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颜舒这个近年来泯界的头号纨绔竟白日闯进司政阁,把司空阁大堆事务硬塞给奉尘后便拍屁股走人。诸位相公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当即就命侍从到司空阁下设的百象属以最高标准预定了不少天象。
司空阁官吏为此也特地聚着吃了顿好的。为什么?预定的天象越多,他们这些官吏的业绩就越高啊,那是要涨贡献值的呀!相公们出手可是大方,一买就是大几个月甚至一年。要知道这天象可并不便宜,平常预定都是按天或按时辰算的,此次十位相公定下的加一处都好几年了。
这还不算完,相公们买了便昭告全界,送给泯界生灵。有想预定的,直接到百象属报时间天气就行了,先到先得。相公们买下时算的最高规格,也就是说,生灵们要什么天象天气都可以!
一时间,全界都充斥着快乐的气息。颜舒偷得了清闲,诸位相公终于见到奉尘吃瘪,生灵们白嫖了天象,司空阁集体躺着涨了波贡献值。 唯一不快乐的可能就是奉尘了,不过那倒也不一定。
“话说,哥哥方才是在瞧什么……”颜舒坐在椅上,问着话,却在同时,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
“…………?”
“噗。” 一阵沉默,凛乌泄出笑声。 “看来是当真离破虚只差临门一脚,这浑身灵力都乱极了。”
他忍不住抬手揉上颜舒的头,顺便把颜舒的衣裳也变小,此刻颜舒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砌的团子。出了这样的洋相,颜舒干脆跳过椅子,往凛乌怀里迎面扑去。“哥哥不许笑!”
这奶声奶气的着实没什么威慑力,更别说颜舒是粘着凛乌长大的,凛乌什么时候看他都是看孩子的感觉。将人小心接过放在腿上,拿了案上先前他看的玉简给颜舒:“好,我不笑了,舒舒不是问我方才在看什么?”
政要事务一般都是纸册或灵信,玉简多半是术法什么的。而览阅玉简通常不用翻开,凛乌翻开极大可能是在修改或研究什么。鲜少见得能让凛乌花时间研究的术法,可以说几乎没有,颜舒这才起了兴趣。
他伸手搭在凛乌臂上,就着凛乌的手,将额头轻轻贴上玉简。
“……”
几息过去,颜舒回了神,睁大眼睛望着对方。“时空术法?貌似还是残本。哥哥怎么突然关注起了这些,是有什么……过去,想要改变吗?”
颜舒不禁想起前些天凛乌与白清雾见面的事来。
其实他隐隐有些担心,那日凛乌白清雾两人讨论的也是时空术法,他哥哥还说一定要看。只要身处众界之中,一旦使用时空术法,便会遭到抹杀。
不过……执行方是诡域,诡域更是为神明做着此事。而凛乌受到神明偏爱,又与诡域相熟,所以就算真的使用了,应该也不至于被抹杀……吧?
但……这种东西终究透着几分危险诡谲,他还是不希望凛乌陷入此道。
不论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凛乌过往定是有很深的心结,比他和凛乌相遇还要早。而且经过他这么多年的观察,可能凛乌自己并没意识到那份心结,或者说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唯有魂灵深处总是下意识地漫出那近乎空洞的怀念。
听到颜舒的疑问,凛乌挑起一眉:“过去的遗憾?这倒是不清楚不清楚。案上那些全都是我从诡域搜刮来的术法,我做这些与我自身无关,只是觉得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时空错乱的事,直接抹杀难免牵连无辜。”
颜舒:“…………”
——哦,那就没事了,原来是自己在游思妄想。
“哥哥心系众生,此等眼界,实在是无人能及!”
