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他也还是羡慕他,羡慕他能够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也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羡慕他什么都不用做,便有一群朝臣拥扶他。 他在爱里长大,自然能够将自己的爱奉献给别人,也自然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以礼相待。 若是赵玄也和他一样,他不相信他这位三皇兄,还能像现在这样率真随性。 叶抒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过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离开他。 只是因为他今日这通脾气,来得实在是有些没头没尾的,让他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疼吗?”赵缚问。 “嗯?” “要不你也咬我一口出气吧。” 叶抒拒绝道:“我又不像你,是条爱咬人的疯狗。” 闻言,赵缚又咬了他一口:“你真放肆。” “实话实说。”叶抒被他搂得有些紧,整个人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却还是和他斗着嘴。 “我要惩罚你。”赵缚在他的脖颈处吹了一口气。 温温热热的,却又携卷着一丝丝凉意。 从他的脖颈处蔓延开。 如同点火一般的,燎烧着他的理智。 …… - 翌日一早,赵缚神清气爽地起床去上早朝。 自从太子与二皇子被禁足以后,他上朝的站位是越来越靠前了。 可他心中却一点也不满足。 他想要的不仅于此。 他要得到的是权力,而非这只有皇兄们不在时,他才能往前走一小步的虚伪假象。 还未等赵缚回过神来,他便被突然扔下来的奏折给吓了一跳。 只见赵旭坐在龙椅上,勃然大怒道:“反了!真是反了!竟然敢贪污如此大一笔军饷!” “梁衡!” 赵旭的话音落下后,便有一位身着蓝色朝服的武将跪到了殿中。 随后赵旭同他说道:“朕命你即刻前往宁州捉拿岳察洲,他的家眷不论男女一律格杀勿论。” 岳察洲? 贪污军饷? 赵缚在脑海中仔细地回忆着这位官员的信息。 他竟然对此事丝毫没有察觉,就连舅舅派出去的暗哨也没有发现。 果然还是需要积攒些人脉。他想。 倘若真有一日,灾祸降临到他头上了,还没个通风报信的人,那真是只能坐着等死。 他回忆了许久,这才将姓名和官职给对上了号。 岳察洲似乎,曾在酒后放言,要支持拥立二皇子为太子吧? 如此一来,他那蠢笨如猪的二皇兄,可又要遭殃了呢。 因为啊,他会想尽办法,将赵宗彦和岳察洲的关系给搬到明面上来,让赵旭对他更为厌弃,甚至是……彻底放弃这个儿子。 如此一来,他又能兵不血刃地收拾一个竞争对手。 对他最有威胁的便只剩下赵胤礼和赵文巍了。 至于赵玄,他也没有想清楚,应该用什么法子去对付他。好歹也曾经是救他于危难的白月光,真要对他下手,他还是会心存一丝不忍的。 在梁衡领命后,赵缚也立即出列,跪在了大殿之中:“儿臣恳请随梁将军,一同前往宁州。” 他想要去会一会这位贪污军饷的岳察洲岳司户。 赵旭没有想到他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儿子,竟然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他稍加思索,便允了他的请求:“那便一同去吧,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 下朝后,赵缚便一路飞奔回了景和宫,彼时叶抒正在院中练剑。 他踏进门的那一刻,只见叶抒挽起一个剑花,一时间,院中寒光闪烁,剑气纵横,就连院子中的梅花也随着落下好几朵。 红如血的腊梅在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叶抒听到脚步声,一抬眸便见赵缚站在门口,他收起了剑,在枝头摘下一支梅花,走过去递到赵缚手中,“你回来了。” 赵缚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梅花,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清冽如泉的香味扑鼻而来。 赵缚攥着花,在指尖轻轻揉捏。 良久后,他说道:“阿抒,我得去一趟宁州。” “是要打仗了吗?”叶抒跟在他身后往殿内走。 赵缚轻嗯了一声,“去抓一条贪污军饷的蛀虫,宁州刺史遇刺,以及宁州数以万计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都是拜他所赐。” 他下朝时,汪祉悄悄塞了一封密信给他,里面的内容便是宁州司户岳察洲是如何与敌国勾结,倒卖军粮,贪污军饷。 他深知,这是汪祉在向他证明,汪氏一族向他投诚的决心。 赵缚将密信递给了叶抒,他低头认真看完后,整个人都被一股怒意包裹了。 他骂道:“他这种人,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抵消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赵缚将密信从他手中收了回来,仔细保管好。 这些东西,若是落到了有心之人的手中,那他便会被扣上一顶与官员私相授受,企图谋权篡位。 届时,他便是想翻身也翻不了了。 “会处死他吗?”叶抒稍稍冷静了些后,追问道。 赵缚点头,犯了如此大的罪孽,自然是难逃一死。 “我们此番去宁州便是将他缉拿回京。” “那他的妻儿老小呢?”叶抒又问。 他虽不懂这些律法,但他听过不少说书先生说的故事。 皇帝们都有一个通病——喜欢诛人九族。 赵缚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一律处死。” 