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叶抒回过神来,立即收回了视线,低头认真地磨墨。 他低头的一瞬间,余光扫到了赵缚面前那张纸条上写的内容。 他半开着玩笑道:“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写这么机密的事情,就不怕我告发你吗?” 赵缚丝毫不慌,“我与阿抒同气连枝。” 他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和调侃,“难道阿抒舍得让我进监牢吗?上京的春日,倒春寒可冷着呢,我若是进了监牢,谁来为阿抒暖床啊?” 叶抒道:“我就不该多这一嘴。” 他这话将赵缚逗得哈哈大笑。 密信写好后,赵缚便交由了叶抒,让他替自己送去御膳房的西边的墙角的槐树下。 “我不交到他们手中吗?”叶抒握着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赵缚道:“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取走的。” 其实这种方式,要比接头更为保险。 - 宣政殿内,此刻正死气沉沉,殿内跪了一众人。 为首的乃是大理寺卿。 只见他跪在殿中央,向赵旭汇报道:“陛下,臣这两日,再次提审了那几位厨子,他们都是八年前被叶太傅抄了家的,因此……在得知了此次家宴的宾客名单后,便带着毒药,主动请缨入宫为七皇子准备宴席。” 迎上赵旭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后,他立刻解释道:“七皇子也是受人蛊惑,着了他们的道,那位在宫中与他们里应外合的太监已经抓住了,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才肯招,陛下,这是他的证词。” 说着,大理寺卿便将手中的折子递了上去。 赵旭翻开折子,象征性地看了两眼,转而调转了话题,“八年前那桩贪污案,爱卿,你怎么看?” 大理寺卿哪里敢说话。 八年前的贪污案,那可是沸沸扬扬的,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叶太傅给抄了家。 也正是那桩案子,朝中许多大臣都落了马,也是从那时起,整个朝廷,重要的官职,几乎都被叶太傅的门生们垄断了,或许其中也有为了清除异党而错判的冤假错案,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有谁说得准呢? 都是一堆烂账罢了。 如今这朝廷,表面上看起来还姓赵,可实际上,说得大逆不道些,早就已经成为了叶太傅的一言堂。 他虽为大理寺卿,可也受过叶太傅的恩惠,更重要的是,此事尚未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指明,那桩案子中,有冤枉无辜之人,若是被叶太傅知晓了他同皇帝说的这些话,只怕他往后的官场生涯也不会太顺利。 可这又是圣上问话,他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又担心圣上会迁怒降罪于他。 如今圣上重提此事,必然是对叶太傅早有不满。 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借口,降罪于他罢了。 叶太傅为官数十载,朝野之中,无人不称赞,这样的权臣,作为皇帝,怎么可能会不忌惮?尤其是太子殿下,还傻乎乎的,来日登基,怕也只会沦为一个光鲜亮丽的傀儡。 “陛下……” “朕命你,彻查此事。” 赵旭早就已经有了,要掐断叶太傅这朵喧宾夺主的玫瑰的心思了,如今有这么多人想要取他的性命,那自然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大理寺卿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赵旭说道:“当然,此案也得有个说法。” …… 大理寺卿内心:这个逼班真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赵旭侧过头,同王忠全道:“去将老七喊来。” 他可不相信,他这个儿子,在这次事件里,是清清白白的,若没有他点头,那些人怎么可能进宫,宫中御膳房里的御厨如此之多,他却偏偏要从民间挑厨子进宫。 况且……他只是稍微派人查了查,便查到了一个多月前,赵文巍派出打量刺客刺杀赵缚。 在他病重那段时间,做出此等事来。 也不是个省心的。 他这几个儿子,表面上都装不出一团和气,背地里更是小动作不断。 如今他倒是想见见他,听听看,他是如何为自己辩解的。
第136章 演技拙劣 王忠全很快便去通传了赵文巍前往宣政殿觐见。 赵文巍近来小动作不断,突然被传唤,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的。 他塞了一大把金叶子给王忠全,“父皇唤孤去所为何事,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王忠全虽然心是偏向赵缚的,可也没人跟钱过意不去,见赵文巍给的份量足够多,王忠全也向他透露了些许,“殿下还是穿得素净些好,陛下还在为下毒一事生气着。” 闻言,赵文巍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在寿宴前几日,突然截获了一封密信,信中的内容是有几个曾经被叶太傅抄了家的罪臣之后,如今正在醉春坊做着厨子。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做这个局,毕竟是他自己的生辰宴,出了这样的岔子,首当其冲怀疑的人选便是他了。 可郑淑和她身后的郑氏已经嘱意三皇子了,若是不早做打算,届时他便难以翻身了。 于是在手下的怂恿下,他这才决定以身入局。 如此一来,大家都中毒了,这事便跟他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毕竟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充其量,他也只是遭人蒙蔽,偏听偏信了小人谗言,这才酿成了如此大祸,况且此事的确能很有效地为他除去两大威胁,若能毒死三皇子和叶太傅的话,哪怕他受些惩罚也无关痛痒了。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他所料。 毒发的竟然成了一直游离在他计划之外的赵缚,这是赵文巍始料未及的。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毒竟然被宫外的游医给解了,连赵缚那个贱种也没有毒死。 原还想着一石二鸟,结果只扑了一嘴的毛,如今还惹的一身骚。 