烛火的光,规规矩矩地看他的师父。 裴弃依旧侧身蜷缩着睡,眉心微微蹙起。 秦叙凑过去,轻轻抚平眉头。 “裴弃……” 秦叙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温热的气息迅速包裹住他。 裴弃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像是往常夜里的安抚,轻轻揉着他后腰。 秦叙凑到他颈边,狠狠吸了一口清香。 他已经想好了,明早起来就说自己什么不知道,只当是夜游了。 嗯! 就这样! 秦叙满足地睡过去。 但可惜这个理由根本用不上,因为秦叙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了。 秦叙刚披上外袍,就听到裴弃问,“你去做什么?伤好了吗?” 秦叙猛的回头,瞧见裴弃还睡眼朦胧,心下安定了,估摸着是被他吵醒了,“睡吧,我做饭。”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是有伤口的,转身就往厨房摸。 今早掌勺的是扬州来的大厨,小厮们还没来,他便顺手把火起上,一抬头就看到秦叙站在门口,朝他咧嘴一笑。 大厨当场就要吓晕过去了,他哆哆嗦嗦地抱着火钳,“世,世,世子,你,你,你怎么来了?” 秦叙继续僵笑,“我来看看。” 大厨腿软,根本站不稳,抓着火钳往后挪,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看,看什么?” 不怪大厨这么害怕,昨日他们也在大同驿看,虽然都觉得秦叙威武。 但现在私下面对秦叙,他害怕得不行,一想到那些被碾碎砸烂的脑袋,他就再也不敢做红烧狮子头。 大清早看到秦叙笑,更可怕了,堪比阎王索命。 秦叙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放下笑,“裴弃今早吃什么,我来做。” 大厨求之不得,从腰间掏出册子,放在灶台上,圆润地滚了出去。 秦叙:“……” 他抬手揉了揉脸,没办法,对着别人笑不出来。 自从掀翻了大同驿站,直到三月的最后一天,上京都安静得很,匈奴的使臣也龟缩不出。 裴弃日日安抚鸿胪寺上任的“新官们”,让他们放开手做,一切有他担着。 少年公子哥,心气难免高,但也正因为如此,日子越近,他们反而越惶恐。 “我担心到时候骂不出来。”崔景明靠在官椅上叹气。 裴弃淡淡道,“那就把三城拱手相让。” 他话还没说完,崔景明就跳了起来,“不可能!那都是我们将士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让出去,我死了都不可能!真叫他们要去了,我立马去投军!” 旁边的人呆呆地看着他,徐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了,你就别担心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嘴上都说着害怕,可少年人哪里能退得了半步。 “主子,出事了。”松墨脸色铁青,手里捧着一卷文书。 裴弃淡定地端着茶,“说。” “匈奴三部压境,以胡部为首,现在已经逼近阴山底了。而且,匈奴王帐那边又派遣了使臣来,已经在大同驿住下了。” “什么?!” 众人蹭得站了起来,椅子哗啦啦倒了一片,脸色惨白望着裴弃。 裴弃不急不忙地抿了口,“这海棠冷茶难得,是今早太子送来的,诸位不尝尝?” 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镇住了众人的心神,稳了稳神态,转身把椅子扶起来,坐下后端起茶来喝。 虽仍有焦灼之色,但到底没有再失态。 裴弃搁下茶盏,“吃了这盏茶,就回去睡一觉。” 他说得太过轻松,以至于他走了,众人才想起来问,这事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去哪里?”秦叙摸着腰上的软剑,眉头紧缩。 裴弃道,“你回去,我去看看。” 秦叙一口回绝,“不行,人是我打的。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你瞒不过我。” 裴弃无奈,“我瞒你什么了?” “你要去给那些人道歉,服软,我陪你一起去。”秦叙一直看着裴弃的脸色。 他心里的裴弃,一直都是高傲的,做这种事情,他一定会觉得不堪,其实这样的事情,他去就行了。 “我可以去,我会好好道歉说话,师父……” “需要你保护我了?”裴弃哂笑,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 秦叙焦急地挪到他身边,“裴弃,你信我,我真的可以。” 裴弃想笑他不自量力,他裴弃不需要旁人护着,这些年他已经见惯了冷暖,也有了自保的手段。 可是对上秦叙乌黑的眼眸,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弃别开脸,沉默地挑起马车帘子,“知道了。” 秦叙绷着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你把我在前面的巷子口放下去吧,我认识路。” 裴弃:“……” 裴弃指尖轻点桌面,“谁跟你说我是去道歉的?” 秦叙眨眼,将信将疑地拿起案几上的文书,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学的字已经足够他读懂上面的内容了。 “上面说,匈奴大军压境,意在威胁。”秦叙扫过去,只觉得没有裴弃写得好看。 裴弃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上次把人打了吗?” 裴弃摇头,“不是,无论我们打还是不打,匈奴的边军都会压境,这是在造势,我们只是恰好做了这件事,要承担一下责任。” 秦叙听得一愣一愣的。 匈奴兵马压境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炫耀,你们的大将死了,可我们还有,匈奴对这一场谈判势在必得。 裴弃微微勾唇,势在必得,那就尝尝什么叫马失前蹄。 大同驿站的臭味基本除掉了,但走进去的瞬间,裴弃还是皱了下眉,那气味像是攀附在院墙上,成了附骨之蛆。 阿达木金刀大马地坐在院子里,痞笑着转刀,“裴郡王,好久不见,来做什么?”
