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川“哦”了一声,笑着看向我:“齐公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地方?莫非也是信里说的?” 我摇头:“猜的。曾道长并未提过他如今具体是在哪里,我也只能按照他之前说的内容加以猜测——王公子,于此事上,我瞒你,毫无意义。” 王恒川依旧只是笑,伸指在桌上点了点:“在下岂敢怀疑齐公子。只是,沙洲坝这个地方在西,武夷山则在东,两个地方正巧相反,那咱们该往哪处去?” 我心里也没底。毕竟再说什么老乡也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即便有同样的文化背景,也不可能事事都有共鸣。 我甚至还想,若是走错了地方,见不到这位老乡,我和陆云暮是不是就可以从这些事中直接解脱出来? 于是我朝王恒川拱了拱手:“在下对此地并不熟悉,朝哪里走,全凭王公子决断。” 王恒川笑着也起身朝我拱手:“岂敢岂敢,这一路全倚仗齐公子告知,不然我与陆贤弟就只能做无头苍蝇,哪里找得到瑞金来?” 我看了看他笑意满面,似乎十足亲切的脸,实在不懂他总是话里话外离间我与陆云暮,到底是个什么企图。 我悄悄看了一眼陆云暮,他原本在盯着王恒川,似有所感,便转头回看我。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平静,面上自然没有我害怕看见的表情。我一时间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不应该再瞒他了。 一二二 等一切都结束,我也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第二天清晨,王恒川果然带了几匹马来,说大约要走上一天,而后没再多说什么,只催我赶紧上马赶路。我认识这位大少爷不久,却从没见过他骑马,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大约在吃苦能力上同我不相上下。但我只在心里想想,只应了一声便上马,而后就沉默赶路,并不多问一个字。 我猜,就在我和陆云暮还在赣州城里休息的时候,王恒川已经派人往沙洲坝探过路。不然这一路不能走得这样顺畅,不会径直往西,更不会我们方走近镇子,陆云暮便警觉地握住剑柄,告诉我“此处有高手”。 王恒川驱马有些烦躁地在镇口转了一圈,而后踱到我面前,朝我笑道:“齐公子,看来我等能不能进去,还得靠您了。” 我听他这句话就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不明说,我就也跟着装傻:“王公子何出此言?这镇子既没有个大门,也没人拦着你不是?” 王恒川还是笑:“齐公子莫要与在下开玩笑。也罢,是在下招待不周,教主那封信交予公子,本就是只见公子的意思。在下没得允许,也确实进去不得。如今还得请齐公子先入镇见教主,为在下美言几句,好让在下也能进去见他。” 我越听越疑惑。 这王恒川和曾煦的关系怎么这么奇怪? 怎么不像是陆云暮说的那种感觉啊? 我想了想没想明白,抬头看见镇口高大的门牌,慢慢呼出一口气。 既然已经走到这了,那就按照计划好的同他说清楚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陆云暮,等他朝我点头,我便也向王恒川点了点头,而后拉紧缰绳,拍马便往镇子里走。 走进其中,才发现镇子不大,没走多久我便到了镇上的主道上。主路街道两旁有各色店铺琳琅,一眼望不到尽头,想来平常也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 只是现在,街上空无一人。 我在道路中间立住,仔细把周围望了一遍,确确实实,一个人也没有。 难不成这是个什么大型阵法? 这位老乡是要干什么? 我翻身下马把缰绳拴在一边的树上,而后再朝里走了一段,才在街上一间茶铺里看见有个人背对我坐在摊前,似乎正在喝茶。我便顿时心中有数,这人估计就是那个叫曾煦的老乡。 再走近几步却又不敢确认。 这人竟是个一头白发的老者。 我忍不住站住思索了一下老乡的年龄。 就算带着陆云暮长大,可如何也不能是满头白发的年纪啊? 这老人,难不成是他设下的一道关卡? 可这又能是什么关卡啊? 我想不明白,干脆上前问路:“老人家,请问曾煦曾道长,现在可在镇上?” 想了想就又补充道:“我收到他的信,前来同他见面的。” 那白发老者似是听见我问话,慢慢放下手中茶杯,平视前方,并不回头看我:“可是齐文裕齐公子?” 连我的名字也念得出,看来我果真没有猜错。只是这老人声音倒年轻得很,如果不是头发白得十分彻底,单凭声音,谁也不能觉得他是个老人。 就听白发老者忽然笑了一声,慢慢起身,而后转过身来,朝我一笑:“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他满头银丝,面目却不见半点老态,仍如少年。 “我就是曾煦。”他说道。 ---- 哎节奏有点糟糕啊……
第46章 46 == 一二三 我望着面前这人十足年轻俊朗的一张脸,再看了看他白得不掺一丝杂色的头发,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半天才憋出三个字:“白化病?” 曾煦也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不是,后来变的。有个词你该听过叫,’一夜白头‘。有一次我一夜没睡,天亮了,头发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他半垂下头,似有所感地小声念了什么,忽然大声笑了出来:“白化病,白化病!太久了,太久了。齐公子,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听人说过这些词语了。” 