赵文巍叹了口气,换了一声朴素的衣裳,跟着王忠全一起往宣政殿走去,脑海中也不忘排练,待会见了赵旭,应该如何哭诉卖惨。 不知不觉中,已然行至宣政殿。赵文巍心怀忐忑地走了进去。 “父皇。”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同赵旭行了个礼。 赵旭面上不显,堪堪掀了掀眼皮,“起来吧。” 赵文巍道:“谢父皇。” 赵旭合上批阅好奏折,放到一旁,问道:“现下身子可好了?” 赵文巍点了点头,“多谢父皇挂怀,儿臣已经好多了。” 如今这般无关痛痒的问候,在赵文巍心中看来,便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以他对自己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的了解,待会一定会是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 于是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他回话时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触了他的逆鳞。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铺垫后,赵旭将话题绕到了家宴下毒一事上。 赵文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虽是受人蒙骗,可也酿成了如此大祸,父皇怎么惩罚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 说着,他还重重地磕了个头,并将额头贴在了手背上,伏在地上一只不起身。 赵旭坐在这高位上数十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若是连自己儿子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皇帝算是白当了。 但他并未当场拆穿他的手段,只是笑里藏刀地反问他:“你可有前去看望你五哥?” 赵旭自然知道赵文巍和赵缚不对付,更准确地来说,是赵文巍单方面地看不惯赵缚。 这些日子里,他派出去的人可是一直都监视着赵文巍的一举一动。 他这几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赵旭全都一清二楚。 身为男子,尤其是皇家子嗣,的确应该有些野心,毕竟他这个位置,也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可赵文巍最不该的,便是用如此愚蠢的方法来清除异党,他以为自己也中毒,便能瞒天过海,可实际上,他这些小动作,全然着了旁人的道,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儿臣……儿臣这两日刚清理完体内的余毒,想着五哥中毒太深,如今贸然上门打扰,也不太妥当,这才没有立即去拜访,儿臣原本是想着再过两日去的,儿臣这次害惨了五哥,心中羞愧难当,也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五哥。”赵文巍说着,还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愧疚难过的模样来。 赵旭只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演戏,并未接茬。他今日特意单独召见他,也是为了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能演戏。 只是有些可惜。 他演得实在是太过拙劣了。 赵旭问:“是吗?” “父皇……”赵文巍再一抬头,脸上早已遍布泪痕。 他眸中含着一汪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偏生他的长相随了他的母亲,那般地柔和,在殿内的光影下,从赵旭这个位置看过去,显得可怜极了。 倒是他小瞧赵文巍了。 没想到,他还有说哭就哭的本事。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两日,儿臣已经在抄录佛经,为父皇和五哥祈福了。”赵文巍适时委屈地挤下几滴眼泪,“父皇,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儿臣日后一定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哦?你倒是说说,低级在哪?”赵旭听他自我剖析,顿时来了兴趣。 赵文巍抿着唇,支支吾吾地回道:“儿臣不该偏听偏信小人谗言,差点害得五哥丢了性命,也差点害得父皇和其他兄长与大臣们陷入危险之中。” 赵旭睨着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明儿,你要记牢了这次的错误,别被人牵着鼻子走,为他人做了嫁衣还不自知,”赵旭瞧着他,顿了顿,又道:“更重要的是,父皇老了,就你们这几个孩子陪在身旁了,你四姐姐和六姐姐,都为了大雍的稳定,履行了作为公主的职责,去了别国和亲,你作为大雍的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熟起来,肩负起自己的使命了。” 赵旭如今已经废了皇后,又圈禁了二皇子,哪怕自己这个儿子犯了再多的错误,也总归不忍心,再废一个了。 他本就子嗣薄弱,如今年迈了,更是快要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哪怕他已经知晓这便是皇室的最终结果,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人们常言,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谁又真正得知,就算是帝王,也会有不得之物,也会感到孤独和寂寞。 早些时候,为了争权夺利,哪里讲究什么手足之情,可随着年岁渐长,越发地怕亲缘薄了。 赵旭道:“你这两日,亲自登门去向你五哥赔罪。” “是,儿臣知道了。” 随后赵旭便朝着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等赵文巍离开宣政殿后,赵旭叹息着问身旁伺候的王忠全,“朕就这么原谅了老七,是不是太过偏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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