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扑将上来,拂尘一甩,长尾扑面而来。 秋濯雪无可奈何地挥出一掌,叫丁流云提剑退开一步,自己则正迎上了天尘道人,拂尘是柔物,他的双掌竟比这拂尘更柔。 拂尘在风中飘逸飞舞,秋濯雪的身形也随之辗转舞动,一时难以逼近,天尘道人喝道:“你为何阻我!” 秋濯雪缓声道:“秋某是想请天尘道长冷静一些。” “贫道冷静得很!”天尘道人大喝一声,拂尘扑面打去。 其他人虽有心相助,但想来名门正派怎好以多欺少,便都安静站在原地,等待他们打完。 天尘道人语声虽是凶悍,但到底不愿伤他,手下多有留情,秋濯雪面露感激之色,却是寸步未让。 两人缠斗片刻,只听谢未闻忽然激愤道:“烟波客何以如此维护贼人?!莫非唐门主当真说中了,你就是那是私通贼人的内应!” 谢未闻当然激愤,而且是合情合理的激愤。 出事的地点可是他的落花庄,惹出麻烦的人可是他请来的客人,事情闹得这般大,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性,更何况谢未闻。 秋濯雪:“……” 听到此话,他险些岔气,叫天尘道人一拂尘抽在了胳膊上,丁流云目光顿时一厉,看向天尘,寒声道:“你敢伤他?” 此话一出,数十双眼睛皆吃惊地盯着丁流云,不明白他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还不待丁流云动手,秋濯雪已摇头道:“我不碍事,丁前辈请莫恼怒。” 天尘道人年轻时曾与丁流云交过手,他很清楚这人是个倔驴脾气,向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若非自己心甘情愿,谁都没办法叫其改变心意。 就在他做好反击的准备时,只见丁流云满面怒意,却隐忍了下来。 天尘道人:“……”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秋濯雪,觉得谢未闻的用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萧德沉默地抚了抚胡须,神色复杂:“……” 步渊停同样略显讶异。 唯有谢未闻目瞪口呆,震惊万分:“烟波客!你仪表堂堂,为人不俗,品德性情更是有口皆碑,今日何以会失身于贼!” 秋濯雪:“……” 他虽知道此失身非是彼失身,乃是效忠之意,但是听起来实在叫人心情复杂。 复杂得简直叫秋濯雪有口难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之前数日,秋濯雪轻描淡写,三言两语逆转情况的模样还犹在眼前,众人都知他口舌之利不下于一身武学。 这种态度,在众人看来,无疑是被切中要害之后再难自辩,皆大惊失色。 秋濯雪默然半晌,沉声道:“请诸位相信,秋某并非幕后主使。” 天尘道人大喝道:“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快过来,与那贼人划清界限!不要再维护他了!” 这下秋濯雪都不知道该不该感慨自己的人品果然有些保障,在这种情况之下,天尘道人居然还愿意相信他。 可惜他注定是要辜负这般好意了。 萧德沉思片刻,方道:“烟波客,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坚持,但是我相信你自有道理。” 他又转向步渊停。 “步庄主,按常理来讲,公私应当分明,此事为大义,我本不该相让,可是烟波客于我儿有救命之恩,我心中感激,已失公允,只好两不相帮,告辞!” 秋濯雪默默拱手:“多谢。” 步渊停叹息一声。 萧德并未理会,话毕,果真转身就走,旁人呼唤一概不听。 天尘道人却是对秋濯雪失望不已:“秋濯雪!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唐轩的猜测是对的,你竟真的包藏祸心!接下来我不会留手,你自己当心吧!” 他实在没想到,这仪表不凡,温文尔雅的烟波客竟然真的会是幕后黑手。 甚至直到此刻,还试图用一张假面欺骗众人。 丁流云轻蔑一笑,冷傲道:“何必多费口舌,道貌岸然地说一些令人作呕的话,你们无非就是想斩尽杀绝,来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轩忍不住出口:“……且慢!” 步渊停下意识望去:“唐门主,怎么?” 二十多年前就该死的丁流云重现江湖,还出现在唐轩房外,手持利刃,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一定就是杀害素心师太的凶手。 唐轩很理解天尘道人的愤怒。 而对他而言,情况这更为不同。 秋濯雪白天才说过,他是从素心那里刚刚知道丁流云,可是现在却忽然现身,还表现得与丁流云相当熟悉。 其中的不对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敌人跟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朋友如此亲密,难免会感到惊慌失措。 可是唐轩并没有,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叫弟子离开,而不是让他们留在这里大呼小叫,质疑立场,扰乱思绪,平白无故地添乱。 只是没想到落花庄的其他人会这么快赶到。 秋濯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过头来看向唐轩,欲言又止:“唐门主……秋某白日所言,句句为真,其中另有内情,请恕秋某无法直言。” 唐轩只是淡淡道:“你本就是来历不明,嫌疑极大,眼下又与丁流云有故,也怪不得别人冤枉你,是吗?” 这让丁流云猛然皱起眉头,心道:来历不明?这是何意?难道唐轩他们不知道秋濯雪的身份? 