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缚下令道:“全城搜捕反贼岳察洲。” 他罪该万死!他的家人也全都应该为宁州的百姓和守城将士们以死赔罪。 - 骠国的军队休息了一夜,又满血复活地在城外开始叫嚣了。 而昨日傍晚才抵达宁州的士兵们堪堪休整了一夜后,便出城迎战了。 但梁衡作战有方,又曾经多次与宁州钱刺史一同合作,击退国几次骠国的军队了,因此哪怕他们有精锐的武器,也并没有从梁衡手里讨到半分好。 骠国人贪财好色,嗜血残暴又懒惰至极,梁衡只是在撒星阵[1]上稍稍改良了一些,骠国的军队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被困其中,挣脱不得。 他们被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反观梁衡的义远军却毫无伤亡。 叶抒跟着赵缚一起登上城楼,看着他们用阵法与骠军对战。 他只觉得十分新奇:“这是什么阵法啊?看起来好厉害。” “这是前朝一位很厉害的前辈所创的撒星阵。”赵缚为他解答道,“但我们如今看到的,是梁将军与前刺史精简改良了一番后的撒星阵。” 所谓之撒星,便是分合不常,闻鼓则聚,闻金则散。骑兵至则声金,一军分为数十簇;金人随而分兵,则又鼓而聚之。倏忽之间,分合数变,金人失措,然后纵击之,以此辄胜。 叶抒道:“殿下,你以后也教我这些阵法吧。” 他想学些有用的东西,为大雍做些什么。 总不能辜负这一身的功夫。 学艺多年,为的便是护好身边值得守护之人,如今当逢乱世,这一身的本领自当报效国家。 从前的叶抒从未想过要参军,可直到昨日,见过了宁州的守城军们,为宁州而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 他便将心中对大雍的那些成见放下了。 他为之效力的,并非朝廷,而是百姓,是他自身。 他想要这个世道做出些什么改变,需得自身也做出改变才行。 赵缚从一开始就知道叶抒志在江湖,不在朝堂。 但如今他却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对他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赵缚侧过头看向他,应声道:“好,以后教你。” 首战告捷的梁衡领着将士们回城后,昨日赵缚派出去搜岳察州的士兵也回来了。 跟着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一群妇孺——是岳察洲的妻儿老母。 哪怕如今战火连天,她们却仍旧穿得干干净净,身材丰腴。想来并未遭过什么罪受过什么苦。 据擒拿她们回来的士兵说,他们是在距离宁州城二十里外的客栈中发现她们的身影的。 而反贼岳察洲仍在逃亡中。 赵缚瞥了一眼营帐外的妇孺,冷声道:“除了孩子,其他人砍断手脚,吊到城门上,最好能让岳察洲一眼便瞧得到。” 原本他还想将她们剜眼割舌,但那样好像就没意思了,他可得让她们亲眼看着岳察洲回来自投罗网。 赵缚突然又想起,岳察洲曾在回京述职时,因醉酒与人发生了口角,不慎被人踢坏了要害,如今被抓的这个小孩,是他今生唯一的血脉了。 他就不相信。 岳察洲会狠心到弃自己唯一的骨肉不顾。 只要他舍不得让岳家断后,那这个孩子,便是拿捏岳察洲最好的软肋。 - 注: [1]撒星阵:南宋·宋威所创。 《宋史》——威曰:“是彼骑兵之利也,铁骑一冲,吾步技穷矣,蜀中战法不可用。”乃意创法,名“撒星阵”
第90章 杀人诛心 底下的人领了命令,转身便出了营帐。 随着几道挥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无尽的哀嚎惨叫,在城中不断地回荡着。 梁衡掀开营帐的帘子进来时,叶抒恰好往外面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还有从岳察洲亲眷身上砍下来的残肢断臂,那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残暴,让叶抒忍不住心中一阵反胃。 他知道她们都是岳察洲的帮凶,是害得宁州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她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但叶抒还是没来由地后怕。 他在想,他怕的是什么呢? 是如此果决的赵缚吗? 不,他早就已经知晓赵缚是什么样的人了。 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赵缚趁着梁衡不注意时,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叶抒只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梁衡连身上沾着骠军鲜血的盔甲都未来得及脱,便进了赵缚的营帐。 他问:“殿下抓到岳察洲亲眷了?” 赵缚点了点头,回道:“嗯,抓了。” “为何不杀?” “反贼岳察洲尚未落网,他的亲眷,乃是诱饵。”赵缚解释道。 虽然如此砍断人手脚,吊到城楼上示众的行为有些残忍并侮辱人,但好在梁衡并不是什么不变通的迂腐老头,反而他颇为认同赵缚的做法,因为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不值得同情。 岳察洲那小儿子身上,可谓是穿金戴银的。 他一个小小的司户,哪里来的如此多的俸银,瞧着他的妻子和母亲那一头金簪银簪,丰腴的身材便可以知道,她们对于岳察洲这反常的俸禄是知情的。 难道她们会不知道,他赚得是卖国钱,出卖的是整个宁州乃至整个大雍吗? 她们一定知道,只是她们选择了装聋作哑,对此视而不见,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够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这些昧着良心赚来的,不属于他们的钱。 从她们为虎作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如今被砍去手脚,也只是罪有因得。 - 岳察洲在回到客栈时,发现自己的妻儿全都不见了,顿时急了,他深知朝廷已经派人来抓他了,因此他丝毫不敢懈怠,在听到风声后,便立即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跑路。 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儿子又才刚满两周岁,赶路的进程并不算快,还因为害怕不敢走官路,一路上都从山里穿行。 之所以会住客栈,还是因为孩子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他才冒着被捕的风险出去为孩子找大夫。只是没想到,他领着大夫回来了,她们却都不见了。 问了客栈的老板才知道,是一群官兵将她们带走了。 岳察洲丝毫不敢耽误,买了匹马便往宁州城赶去。 他怕慢一步,他的妻儿老小就会没命。 只是他还未进城,便看到了城门口悬挂着的两具尸体…… 不,不是尸体。 是被砍去了手脚,因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之中的妻子和母亲。 两根绳索系在她们的腰间,将她们悬空在数仗高的城墙上,而地上早已滴了一地的鲜血,将黄黑色的土地浸润,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岳察洲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碎掉了。 他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冲向宁州城。 两军交战之际,宁州城城门紧闭。 岳察洲冲到城门口,用力地拍着门,“开门啊!反贼岳察洲回来认罪伏诛了,开门!” 他将城门拍得哐哐作响。 “求你们了,开门啊!” 岳察洲拍了很久,直到他的手掌都已没了力气,掌心红肿发麻。 可他还在坚持。 谁都可以死。 他的孩子不能死。 那时他唯一的血脉了。 他们岳家到他这一代便人丁衰败,母亲只生了他这一个孩子,而他也只有阿宝这一个孩子。 岳察洲在城门口闹了好一阵后,赵缚下令让人打开城门将他领进来。 梁衡坐在营帐中的帅位上,可岳察洲一进来便跪到了赵缚的面前。 “我做了错事,害了宁州百姓,我愿意死,我不逃了。” “可是我的阿宝才两岁,什么都不懂。孩子是无辜的啊!” “五皇子殿下,我求你了,放过阿宝吧。”岳察洲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地上的沙砾将他的额头磨得血肉模糊,他却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仍继续磕着头。 好似这般,他的阿宝便能活下来。 只见赵缚朝着站在身旁的叶抒使了个眼神,他便瞬间会意,出去了一会,回来时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穿金戴银的小娃娃。 岳察洲在见到阿宝的那一瞬,脸上情绪复杂悲喜交加。 还好……还好他们没对他的阿宝用刑。 “爹爹,我要爹爹……”被叶抒牵着的阿宝在见到岳察洲后,便开始哭闹不止,“你们放开我!” 阿宝挣脱不开叶抒的束缚,竟低头狠狠咬向他的手背。 叶抒吃痛,左手拎住他的衣领,将右手抽出来查看,只见手背上渗出了丝丝鲜血。 “我爹爹杀了你!”阿宝挣扎着,对叶抒又踢又踹。 不过两岁多的孩童,却能脱口而出此等威胁的话,想来岳察洲先前的所作所为,更加肆无忌惮。 而岳察洲听着他一声声的哭喊,又对着赵缚磕了几个头,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 “殿下,求求您了,您放了阿宝吧,您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您就看在阿宝还这么小的份上,饶了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啊殿下!”岳察洲哭着求赵缚。 赵缚不为所动,并一脸嫌恶地将被岳察洲攥着的衣摆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只听他冷声问道:“反贼岳察洲,你通敌叛国,贪污军饷,倒卖粮草,你可认罪?” 岳察洲闻言,忙不迭地承认道:“我认!我认!我全都认!” 他只祈求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不要牵连到他的阿宝。 “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害得宁州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宁州刺史也因你阵前倒戈而死于敌军之手,守城的将领更是因为你,食不果腹,血染战袍,却仍旧死守城门。” 倘若宁州城失守,那么整个宁州大地,以及剑南道都会受到波及。 “岳察洲啊岳察洲,你真是罪该万死!” 赵缚诉说着他所犯下的桩桩件件。 “你让宁州的百姓如何饶你,让守城的将士如何饶你?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难道他们的命不是命吗?难道他们就活该沦为你岳察洲发财的踏板吗?你花的一分一厘都吸着宁州百姓的骨血,你倒是说说看!你让我们饶恕你的孩子,谁来饶恕那些死在这场战乱中的孩子!” 赵缚俯身凑到岳察洲耳边低声说道:“便用阿宝的命,来祭奠因战乱而死的宁州英烈吧。” 他话音落下后,便一把拽过站在叶抒身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宝,倏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阿宝的心脏。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岳察洲满脸。 他甚至都被吓得忘记了动作,直到活生生的孩子,在赵缚撒手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他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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