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江云锡不自然地碰了下陆毓轩。 陆毓轩背过身,方才不易为人知晓的担惊受怕,此时终于显露在脸上。 “陆毓轩。”江云锡紧跟着走到陆毓轩面前。 无论是陆毓轩一连串反常的举动,还是陆毓轩的表情言语,都让江云锡有种强烈的不安——伴随心慌接踵而来的,是无止境的多想。 可尽管几天前就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但在即将或真正面对墨砚尘的情况恶化乃至旧疾复发甚至最后离世时,江云锡还是红了眼眶。 “砚尘他……”江云锡无助地拽着陆毓轩的手肘,垂下头喃喃低语:“医生不是说他情况好点了吗……” 因他事闷闷不乐的陆毓轩没想到江云锡反应这么大,更不知晓,方才还一脸镇静的人突然情绪崩溃,是因以为墨砚尘又出了什么事。 陆毓轩倾身低头,试图听清江云锡在嘟囔什么。 奈何江云锡还在止不住胡思乱想,担心墨砚尘出事,江云锡转头就往回冲。 陆毓轩急把江云锡拉回,连拽带拖,才把江云锡带到鲜少有人过路的角落。 温热的拇指轻碰上江云锡的脸,韩松煜低声轻言:“你冷静点。” 江云锡“啪”地甩开陆毓轩拭泪的手,哀怨道:“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 “唰”地一下,脸色如乌云密布般阴沉。 而即使陆毓轩面露愠色,也只敢在江云锡看过来时用皱眉表达心底的不满。 委屈慢慢浮上心间—— 想来,江云锡为数不多的担心,好像都给了墨砚尘。 可明明…… “因为他不想被打扰。”最后一字落下,陆毓轩抬眼注视江云锡。 只是与往常有所差异——先前那双只要看向江云锡就仿佛闪着星星般亮晶晶的眼眸,这次竟让人无法捕捉到一点爱意,只能大概观察到,那双看不到点点光亮的眼中,不断涌出的失望委屈。 “你的意思……”稳定下情绪,江云锡不确定的反问:“他没事?” “没事。”陆毓轩解释:“他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一个人?”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江云锡突然间大惊失色,转头就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万一墨砚尘又偷跑出去又想不开; 万一他找不到墨砚尘,又或者他不能及时拦下…… 陆毓轩随之而去,一把拉回江云锡,“他会想开的。” “你确定?”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陆毓轩回答时异常认真,语气坚定到不容他人质疑:“他绝对会的。” 另一边 光线昏暗的病房内,墨砚尘双臂交叉。 他安静地趴在双膝,姿势与陆毓轩离开时一模一样。喜怒哀乐好似被人窃取,灵魂像是被人生生抽出。 漫长又短暂的一小时中,墨砚尘没有一点动作,只静静思虑以后。 他的以后。 又或者说……是他和许念安的以后。 夜幕趁万物不备来临,夜晚的微风透过半敞开的窗户,吹过墨砚尘的发丝,代大自然与其说晚安。 月亮随后赶来,皎洁的月光透过医院窗户,正落在病床上那个孤单落寞的背影上。 墨砚尘微侧头,淡漠地望向窗外那过分美丽的月景。 夜越来越黑; 月越来越亮。 猝不及防间,一阵猛烈却温和的风刮过;而天空中那若隐若现的团状阴云,也在当下如蒸发般完全消失。 等到风声消退,墨砚尘的身边,也比刚才多了点什么。 墨砚尘淡然一笑。 与此同时,他也做好了人生中这个叫他迟迟未决定好、但对他来说尤为重要的抉择。 离开还是留下? 留下。 他一向听安安的话,安安让他留下,让他追梦报国,他又怎么会拒绝? 就是苦了他的安安,还要再等他很长时间——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去接他的安安回家。 想到这儿,墨砚尘对许念安的愧疚达至顶峰。 抱歉,这次,可能要让你等很久了。 安安,别生我的气。 墨砚尘埋头抽咽,猩红的眼眶时有泪滴落下。 这辈子,他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只希望下辈子,能如许念安所言—— 此生,他着警服报祖国; 来世,他一身白衣,站在他身边爱他;与他携手共进,并肩白头……
第11章 路的尽头,爱夫许念安 后半夜,墨砚尘总算有了些许倦意。走到病床旁,墨砚尘闭着眼平躺在床上。 月亮朦胧却依旧明亮,透过窗户映照在墨砚尘的侧脸,墨砚尘睁了睁眼,背过身躲避月亮的安慰。 寂静无声的夜,耳畔滴答滴答的钟声时而被风声掩盖,墨砚尘蹙了蹙眉,为数不多的倦怠彻底被微风卷走。 万千思绪如汹涌骇浪冲上心头,墨砚尘整了整被角,蜷缩着将自己裹于被中。 见状,许念安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他靠躺在床头,尽量让自己离墨砚尘近点。 再近点…… 除了数不清的心疼,只有道不完的后悔。 他好想抱抱墨砚尘。 好想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他身边;好想亲口对他说,他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时间趁万物不备,从大自然掌间溜走。 月亮趁人不备退下,太阳慢悠悠从东方升起,陷于黑暗的窗外渐渐变得明朗。 烦躁感因天明有所缓和,从床上坐起,墨砚尘到卫生间冲了把脸。 