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入流水,花朵盛放于镜中,施术人为实,时空为虚,以虚照实,由实入虚。明月可以落在他想去的湖河,花朵也可以映于想映之处。 时空茫茫,此过程中,施术人抛出的魂识与生机消散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该术对施术人精神力要求亦是十足严格。
花月可以映在很多地方,但始终只有一个是真实的,所以要由虚反实,便留不得其他。 ——施术人不论选择了何处时空,若该时空有两个他,就会被随机抹杀一个。
这术中隐隐藏有不可违背的规则之力,十分磅礴。 也暗含着对规则的认识。
珩澈感受到的玄妙之感,其一便是与规则有关,其二则是来自后文大段引导阅览者对时空的感知。 这部分着墨甚多,毕竟朝未来去也好,往过去回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必要的前提——要感知得到时空的止息。
就这样,珩澈一遍又一遍读着,某些东西在他眼前越发明晰。 直到天明,他都仍未离开幽凰阁。
长宁宫,凛乌心头难受,竟也是罕见的一夜未眠。
他没有夜间修炼的习惯,或者说,他压根没有修炼的习惯。 故而夜晚不睡觉是很少有的。
凛乌:“你寻到可以承接你神格的生灵了?”
“自然。父神,该您落子了。”
凛乌皱了皱眉,道:“我不想和你下了。”
“父神如何肯定……是我在与您下呢。”他不疾不徐。“局内局外,都只是寻个乐趣罢了。这盘棋早已开始,现在戛然而止怕是会有些不太好。”他看向凛乌,眼中坦诚,并无算计的意味。
“你为什么要帮他,是什么好处,竟足以将你打动。”
那人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帮的,是您。”
思考着对方的话,某种奇怪的直觉突然涌上凛乌心头,目光直直投向对方。
“父神当真敏锐。”那人却是轻笑着。“昨日白天,我去了趟幽凰阁。”
“你做了什么?”
“父神给熔器设下了禁制,他怎么可能碰到呢?我不过是与父神想的一样,希望他的神魂能够早日融合完整。”
……
此刻,珩澈已将《山风移时术》放回原处。
那颗“黑球”对他的吸引力越发地大了起来。当他回过神,他已经站在“黑球”咫尺之处,心脏猛跳。
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他看过那神明的世界“球”,这颗与之相似,颜色却截然不同。 而且…是凛乌的……
……
长宁宫。
凛乌脸色难看,手上的棋子化为齑粉:“你对熔器做了手脚?”
“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珩澈现下在何处。”凛乌沉声问。
那人缓缓开口,三个字清晰地落入凛乌耳中。 “幽凰阁。”
……
珩澈伸出指尖,触上“黑球”周围黑色的光芒。 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他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随后,眼前一黑。
“小澈儿!”
凛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赶到,堪堪接住珩澈,时间流速被他快速地拨动。
随后两人双双昏倒在地上。
……
长宁宫。
那人将棋子一颗一颗捡入棋笥。
嗒,嗒……
“挺有趣的。” 他面上柔和的笑容与凛乌有几分相似。
棋子捡完,那人身影也消失在长宁宫。
……
第二日,永乐宫中,珩澈掀开有些沉重的眼皮,旁边的宫侍围了上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少君醒了!” “少君您可还有什么不适?” “需要我们去请帝君吗?” “有无别的吩咐?”
珩澈还带着点迷糊,摇摇头,坐起身来。
此时,殿门被慢慢推开。
凛乌一身紫袍,衣上纹样贵气而不显张扬,他对宫侍们一笑:“都下去吧。”
“诺。”
宫侍们纷纷离开殿内,只剩下凛乌与珩澈。 凛乌在原地顿了顿,走到珩澈榻边坐下,语气轻缓:“可还有恙?”
珩澈心中一紧,他记得自己先前在幽凰阁看了《山风移时术》,那是凛乌唯一说过不能翻看的禁书。而后他貌似还碰了个不能碰的东西。 凛乌会不会知道了?
紧张归紧张,面上倒是未见半分局促。 “谢谢师尊,徒儿无碍,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昏迷了。”
凛乌略垂下眼睫,沉吟半息。又重新抬眸看向珩澈,安抚地笑着:“幽凰阁本就是放置禁书的地方,其中各种偏门旁道不可胜数。至于有些隐藏着奇怪的影响作用,倒也是正常的,小澈儿往后注意些便好。”
珩澈“恍然大悟”,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凛乌想了想,对珩澈说:“那小澈儿好好休息一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留在此处了,有问题可以来长宁宫寻我。”
……
回到长宁宫,颜舒已在几案旁坐着等他。 他眨了眨眼睛:“哥哥是有什么急事?”