凛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捏了一把小颜舒的脸:“还是别顶着此般纯真的面容,说出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话了。”
他低头认真打量变小后的颜舒,神色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不过仍夹着几分调侃。“当年你像这般大时,总是怯生生的。不似如今,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看来十二相阁会磨人得很呐。”
提及过去,颜舒心头触动。撑着小身子爬起来,挂在凛乌脖颈上,亲昵地将其抱住,像依赖父母的小兽。不同于往常的落拓不羁,此刻的他小心翼翼,轻声道。 “可是哥哥真的很好,是世间最好最好最好的。”
颜舒觉得,好像怎么夸面前的人都不够。哪怕把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放在他身上,也只是铢两分寸罢了。先前一别经年,更是让这些情绪在颜舒心中难以抑止。
这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那场被称为众界劫难的战争,带走了太多,也带走了颜舒的母亲。他忘不了那数月黏腻腥臭的血雨,也永远会记得,是一人白袖翩然,抬手便力挽狂澜,令天地色变。那人出现的那一刻,血雨不再,落下来的是纯净无垢的清雨,一切脏污都被洗去。
当时还是幼童的颜舒,双眼早已哭得半瞎。他只能模模糊糊瞧见白衣人走到了自己身前,随后一道柔和的灵力将他包裹,双眼一阵温热,他恢复清明,睁开眼时,看见了世上最美好的那个人,还有干净的天地、干净的雨。
少年对着他浅笑,矮身将泛着暖意的手掌递到他面前:“小家伙怎么这样难过,是找不到家了吗?哥哥陪你一起找吧。”
“……娘亲…没……家了。”孩子的咽喉也像是被人扎碎了,干涩沙哑的声音轻颤着,回答时迷茫而痛苦。
少年明显地愣了愣,再次开口时,放缓了语调,像吹过池水的轻风:“那跟哥哥回家吧,以后哥哥就是你的家人了。”
颜舒空洞的目光因这话而有了清浅焦点,张了张口,什么都好像说不出来了。
娘亲死了,他小,但他知道,娘亲死了。
娘亲告诉他不要跟坏人走,遇到坏人就拧下坏人的头,不然自己就会被坏人拧下头喝血。
眼前的哥哥好漂亮,好干净啊,特别是眼睛,像装着世间一切美好。 这不是坏人的模样。
他还听到,这个哥哥说要做他的家人……
静默许久,一只满身血污泥泞的小手怯怯伸了出来,却在离那温暖手掌半寸处堪堪停下。
自己好脏啊……
颜舒低下头,将目光不舍地移开,他觉得自己光是多看这个哥哥几眼,都玷污了对方。这样想着,伸出的手也正要收回。
却在此时,那双小手被柔暖干净的掌心包裹,少年将他整个人拉入怀中抱起。他一瞬间变得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是惶恐,他觉得自己真的好脏。但又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乱动时把脏污多蹭了几分在少年身上。
忐忑的小脸被软软的事物贴上,是少年的脸庞。
污黑与洁白鲜明对比着,少年毫不介意,幼童听到那个少年清朗的声音。“我名唤凛乌,别害怕,以后哥哥护着你。”
少年伸出食指在颜舒眉心一点,用纯澈的灵力替颜舒抹去尘泥血污,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一个接一个愈合。 就像他带来的这场灵雨,这场洗去满界腥臭的雨……
被崩溃消耗多日的颜舒此刻再也忍不住,趴在少年肩上哭出来,泣不成声。 少年只静静地拍着他的背,由他这样发泄般哭着。哭到后面,他抽抽搭搭,浸在栀子花香中脱力睡去……
…………
这些六万年前的回忆对颜舒而言恍如昨日。
那句“以后哥哥护着你……”,每个声息都被颜舒记得一清二楚。
凛乌确实做到了,自那日之后,颜舒再没被谁伤害过,即使期间有些年凛乌与他并没有在一处。
变小的颜舒将头靠在凛乌肩上,这一幕仿佛与那个干净的雨天重合。 只是少年变成了青年。 曾经那个少年,虽隐有心结,却始终是自信昂扬的,好像世上没有他不可以做到的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但如今的青年不一样,他的锋芒被卸掉,学会了小心翼翼。
这变化,是他们分别那些年带来的。是那段时间哥哥经历了什么吗?颜舒不明就里,也不敢贸然询问戳了凛乌痛处,每每想到这儿,只觉得心中发涩。
而事实上,他要是直接问出来,凛乌肯定会告诉他: ‘啊?我只是觉得这幅样子配上白发也很好看啊,我还真不愧是花容月貌,啧啧。’
凛乌真是这么想的。
可见,有些东西确实还是不问的好,不问就不会幻灭。 ---- 凛乌:“小舒舒,按照绿站常规,你会喜欢上我。” 颜舒(认真脸):“我不配!” 珩澈(危):“虽然这章我没怎么出来,但,不可以——!!” 珩澈精神状态:3% 凛乌:?%
第14章 天方夜谭
凛乌正欲抬手揉揉团子的小脑瓜。 忽地怀中一重,灵力紊乱的颜舒又变回了少年模样。
颜舒惊慌失措:“哥哥……”
“……”凛乌哭笑不得。
正巧过来看到这一幕的珩澈,神色复杂:“……”
颜舒双臂还环着凛乌脖颈,面向凛乌,膝头在对方腿上支起。因着突生变故,那本来要揉颜舒头的手,也下意识地改为护住怀里的人。
可真是亲密旖旎。 至少不巧撞见此幕的珩澈是这样想的。
——原来这两人……是如此关系。
依凛乌所言,司空阁相公是他养大的,两人亲昵些倒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样的画面,属实是……很难让人不作他想。哪有和半个长辈亲密到双双上了椅子,一个压着另一个,另一个搂着一个的?
书房合该比其他地方多几分雅致庄重,但正是这样的地方,才显得那种旖旎更为突兀。
手指微微抽动,珩澈心中一涩,如今他明白了自己对凛乌的心思,在这方面更是变得尤为敏感。
但对于此事,他却没有任何立场置喙。 把两人拉开,让他们不许亲密?凭什么,凭自己是凛乌的徒弟?呵,开什么玩笑。
珩澈非常清楚,这时视而不见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忍下心中的不爽,但他还是咬了咬舌尖,一脸“讶然”:“师尊?!您这是……”
颜舒正不急不忙地从凛乌的椅子上下来。听到声音,凛乌将视线移向珩澈,眸中是还未散去的怜爱。 “嗯?怎么了?”
珩澈头一次觉得一种神色在凛乌身上不好看,他目光故意在两人身上游走,带着点“惊异”,“飘忽不定”道:“您与颜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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