第81章 小霸王怒断枷锁 松墨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个椅子。 裴弃施施然坐下,“来看你们的笑话。” 阿达木怀疑自己听错了。 裴弃来看他的笑话? 转瞬之间他又想明白了,这肯定是在装镇定。 阿达木“嘁”声,淡定捡起刀继续转,“裴郡王,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胡部的大军已经开拔到阴山脚下了,你现在来看我的笑话?确定不是送上来让我看你们的笑话?你们北境的秦世子,今年才十五岁,不能领兵打仗吧?” “真有脸啊。”裴弃歪坐着,双腿交叠,“我要是你,我早就跳进护城河溺死自己了,哪里还有脸说秦世子才十五岁,也不臊得慌。” 阿达木还真不害臊,“我是败了一次,可是我迟早会找回这个场子的,我叫阿达木,我会成为草原上最勇猛的……” 裴弃抓着腰间的钱袋子撒出去,银子在地上叮铃哐当地响,“这说书说得不错,本郡王赏你的,捡起来吧。” 裴弃从来不受腌臜气,这种企图把两国大事压在一人身上的手段他见多了,但他可不会惯着这些狗东西。 阿达木被他气得想尖叫,“裴弃!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因为你,所以我军兵临阴山了!” 裴弃反问,“那我听了你就能让军队退回去?” 阿达木哑口无言,他转头盯着自己的下属,“鳖三,你来说!” 鳖三左右看看,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裴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不说了?那要不听我说?” 秦叙道,“师父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两人一唱一和,裴弃抬手,修长的手指微屈,“给我打!” 众人懵了。 鳖三看到院墙上跳下来的打手就控制不住往后躲。 阿达木脸都气得跟眼珠子颜色一样了,他甚至来不及多话,秦叙就拔了腰间软剑冲过来。 他随手拿起新买的弯刀来挡,却发现秦叙用内力把软剑灌得坚硬无比,这砍的一下比起之前的破风剑不分上下! 裴弃无趣地支着下巴,“我都说了,我做主,你们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刚刚赶来的宁国公和几位尚书面面相觑,你们大军压境想恐吓我,我就再把你们的使臣打一顿,反正你们鞭长莫及,而且要谈判的人是使臣,又不是边军。 宁国公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真是简单粗暴但有用啊。” 徐尚书甩袖,“还算有点长公主的风范。” 裴弃一拳打死一屋子老师傅,任谁都没有想到,还能这样玩。 大周的文官们甚至都想好了要周旋,暗地威慑,却没有想到明目张胆把人再打一顿。 裴弃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给。 把脊梁骨打碎,你就知道这是谁的地盘,看看哪家强硬点。 而成效十分显著,现在那些使臣,看到裴弃就忍不住害怕,谁知道这小霸王会不会谈判着掏出刀把他们全宰了。 同样,他们更不敢发兵,不知道裴弃这样的底气是什么,万一他们只是在做戏,诱使他们出兵,那就得不偿失了。 钟鼎一声响,四月初一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来了。 裴弃换上枣红的朝服,蟠龙玉珏挂在腰间,压住了他身上的风流劲儿,凌厉的眉峰给他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按规矩,他一个六品官是不能服绯的,但他暂领鸿胪寺卿,宫里便送了这衣裳出来,还特意用金线绣了一条蟒。 “做什么看呆了?”裴弃抓着轻纱在秦叙眼前一晃。 秦叙脱口而出,“看你。” 裴弃得意地放下轻纱,戴上乌纱帽,“哼,本郡王这张脸有不好看的时候吗?” 秦叙耳尖红了点,“都好看,不要轻纱吗?” “麻烦得很,不要。”说话间,裴弃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今日的相如堂外围满了人,只留出一条堪堪可供人进去的小道。 阿达木一行人脸色阴沉地走进相如堂,遇到裴弃时说,“裴郡王,年少轻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弃尚未说话,秦叙的刀已经架在了阿达木的肩上。 阿达木冷脸看着,身后的鳖三双股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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