我忍不住跟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一夜白头”,想起王恒川讲过他当初命悬一线,师弟也因他而死——他虽然敢说,但我也不该戳人伤疤,于是我岔开话道:“我看了你的信。” 曾煦笑了一声:“幸好你能看懂,我们才能见面。” 听了他的回答,我不由叹了口气:“我果然没有想错,你那封信,其实是在设限选人。” 所谓信中答案就在全文最后一句,在最后一句的“苏维埃共和国”上。 这个地方不在东北的域外之地,而是在特殊时期成立于江西,更常用的一个名词,是叫“苏区”。 再然后,就是江西这个一度在许多人认识中失去存在感的省份,在当年那个时代是有怎样的地位;再比如说延安之前,长征之始,这个叫瑞金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沙洲坝,也不过是更加细节的一个方位。 真要算起来,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内容。知道答案的人看见问题时便能想到,而后就也能知晓他为什么会用这种问题来设限。 只是大多数人并不关注,也就没有什么概念。 “如果我看得懂你的提示,就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我也能带王恒川来找你……而我如果看不懂,你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同他见面,却不会让我再牵涉其中。” 我顿了顿道:“我并不觉得这个办法是个好主意。你怎么知道能解出来的人就是能帮你的人呢?如果我只是个为了应付考研、囫囵背完一门公共课的考生?” 我认真看向他:“但无论如何,你是个好人。” 曾煦垂目听我说完才再抬头朝我笑道:“你说得不错。答案并不难想,放在任何一个上过思政课的学生身上都并非难题。只是,知道答案是什么,和愿意将答案解出来,并不是同一件事。” 我忍不住皱眉,他却看着我又笑了一声,而后叹息似的开口道:“亲历之后,我才知此道究竟如何不易。可我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又确实亟需帮助,却也知道,并非人人都肯同我一般矢志于此。与其贸然相见,而后徒增他人烦恼,不如从开始便不见。不见就是不知,不知,就不会心生烦恼。” 他半古半白地念了一套,我有些听不明白,这才想起这位老乡来此之后,曾经先是位道长,如今明面上的正职“教主”,听起也是个擅长布道的身份。我想了想,朝他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所以,我才决定来同你见上这一面。” 曾煦似乎愣一下,而后才笑着问我:“只见这一面吗?”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应该早就知道我。” 他笑着点头:“确实如此。” 我就觉得耳朵热了起来,忍不住低头:“我……我和陆云暮……在一起了。” 曾煦似乎毫无意外,只出声笑道:“我知道。恭喜你们。” 我惊讶抬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偏了偏头疑惑道:“阿云当时去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吗?”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却又转瞬便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到底明白了什么并不重要,我垂头想了一下,便抬眼看他:“我上辈子只是个普通人,顶多多读了几天圣贤书,却也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倒是个含着金汤勺的出身,可依旧没能活得更明白些。他们的目的我倒是还知道,但怎么争,争了些什么,争完干什么,这些事,我却从来没看懂过。” 我看着曾煦,他也在看我,一动也不动,站在那里听着我说话。我停顿了一下,便决定把话说得再直白些:“……曾先生。你在写那封信时,曾经打算放过我,不是吗?你把选择权放在我手上,见面与否,全在于我。可我知道,一个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追求理想,有多困难,又有多孤独。我来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独,有人知道你信念来源何处,有人相信即便你此时举步维艰,但前途依旧光明。可是……” 我忍不住轻轻呼出口气:“可是,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曾煦听我说完似乎出神起来,眼睛朝我看,眼神却并没有落在我身上。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忽然听见他开口:“孤独吗?” 而后就听他笑自己答了一句:“原来如此。” 他定眼看向我,便又是笑着:“齐公子,不,齐先生。我在这条路上,的确走得步步艰难,但你说错了,我并不孤独。” 说完,他忽然抬手向空中扔了什么东西,我便觉周围气息瞬间松懈了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好奇地抬头朝空中看,就听见曾煦解释道:“一点奇门遁甲的雕虫小技罢了。齐公子,我们走吧。” 我不解:“去哪儿?” 曾煦依旧是笑:“从镇子里出去——该去见阿云,还有那位,王公子了。” 我没看懂他想通了什么,只好跟在他身后朝回去的路走。路似乎还是我进去时走的那条,快出镇子时,我把栓在一旁的马也牵了出来,刚走回到镇口时迎面便看见陆云暮急切地朝我走来:“你没事吧?你进去了那个姓王的才说师兄在镇子里布了阵,除了你谁也进不去。不知道师兄意欲何为,还好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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