凉水与肌肤接触那刻,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冷汪洋;因失眠而未合眼的困倦,在那冷不丁的几秒内彻底不知所踪。 等江云锡到病房,墨砚尘已换上了常服;站在窗前,仍如昨日一般望着窗外发呆。 病房内的物品已不像昨日他离开时东摆西放,而是听话地待在各自的位置。 没等江云锡惊叹开口,进到房内的他,就看到角落处,搁置着被墨砚尘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箱与背包。 听到动静,墨砚尘迟钝地回身,和就到身前的江云锡正打了个照面。 江云锡环顾周围,随着病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诧异也愈加明显。 纳闷还没被他问出,就听墨砚尘附带冷意的声音响起,“走吧。” 话落,墨砚尘掠过江云锡径直走向置于行李的角落处。 等江云锡回神,墨砚尘已经拉着行李箱朝门口去。 “什么意思?”江云锡不明所以,朝人走时细细观察墨砚尘的情绪。 “回去。” 江云锡一听,先墨砚尘一步堵住门口,“你要回家?” “回警局。” “回什么回?”江云锡接过行李箱,不等墨砚尘反驳就把人拽回床边。 才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现在哪是出院的时候? 即便有保护措施,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墨砚尘一点事没有;况且,墨砚尘身上还有伤还没恢复。 那么长的一条刀口,他只看都替墨砚尘疼。 “云锡。”墨砚尘拉开江云锡,身体微倾,把江云锡轻轻抱在怀里。 江云锡一脸茫然,双臂却不由自主地搂上墨砚尘后背。 “谢谢。”墨砚尘轻叹。 “谢什么?”看着墨砚尘稍有好转,江云锡松手,略感欣慰道。 “谢谢你,救我。”五字抛出,两人都未再开口。但江云锡却明白,墨砚尘谢他,绝不是因为他救了他的命。х 二人相视一笑。 最后,墨砚尘还是没拗过江云锡。 在江云锡一再要求下,只得同意再留院观察几天。 几天后,墨砚尘在江云锡的啰嗦中出院。 出院那天,墨砚尘本想把行李放到家就回警局,谁知刚到警局门口,就被局长叫到办公室劝说回家调整状态,等到精气神彻底恢复再归队。 墨砚尘原还在状况之外,直到后面和陆毓轩打电话,他才搞清原委。 原来江云锡早先他一步,和局长提前说明了他的情况。 生怕他回来上班,所以在局长那边各种添油加醋,明里暗里向局长传达他身体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需要休息。 被江云锡这么一说,局长也有点子提心吊胆,知道墨砚尘非要事不轻易请假,干脆把墨砚尘先前攒的假期搬出来,让墨砚尘只管在家好好休息。 被局长一顿爱的教育,墨砚尘也暂断了回来工作这一想法。临走前,他拿上车钥匙,跟江云锡打过招呼,开车去了离此最近的一家花店。 车子停在花店门前那刻,始终落在墨砚尘身上的目光,终于转向门内外摆满各种花的花店。 墨砚尘开门下车,车门被合上,许念安也暂放下疑问,穿过车门跟在墨砚尘身后。 选好花,墨砚尘又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又急匆匆出门。 狭小压抑的空间内,一人一鬼并排而坐。 一路上,除等红绿灯间隙外,墨砚尘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副驾驶上。 盯着墨砚尘看了会儿,许念安转头,静赏腿上的玫瑰。 墨砚尘总不可能在看他。 所以,是在看这束花吧。 想到这儿,许念安陷入了沉思——买花,是要送人吗? 送人,又要送给谁? 一路上,许念安一直被这两个问题所烦扰。 这么想来想去,他也有些倦意,想着浅打个盹,谁知道一闭眼就慢慢睡着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基本不见人的地方。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墨砚尘俯身低首,小心捧起躺在副驾驶休息的玫瑰花。 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许念安迷迷糊糊睁眼。 不曾想一睁眼就见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许念安惊得叫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瞪得和铜铃一般大。 “吓死鬼了。” 墨砚尘走后,许念安长松一口气,随后跟紧走远的人。 通往小道的路上,许念安好奇地四处观赏这条种满月季的小径。 形形色色的月季花,似一个个阿娜多姿的小仙子;粉嫩的月季花瓣,如缎缎细纱,在微风轻拂时优雅摇曳。 彼时,许念安挽着墨砚尘的手臂,望向墨砚尘的那双桃花眼中,爱恋多到要溢出。 仿佛是把此场景想象成结婚现场,许念安眉目含笑,与墨砚尘共赴路的尽头。 也是到尽头,许念安才发现,路的尽头—— 是他的墓碑。 冰冷的墓碑上,只刻了几列整齐规矩的字。 不过若说起最引许念安注意的,还是碑上对他的称呼: 爱夫许念安。
第12章 来世,记得早点说爱我 看到碑上“爱夫”二字,许念安的笑容瞬间凝固。 方才的笑容有多幸福,此刻的心情就有多酸涩。 原来在墨砚尘心里,他早被看作是他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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