秋濯雪本有些黯然,闻言却忽然抬起头来:“唐门主的意思是?” 唐轩这话说得虽冷淡,但却用了冤枉二字。 虽然唐轩不知道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胡乱定论,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既能坐到唐门门主这个位置,唐轩当然不是一个草率的人。 虽然现在的秋濯雪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可疑,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反而让唐轩觉得奇怪。 丁流云也好,秋濯雪也罢,都不是会给出拙劣借口的人。 若两人真有苟且,真有密谋,早该串过话才是,这个谎言本该编织得更完美。 只要脑子稍稍正常一些,即便是如天尘道人这般耿直的人,恐怕临时都能想到十来个借口,哪怕说与丁流云一见如故,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等等,怎么不比从素心师太口中刚刚知晓丁流云这个理由更强? 更不要说秋濯雪的脑子不能说是生得正常,简直是超常,怎可能蠢到主动上门编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来。 不染都撒不出这般笨的谎。 而且相处下来,秋濯雪为人狡黠灵动,满腔正义也许不假,但是跟耿直毫无关系。 相信这样一个人连撒谎都撒不好,倒不如让唐轩相信天尘道长实际上是个再小心谨慎不过的人。 反正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是唐轩出声的原因。 唐轩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定要护着丁流云了 ?” 秋濯雪苦笑起来:“非是秋某要护,而是此中尚有未曾查明的内情,眼下群情鼎沸,双方各不相让,纵然擒下他,想来也是各有伤亡,只怕……” 唐轩道:“只怕纵然如此,还仍是留不下他,是吗?” 天尘道人怒道:“这是什么话,唐轩!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 丁流云嗤笑一声:“放心好了,我绝不会逃。” 秋濯雪:“……” 唐轩:“……” 他算是看出来了,丁流云对秋濯雪虽几乎称得上是言听计从,但从得还不够彻底。 唐轩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濯雪:“你自己亲耳听见,丁流云承认杀了素心师太,即便如此,你还是信他?” 秋濯雪轻轻松了口气:“秋某信他,丁流云是杀了素心师太不假,可是秋某料想,其中有些还未调查得出的内情。” 他说到此处,有一句话藏在口中并未讲出:也许是幕后之人故意引起当年纷争,好趁机渔翁得利。 其实如能当场说明当然是最好,可是丁流云如此傲气,对江湖人抱有极强的抵触,秋濯雪只能先保下他,再徐徐图之。 唐轩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步渊停:“步庄主怎么说?” 步渊停叹道:“此番唐门主才是苦主,步某人想先听听唐门主的想法。” “要是当真争斗起来。”唐轩想了想又看向秋濯雪,“烟波客会怎么做?” 秋濯雪柔声道:“唐门主何必明知故问?” 唐轩轻哼一笑,脸上却并非不快,他淡淡道:“如此一来,落花庄是容你不下了,那你就带着丁流云离开吧,我还会在这里再留十日,你最好在十日之内证明自己的清白。” 天尘道人脱口而出:“这怎么能行!” 唐轩似笑非笑:“怎么不能行?如果秋濯雪是内应,今日要擒杀丁流云,秋濯雪必然出手,你可莫忘了,秋濯雪不但只对萧锦瑟有恩,还有步天行,我相信一定有不少年轻人愿意做他的人质,紧要关头,你如何告诉这些年轻人是非曲直?” 步渊停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秋濯雪:“……” 天尘道人:“……” “玩笑而已,这么看我做什么。”唐轩淡淡道,“相反,要是秋濯雪不是内应,那么我们一旦争斗,内应必然动手,到时候只怕更为棘手,落花庄还有其他人在,若挟作人质,照旧是放虎归山,难道一定要等死几个人才放吗?” 丁流云看着唐轩,忍不住讥讽道:“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时候。” 唐轩似笑非笑:“那你要领情吗?” 丁流云满面傲气,正要说出“当然不”三个字来,只听秋濯雪轻轻唤了一声:“丁前辈,无论你有何目的,现在都达不成了,难道你真要将性命丢在此处吗?” 这叫丁流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唐轩又道:“不过,秋濯雪,我且来问你,如果真是丁流云一人所为呢?你又能取他的命吗?可别将自己的命都赔进去。” 丁流云冷冷道:“唐轩,你摆弄口舌的毛病跟以前还是一模一样,你不必担心,要是他要我的命,我自当双手奉上。” 秋濯雪:“……” 他虽很感动,但不知怎么,忽然不是很敢看众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失身于贼那句其实是玩三国的梗。 《三国志》里有记载过孙权让诸葛瑾留下弟弟诸葛亮,诸葛瑾答:弟亮已失身于人(刘备),委质定分,义无二心。 《三国演义》里也用过这个类似的梗:“云长在城上谓之曰:“公仪表非俗,何故失身于贼?”张辽低头不语。云长知此人有忠义之气,更不以恶言相加,亦不出战。” 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个失身233333333333
226 首页 上一页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