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云沉默了半晌,又接着道:“务必小心,不必勉强。” 纪秋行挑了挑眉,思索这句话是不是在关心他的安危,可惜不等他再细想,那边的从连也已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瑞王看了眼在身旁站定的从连,转向谢子云道:“既然都决定好了人选,我们就到一旁观战吧。” 谢子云点了点头,随瑞王向一旁退去,并留神观察起从连身后的其余暗探。 瑞王的态度实在太过自信,彷复有着绝对的把握,但纪秋行与从连的武功不分上下,两人之间的胜负仍未可知,这样的的态度未免可疑,而陆定玄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样以手势向身后门人示意,盯紧着其余暗探的方向,慎防他们另有动作。 位在中间的纪秋行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暗流汹涌,目光专注于站在面前的对手。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纪秋行仍不改他的风流本性,调笑道:“对着你这么张脸,实在让我有点下不了手。” 从连道:“下不了手,你可以选择束手就戮。” “但我要是死了,一定会有更多美人为我伤怀。”纪秋行似乎有意挑衅,“或者今日你败给我,就退出暗探,跟我回平风寨怎么样?” 从连冷然拔出兵刃:“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随着话音落下,从连瞬间连出数招。 他看似被纪秋行激怒,出手却乃沉稳有度,纪秋行虽能挡下从连的所有攻势,回手时却同样没能伤到从连半分。 两人的武功相当,胜负只在分毫之差,谢子云初时还留意着后方暗探,随着交战的持续,却已慢慢地将注意集中到决胜中的两人身上。 从连担心瑞王的身体状况,不愿将战斗拖延太久,招招直取要害,似乎想要速战速决。 纪秋行察觉出他的意图,决定放弃硬碰,改以灵活的身法对抗。 只是他的动作虽快,从连的速度却也同样不慢,无论纪秋行身形如何变换,从连总能不偏不倚地挡下他的每一次攻击。 即使是经验更为老道的陆定玄,一时也无法看出两人之中谁更有胜算,所以他更加明白,瑞王表现出来的自信必然是有什么依仗。 他的目光依然观察着后方暗探的动作,却没能看出他们中有任何异常动作,所有人似乎都在专注地看着中间交战的两人,只有几名较为谨慎的暗探正分神留意瑞王所在的方向。 瑞王没有任何武功在身,这时与谢子云站在一边,身边只剩一个暗探保护,他们自然需要时刻关注,但这么一来,却又回到最初的问题──瑞王究竟凭什么那么自信?甚至毫不担心血烟门会趁这个机会对他出手? 陆定玄正思索时,忽然听见纪秋行发出一声闷哼,目光看去,便见纪秋行右臂已经染血。 他在地洞外与席烟有过短暂交手,身上留了不少伤口,虽然对身体没有大碍,却还是在此刻对战中产生了影响。 随着第一道伤口出现,原来的平衡终于打破,在从连依旧强势的进攻下,纪秋行已渐渐落至下风。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境地,纪秋行却还不愿轻易认败,他咬牙抵御从连的攻击,依然不放弃每个出招的空隙。 从连目光冷然,准备在下一招将纪秋行彻底拿下,但就在这时,却听瑞王身旁的暗探惊呼一声:“殿下!” 他心中一惊,将出未出的招立刻止下,纪秋行也同时被这声叫喊所吸引,目光与从连同时看向瑞王的方向。 谢子云专注看着纪秋行与从连的过招,同样没有留意到一旁的瑞王有什么情况,这时听见暗探的呼喊,他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瑞王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差劲。 他与暗探同时伸手扶住瑞王将要向后倒下的身体,却在触手瞬间感受到了一片炙热,竟是瑞王的身体变得异常滚烫,分明是内伤发作所引起! 从连率先发现问题,立刻向后方的暗探喊道:“殿下没有带冰蚕!快回殿下的房里把冰蚕拿出来!” 身后几名暗探应声,同时向着客栈返回,然而瑞王却又轻笑一声:“不必了,冰蚕全都已经死了……是我把它们用死的。” 谢子云脸色一变,原先不解的问题终于在这时想通,他没有想到,瑞王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只见瑞王抬起目光,虚弱地向谢子云道:“当年打伤我的,是问月阁第一高手雷允……能够完全治好我这副身体的药,只有问月阁才拿得出来……却不知道,阁主愿不愿意为我出手?” 谢子云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如果母亲还是不愿意见你的话,你可是会死的!” 瑞王轻笑道:“这就要看……谢公子,是不是真的会见死不救了……” 从连早已停下打斗,与纪秋行一起来到瑞王的身前,两人听到瑞王的话,脸上都是难以置信。 为了能让姚寒出面,瑞王决定以自己的性命为注,而如今瑞王的性命,便掌握在谢子云的手中。 谢子云咬了咬唇,将瑞王交给从连,目光随即看向瑞王倒下不久便来到他身后的陆定玄,眼中之意溢于言表。 他知道陆定玄大概受了席烟之命,不能让瑞王与姚寒进行接触,但眼下情况紧急,要是陆定玄还是坚持阻止,瑞王将会有性命之危。 陆定玄沉默了半晌,似乎妥协地道:“……我不会阻拦你。” 谢子云松一口气,向从连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母亲。” 最初发现问月阁所育的冰蚕时,姚寒便认为这是能够治好连亦禾内伤的关键,而后来得知当年打伤连亦禾的人正是问月阁第一高手雷允,也让姚寒更加肯定这一个想法。 接掌问月阁后,姚寒便曾要雷允交出内伤的解药,但雷允对她装傻充愣,始终不肯交出东西,加上连亦禾又不在身边,无法让她亲自诊治,最后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借暗探之手将冰蚕送至宫中,让那些御医们去尝试查找医治连亦禾的方法。 