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说不准哪天小船就被风浪掀翻了。
那时他会疯吗?那时他会疯吧?
那时他会疯的。
会的。
这个带着柔暖亮光将他拢住的人,更是一刀扎入他心胸拧了又拧的人。 珩澈不曾拥有或感受过这样的温暖,而这锥心刺骨的痛恨,也是独一份。
极端的两头情绪,变成了冰冷与灼烫,在珩澈心上活生生撕下了一层又一层皮肉。
小船支离破碎,早该翻了。
他也早该疯了,但一片昏沉中的他无比清晰的知道——他不能。
大仇未报,他不可以。
“……谢谢师尊,徒儿……好无能…竟没有看明白这些……”珩澈垂下眼睫,“感激”又“委屈”地说,声音中还带着点难掩的干涩。
“……”
珩澈这幅样子让凛乌呼吸滞涩一瞬。
——不是,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委屈??!他说的话好像打击到小澈儿了?
“小澈儿已经很好了……我能看明白那些,也不过因为我是秘境之主而已。”凛乌斟酌着开口。 “我自认我若处在小澈儿的位置,怕是还无法有小澈儿的果决。不必妄自菲薄……”
珩澈眼睫动了动:“师尊真好,徒儿一定会勤加修炼,赶上师尊的……”他牵出一个笑来,眼底尽是向往。
都几个月了,几乎每日都在极端的感情和选择中拉扯。心底几乎撕裂的同时,又要演出乖顺的模样。 如此境地下,珩澈心绪这方面的自我平复能力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凛乌又好又强大,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自己克制不住对凛乌的喜欢,这也不是第一天明白了;他自己实力低微,与凛乌相去甚远,这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故而,挫败归挫败,总得再振作起来,不过是道阻且长罢了……与其一直萎靡不振,不如多做多学。
“小澈儿天资聪颖,总有一天可以赶上为师的。”见珩澈没有继续失落,凛乌松了口气。“那么,现下或许该找有的人来谈谈了。你说是吧,磐戈。”
那是黑熊的名字。
几乎是在声音落地的瞬间,磐戈出现在二人面前。 与先前慵散的漫不经心相比,此时他齐整了服饰,端正了身形,面上的倦意一扫而空。
刚才的话他自然都听到了。能得凛乌此般细致对待的,在此之前只有颜舒。那小子可凶着呢,颜舒第一次来迷心林时,虽说修为被压至炼真,却仍是借着本体优势在此间混的如鱼得水,除了几个厉害的,剩下那些他都不放在眼里,全然一副把迷心林当自家后花园的样子。
磐戈也算是阅人无数,颜舒能做到那样恣意随性,多半是长辈溺爱宠出来的。而这小白凤入了迷心林处处瞻前顾后,活脱脱一只被丢弃过、受过伤的幼鸟。 由此,磐戈便认定这小白凤不甚受重视,他敢试探,亦是因为这一点。
可凛乌刚才的那些话,又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是我愚驽,不该动了这份歪心思,你要杀便杀吧。”磐戈扯了扯嘴角,自行“请罪”道。
他拿不准珩澈在凛乌这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但自己的小动作都尽数被道出来了……以他对凛乌的了解,凛乌杀他是不至于,不过先把错认了,总是没毛病的。 虽然请罪的态度不怎么样。
反正他不会想在凛乌面前耍花招,那怕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他不知道在凛乌面前搬弄是非会怎样,他也不想知道,谁想拿自己的命去问得这种结果? 总之磐戈不想,他还想活到破虚期。
凛乌带着浅淡笑意:“你确实不该,但我也不会杀你。” ---- 珩澈精神状态:-5% 凛乌:?%
第22章 繁星如沙
——果然,只要不超出凛乌的掌控范围,做什么都问题不大。 珩澈在心中如是想到。
磐戈听了这话,终于不再有一丝紧绷,抬头看着凛乌。 ——看来这只小白凤并不如颜舒那厮受宠。
凛乌调侃道:“……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动辄便要取谁的命来?”
磐戈:“并非此意。”
凛乌认真思索了会儿,道:“我倒觉得,好像确实如此。”摆摆手,他又另问。“虽说小澈儿如今无恙,可若是我再晚些呢,或者是我干脆不来呢?所以……”
珩澈若有危险,凛乌是可以感知到的,他一定会来。而且秘境是他的,自然不会在他眼皮底下出什么大事。 他说这话,就是要追责的意思了。
磐戈将一颗心悬了起来。其实凛乌来此处的时间并不多,上一回来还是千年前了,但在他的认知里,凛乌极少说出这样的话。
他收敛着一呼一吸,等待下文。
被提起来的好像不止他的心脏。
“所以你便替我做了这向导,带着我的小徒儿认识一下迷心林吧,迷心林你比我熟。”他听见凛乌说。“对了,顺便也陪他练练招。”
“……” 果然,凛乌还是凛乌
可是……他倏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凛乌。 ——不是,我刚还找人难为你徒弟,你这就敢把人放我这儿? 虽然磐戈确实不会再动手了。 但不得不说,这不会很尴尬吗??