叶抒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赵缚解释道:“他做出这种事情,毁掉的是无数家庭,宁州刺史一生忠贞,为国捐躯,他也有妻儿老小,他的妻儿也失去了依靠,宁州的百姓们原本安居乐业,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饱受战火之苦,被迫离乡,颠沛流离。” “他一个司户能有多少俸禄,他贪这些军饷,必然用到了他的妻儿身上,他的妻儿也必然是知情的,既然享受了不属于他们的利益,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那这个下场,也是他们应得的。” 赵缚话音落下,叶抒的眼神却仍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阿抒,你若不忍心见此场面,那便留在京城吧,明日一早,你跟着我出宫,你去别苑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赵缚说道。 叶抒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你去哪我就去哪。” 虽然他并不完全认同这种残暴的处理方式,可赵缚说的对,他们触犯的是整个宁州百姓,乃至整个大雍的利益,确实罪该万死。 “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跟着你一起,谁保护你啊?”叶抒握着剑的右手轻轻晃动了一下剑鞘,“如今宁州战火纷飞,我怎能放心你一人前去?” “我就知道阿抒最爱我了。”赵缚一把抱住叶抒,声音黏腻地撒着娇。
第89章 软肋 深邃微白的天空上还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子,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神秘的薄明之中。 梁衡身着一袭赭色盔甲,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等待着底下的人清点好兵马人数。 见赵缚带着一个小侍卫一同骑着马出现在宫门处,梁衡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他只是一介武夫,搞不懂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 对这个风评并不怎么好的五皇子,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他骨子里是忠于皇帝,忠于大雍的,君为臣纲的道理也刻在他的血液里。 赵缚的马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时,他毕恭毕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并唤他一声:“五皇子殿下。” 叶抒跟在他身后,小心地瞧着这位梁衡梁将军。 他和听过的故事一样,身着赭色盔甲,身量高大,脸上虽饱经风霜,布满了皱纹,但正是这样,才显得他更加威严。 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梁将军。 有幸能得见,叶抒想,他果真是没有遗憾了。 赵缚和叶抒跟在梁衡将军的马后一同往宫外走。 听着身后的铁骑声,叶抒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千两黄金,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陷入官场沉浮,成为这局中的棋子。 …… 从上京出发到宁州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他们大都衣不蔽体,在这寒冬腊月里,浑身冻得没有一块好皮。 好在梁衡他们此番不仅是要捉拿反贼岳察洲,也是去支援宁州的,因此他们带了不少粮草,在赵缚的建议下,梁衡命人将粮草分出一部分救济难民,而他也对这个传闻之中,不学无术的五皇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甚至……十分心系百姓。 如今骠国有了岳察洲倒卖军粮和武器,他们的作战实力突飞猛进。 而宁州守城的士兵们已经饿得开始刨野草果腹了,兵器也都是用劣质的废铁以次充好,还未上阵,那刀剑便自己折了。 此战骠国大胜,正预谋着拿下宁州后一举北上,势要攻城掠池,一洗被大雍压制多年的屈辱。 这一路并未耽搁,日夜兼程才抵达了宁州。 而岳察洲不知朝中有何人脉为他通风报信,他竟早已携妻儿老小,举家搬离了宁州。 如今宁州刺史也已为国捐躯,宁州守城的士兵们群龙无首,哪怕如此,他们也并未因此而放弃,反倒意志更为坚定地靠着仅剩的三百多人,与骠国十万人作战,硬是扛了五日之久。 这才让梁衡他们过来时,还有城可入。 只是大军入城时,那三百名守城的将士们也早已面目全非了。 天边的残阳鲜红如血,染红了天穹,宁州城的旗帜在血色黄昏中的城楼上随风肆意飘扬。 守城的将士们哪怕浑身血迹斑斑,身受重伤,也还是坚定地站在城墙之上,坚守着岗位。 在大军入城后,他们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轻松,并纷纷跪在地上参拜赵缚和梁衡,甚至还有好些将士,见宁州有救兵了,释然地笑了笑,抬眸看了一眼宁州的夕阳,倒地后便再也没醒过来了。 …… 叶抒站在赵缚身后,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惨状,也从入城起便瞧见了如今饱受战火摧残的宁州城。 他五年前曾来过一次宁州,那时的宁州可谓是地灵人杰,山清水秀,可如今却因战乱而变得满目疮痍。 所有来驰援宁州的士兵们都不忍地落泪了。 宁州城有如此多的忠贞之士,哪怕弹尽粮绝,也要为了这片疆土,为了这片疆土上的百姓,坚守到最后一刻。 岳察洲他一个小小的司户,他怎么敢啊! 怎么敢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么多的百姓,将这些守城的士兵们的性命弃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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