可惜现在看起来,这么多年过去,连亦禾似乎只将冰蚕用来压制内伤,却从没有尝试过要完全医治。 所以当姚寒看到谢子云刚将连亦禾带到面前,连亦禾便立刻失去意识,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亲自将人带到空房,又命人将阁中仅存的冰蚕全部送来。 连亦禾的身边只有从连跟随,其余暗探都被挡在阁外,见姚寒愿意出手,从连本有些阴沉的脸色也变得缓和不少。 而席烟在一旁目睹见到姚寒后,似乎就因卸下心防而陷入昏迷的连亦禾,竟十分难得地感到甘败下风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连亦禾为了达到目的竟然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看向与他一同站在屋外等侯的从连,席烟道:“看你的反应,难道一开始也不知道连亦禾的打算?” 从连摇了摇头,随即低下脸道:“这些年,阁主和我们虽然没有直接进行接触,却也一直让手下的人送来冰蚕……或许是因为这样,殿下才敢以自己的性命为注吧。” 席烟转过脸,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从连,道:“你知不知道,受寒儿之命,将冰蚕暗中送到你们手中的人是谁?” 从连沉默了半晌,道:“是一个叫卓亦的暗探……他在阁主接手问月阁之前,已经是问月阁的探子。” 席烟观察着他的反应,接着道:“他是我派来问月阁探取冰蚕秘密的人。” 从连缓缓握紧双拳,却依旧只是低着脑袋。 席烟道:“我不知道你对当年我们将你留在宫里有什么想法,但我和寒儿并没有将你放弃。” 从连低低地应道:“我知道。” 席烟道:“你的态度却不是这么回事。” “阁主第一次送来的东西里,除了殿下所需要的冰蚕,还有一帖能够压制冰蚕寒毒的药方。”从连说着,终于抬起目光,“纪秋行能活着离开王府,靠的正是那帖药方所制出的药。” 席烟淡淡道:“即使这样,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从连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道:“如果我不相信你们,皇帝已经知道你们的下落。” 席烟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连亦禾的命令才将这件事情瞒下。” 从连敛眸道:“这确实是殿下的意思,但却也是我的想法。” 席烟又问道:“但如果连亦禾当时让你回报给朝廷,你又会怎么选择?”
第66章 这一次,从连并没有立刻回答,但过了半晌,他却仍语气坚定地答道:“殿下绝不会如此!” 席烟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从连,缓缓接着道:“他确实不会如此……只不过会让你扮作血烟门门人、截杀问月阁首领,加深我与寒儿之间的仇恨。” 从连握紧身侧的双拳,低声道:“门主能两次躲过朝廷的逼杀,这点小小技俩,想必对门主构不成麻烦。” “但是让我成功避过朝廷逼杀的,从来不是什么精深的计谋。”席烟说着,目光望向屋内正专心为连亦禾进行诊治的人,“而是因为……在我遭遇危险时,总有一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在他的目光落向,姚寒的动作似乎因这句话而有了短暂停滞,她的面上波澜不显,很快又一言不发地继续处理起连亦禾体内的毒素。 但这个时候,她的思绪却已经被带回了许多年前,回到那个她还是个少女,跟着一名游历的医者、四处行医的时候。 那一日所见到的景象,至今仍让姚寒记忆犹新,因为她无法想像,一个年纪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竟然能遭人伤至那般境地,并且还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奇迹似地活了下来。 那个人沉默寡言,只在最初清醒时道了声谢,之后就没再说过任何的话,直到伤势稍有恢复,便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 姚寒一直以为,那个人身上受了那样的伤,绝无法活着走出太远,却没有想到,那个人不但成功地活了下来,更在多年后,以截然不同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姚寒的面前。 姚寒的手抚过连亦禾的胸前,那处曾经被雷允所伤的地方。 救命之恩,早在席烟替她接受皇兄刑罚时便已还清,至于仇──两人之间,竟似说不上谁的仇恨更深。 席烟这时已收回目光,接着向从连道:“看见你现在的模样,倒是让我觉得,当年将你留在皇宫,是一件正确的决定。” 从连沉默了半晌,道:“门主觉得,我像你吗?” “确实……是有几分相像。”席烟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这也让我迟疑,你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 从连低声道:“是不是相信,门主自有决断。” 两人相谈至今,从连的语气始终是尽力维持的平淡,然而话说到了这里,竟也透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委屈。 席烟目光依旧定定地看着从连,这时忽然莞尔:“我的话还是说得太早了……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又怎么会和我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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