凛乌视若无睹,盘玩着手中两颗珠子继续说道:“仔细着些,林子里内容丰富,要详具告诉我徒儿哪些是危险的。小伤可以有,但不能太过,这可是我唯一的徒弟。时间嘛……就半个月吧,应当够了。不接受拒绝,也不接受讨价还价,一定要好生照顾着,若是出了差错,我必定唯你是问,这些就是对你的惩罚,听明白了吗?”
一连串要求自凛乌口中蹦出,语气竟是十足亲和。 说是惩罚,却半点不见什么过分的要求。
磐戈:“明白了……” 那句半个月应当够了一出口,磐戈便算是明白了,这够了是凛乌要去做别的事,让他看孩子呢……
凛乌每次进入秘境都会将秘境内的时间流速加快,这其中半个月,可能外面只过去了一盏茶。这被罚的,四舍五入一刻钟都不到。 虽说不能这样算吧,但……着实是罚得不痛不痒……
磐戈:“……” ——见了鬼了。
珩澈听得疑惑,这不就是要让这磐戈教他吗? ——可见先前那些事,凛乌压根没有怪罪于磐戈的意思。不止如此,他亲手把自己交给对方,说明凛乌不仅不怪罪,还有意拉进关系……
两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牵扯,居然可以让磐戈得凛乌如此厚待?
磐戈:“行。”
……
与另两人分道后,凛乌找了座这里最高的峭山。点足落在山顶,他四面看了看,无边密林皆在脚下,风叶飞花尽收眼底。
他意念微动,此间灵气以先前数倍的速度与范围向他聚拢。周围生灵纷纷远避,若不是卷入,大概是要承受不住而四分五裂的。上方的云雾天光随之卷起劲浪。
那些云彩明明那样渺远、那样高不能及,可此时,天边的云浪好像伏与他身前脚下,而云浪之下的凛乌才是那立于高处遥不可及者。
凛乌——凛乌很满意。 他就喜欢山顶,在这里,山下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凛乌满意的,是这种明了的感觉,全然不同于在未知中的担惊受怕。
按理说,以他的能力,他根本不必惧怕什么,但就是觉得,什么都多知道一点才安心。 至于为什么,凛乌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是两百多年前那件事刺激了一下他,让他猛然对知道更多、掌控更多有了些深切的执念。
不是说在那之前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有的,他很清楚,是有的。像是下意识的小习惯,早就在过去的过去,悄无声息地隐于他一举一动之中。
而那次事件过后,这个小习惯仿佛一下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被拽出来,暴露在光亮下,引起他的注意。 那一刻,他才发现,这被称之为“小习惯”的东西,可不怎么“小”,很多时候甚至能被这“小习惯”占去大部分视线。 他要知道所有,也要掌握一切。
好巧不巧,他偏偏又不知道这习惯从何起、因何而生。这不正好撞上点儿了吗?可把他难受死了…… 他明白,是他忘了,久到他忘了。似乎另有隐情,只是过去的过去太久远,他记不得了。 唯隐约记得一些难过的感受,淡淡的。
这样近乎病态的习惯,必定是有什么不一般的源头。他也不是没见过类似此般的人,他们大多是在突然间失去了最珍视的事物,所以想要掌控;或者被深刻地骗过、隐瞒过,所以想要知道。
至于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要知道,他想知道,他也必须知道。
所以他觉得,若是用迷心瘴气能勾出他心底的执念,或许能够令这一干事情明晰一二。 这既是出于直觉,也是他所见过那些无数生灵命运丝线的通性。
——解不开的结总缠在一处,看不清的谜团总是交错拢聚的。
旁的头绪他找不到,正好自己身上有一条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线索,那为什么不顺着理下去呢?
凛乌抽取着聚拢灵气中的迷瘴,纵容它们浸入自己体内。其实哪怕这些迷瘴再多,也能够在瞬间被他尽数化解。但他也可以放手让自己陷入迷瘴,只要他想。
瘴气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没入凛乌,是每个瞬间都可以让如今的珩澈直接昏迷不醒的量,但远远不够。凛乌这幅躯体本就是纯然灵气与规则聚合而成,想要被撼动,太难。
叹了口气,左思右想之下,凛乌搬出一大团云状物,捏了捏,便盘腿往上面坐。
周围翻涌的云气也有些在他四方环绕。
活脱脱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模样。
“……”
算了,不装了。
一番思索后,凛乌还是半倚半躺了下来,云朵迎合他的动作而变化,还十分贴心地在凛乌身前化了张白云小茶几出来。
该严肃的时候可以严肃,但他不会一刻都不停歇地去纠结其中,没必要,真没必要。 一直纠结也不会有答案,只会平添烦躁。
紧接着,凛乌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掏出上回在幽凰阁替珩澈收藏的某类绝品教育书。
刚翻了两页,他猛然回想起方才在珩澈执念幻境中看到的绝品实践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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