凛乌:“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此言一出,颜舒换上认真的神色:“哥哥的记忆竟也出现了模糊的部分?”
凛乌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也?”
颜舒点点头:“我有一些与哥哥相处时的记忆不清晰。不是我自己忘了,也不是受了什么术法影响,就是平白消失了。内容虽不多,但……全是一些与哥哥相关的记忆。”
“我倒是各个时期各种方面的记忆都丢了点,而你只丢了与我相关的记忆……看来,此事或许与我有关。” 凛乌皱眉思索着。 “值得一提的是,前日从秘境出来一直到小澈儿昏倒在幽凰阁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全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我完全记不得。出秘境前我们好像还去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境,我仍是记不得。你破虚那日傍晚,我似乎有与小澈儿假装亲密,但我完全记不得自己是为了什么。”
时间那样近,都完全记不得…… 显然是有蹊跷在其中的。
颜舒也没有说话,凛乌所说的这些事,他要么是不在场没参与,要么就是也不记得。
一切尽在不言中,凛乌自然也明白他这个反应代表着什么。
凛乌:“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一个……”
外面雷声乍起。
风云滚动,帝京的天暗了一半。
凛乌与颜舒相视静默。
……
“不止记忆,我好像还丢了些东西。” 凛乌边说边看向外面的天色,见风云慢慢四散,才继续开口。 “像是修为,却又感觉不像……如今我至多破虚期巅峰,但我感觉曾经远不止这个修为。”
这下颜舒也皱了皱眉:“按理说,哥哥的修为境界应该告诉过我,但我竟没有这种记忆。”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凛乌其实想说他好像忘了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对世界来说很特殊的存在。 但没想方才一开口,便引来天雷。
颜舒掌司空阁,这种天象失误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帝京。
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世界是有精神意识的吗?
踌躇着,却都没开口。 心照不宣,无需言明。最重要的是……好像也不可言明。
几道雷是劈不死他们,几百道都不一定破个皮,但这是世界的警告。
“我的认知里没有。”凛乌意有所指道。
颜舒:“我也一样。”
世界没有精神意识。
颜舒:“或许是忘了。”
凛乌:“有可能。”
两人头一回这样沉默。
凛乌:“你觉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颜舒:“若说有所察觉……昨日早上。”
……
“此事非同小可,我修为的事以及你我记忆的事都莫要向外透露。去查查,看究竟是我们忘了,还是所有人都忘了,亦或是……”凛乌目光冷冽,指尖抬起,指了指外头散得差不多的雷云。“出了问题。”
颜舒点头应下,随后便离了宫。
是该好好查一番。
凛乌记忆与修为莫名受损,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除了修为,他应该还丢了一些东西,曾经让他有底气的东西。
如今凛乌这一颗心悬了起来,除了颜舒、珩澈、五月雪、白清雾、顾识渊、如袂,他是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偏偏珩澈昏迷一事卡的时间节点蹊跷,他不怀疑珩澈,只是担心珩澈再因相关的事受到牵累。这次是昏迷,下次是什么?凛乌觉得没必要拿这个开玩笑。白清雾又离得远,跟帝宫几乎没什么关联。顾识渊如袂二人相关的记忆凛乌丢得不少,想来那二人也是会不记得,生疏是免不了的。 至于五月雪……打架斗…正面作战是一把好手,若让他来谈事…… 凛乌揉揉眉心。
——蠢剑而已。
思来想去,硬是只找来了颜舒。
如今凛乌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孤家寡人”。
下午,颜舒又入了内宫之中。
正要去往暖池的凛乌便将颜舒一道拉上了。
水雾缥缈,沾水的衣衫有几分透明,灵气浓郁药性十足的池水简直舒服进了神魂里。 但暖池中的两人没谁注意这些。
“哥哥,我今日开了小世界,靠着时间流速差,翻遍了各种典籍,没有任何一段文字里有关于世界意识的东西。”颜舒疲累地靠在池边,他现在累得很,是心累。“也浅浅地试问了几位相公。好像没有人觉得,世界有自己的意识。他们……也并未出现记忆异常。”
搞得好像出问题的是他与凛乌。 但颜舒不这么认为,他永远地支持凛乌、相信凛乌,不论多么荒诞,只要是凛乌的观点,他就觉得是正确的。
凛乌没有出错过。
“今日你走后,我去了趟九凰阁,幽凰阁也翻过了,同样一无所获。但是……”凛乌突然看向他,目光考究。“颜舒……”
颜舒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一愣:“嗯?”
“罢了,不可说。”凛乌目光移向昏黄的天空。“此事便暂且搁下,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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