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糖果,墨砚尘捏紧许念安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掺了苦味的笑。 糖是很甜。 但他已经没机会尝了。 因为能让他尝到甜味、能带给他快乐的那颗糖,早就不在他身边了。 “墨砚尘,你要干嘛?”墨砚尘异样的一系列动作,让许念安恍然大悟。 他着急忙慌地想要拉回欲要轻生的人,无奈自己只是一具无血无肉的灵体,根本无法与墨砚尘的身体乃至皮肤接触。 墨砚尘,你下来。 我这么糟糕的人,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求求你,你下来…… 泛白的嘴唇随着许念安的念叨颤动,许念安心急如焚,撒腿直冲墨砚尘。 墨砚尘迈着步子,渐渐逼近踏上与栏杆连接的小楼梯。 许念安大声哭喊墨砚尘的名字,同时一遍遍伸手,几次三番欲拽住墨砚尘的胳膊。 “安安,你等等我,再等等我。”墨砚尘加快步伐,急迫向栏杆迈进,“别怕……我带你,我们回家。” 沉重的步伐,就像是双腿被绑上了几斤重的石块,叫人走得费力。 借楼梯扶手的力,墨砚尘总算抵达了带着一排排栏杆的位置——医院最高处。 跨到栏杆另一边,墨砚尘就地坐下,眺望天上那轮仍如十几年前般皎洁的明月。 渐渐地,墨砚尘的表情变得淡然。 他低头继续抚摸那张唯一与许念安有关的照片,眼底夹带爱恋的温柔一闪而过,只留下数不胜数的悲伤无望。 可悲吧…… 唯一与他相关的东西,是一张曾趁他不备偷拍他的照片。 爱了这么久才发现,原来他们,连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 多可笑…… 他在世时,你总想和他在一起,你把他绑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禁止他有一点逃离你的行为…… 你说你爱他,可你又做尽伤害他的事; 你说你爱他,但你从没问过他的想法,你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更没问过他高不高兴。 你说你爱他,这就是你的爱吗? 如果是,下辈子别爱他了,放过他吧。 你的爱,让他太累了。 累到他为了躲你,把自己逼死。 他不需要你强势的爱。 下辈子,他只要你离他远远的。 “砚尘,你下来好不好?我不要…不要你接我回家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许念安想阻止,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灵体的状态,使得就算有计他也无法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一步步发生。 “对不起…”许念安双腿弯曲跪在地上。 “都怪我,许盛说得对,我不该出现,不该非要硬闯进你的生活。” 没有他,墨砚尘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他,墨砚尘会是一名出色的刑警,有光明的大好前程,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次找你,能不能别那么快推开我?” “我知道我让你很累,但我真的,好想再抱你一次。” “安安,你不知道,你每次把我往外推的时候我多难受。”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你即将被救出暗无天日的深渊那刻,拯救你的那个人,又把你重新推进深不可测的崖底…… 那种绝望感,真的好比被全世界抛弃。 他每推开他一次,他都会攒下几分失望;他每次对他恶语相向,他都有悄悄记下,他想着,总有失望攒够的那天吧…… 他想着,等到那天来临,他或许真的会如了他的愿,彻底放手,放他离开…… “可……”墨砚尘自嘲地笑道:“事实证明——” 他爱他,无论许念安怎样对他,他都一如既往爱他。 墨砚尘木然地抬头,面上的表情逐渐僵硬起来。 他也不想这样。 但他早就被许念安困住了。 最后一次——他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任性。 就让他再任性一次吧…… “你个傻子……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许念安哭得快要窒息,白到让人心悸的小脸,此刻已完全被泪水覆盖,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不断往外涌泪。 在这之前,甚至在见到黑白无常时,他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但现在——从先前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叫来身边的人,这次未给他一点回应时;从他想救墨砚尘对方却听不到他一点声音时;从看到墨砚尘因他想不开时,他终于后悔了…… 他不该推开墨砚尘。 他应该正视自己的心。 他应该告诉墨砚尘一切,告诉他,他爱他。 告诉他,他做的一切远离他的事,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大错特错,错在自卑,更错在一时冲动;错在隐藏,更错在爱却不言…… 都是他的错。 墨砚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爱你,只要你下来,我保证,我以后都不推开你了。 从今往后,我只陪着你,你不是想把我关起来吗……只要你下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可惜,一句句发自真心的道歉与迟来的表白,始终未穿过阴阳两界的限制,进入被道歉人的耳中。 可悲,当许念安大胆对墨砚尘说出我爱你时,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已阴阳两隔。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上到地下的距离,而是他与他这不过分毫的距离。 「是我站在你面前,大声诉说我对你的爱,你却再无一点听进去的可能。」 许念安悔恨地倒在墨砚尘脚边,透明的胳膊紧紧环住墨砚尘的腿。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会穿过? 为什么阻止不了? 谁能来帮帮他? 帮他把墨砚尘带走。 他不要墨砚尘来找他,更不想他最爱的男人,最后落得个比他还要惨烈的下场。 收好照片,墨砚尘闭眼,零碎的笑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安安,别怕,我来了。 墨砚尘! 觉察到不对,躲在暗处的江云锡急步上前,冲向墨砚尘所在位置,千钧一发之际,万幸他出手抓住了墨砚尘的手臂。 原以为墨砚尘只是上来透透气,他也就没打扰。 直到……他扫视到墨砚尘走上楼梯台阶。 猜到墨砚尘可能想不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为了尽可能避免被发现,他只能先藏身,再悄悄移动,生怕墨砚尘情绪不对又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墨砚尘!” “放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这样?”江云锡边斥责,边使力拉墨砚尘上来,“你个…傻逼,能不能……清醒清醒?” 江云锡使出浑身解数,艰难的咬着牙道。 但墨砚尘的另一只手却在尝试扒开江云锡拽着他的那只手,“快松手。” 第一次如此决绝让江云锡松手,是因许念安去世,他没有一点活下去的念头…… 但第二次让江云锡放手,却不全是许念安的原因。 而是墨砚尘比谁都清楚,栏杆后的地方不大,江云锡所处空间也有限,如若不及时调整、再这么下去,他极有可能把无辜的江云锡带下去。 “云锡,谢谢你。”墨砚尘淡淡一笑,甩开江云锡前,与江云锡做最后的告别,“保重。” 说罢松开紧握他的手,浅笑着望了江云锡最后一眼,墨砚尘放松地闭上沉重的眼皮。
第8章 脱离危险 墨砚尘! 许念安同时跳下,紧追上墨砚尘。 急救室内,医生护士一脸凝重,手中的手术器材还在努力发挥作用,手术过程中,屋内的一众医生护士时不时屏住呼吸…… 手术结束,医生将手术刀归位,片刻的休息后,转身走出充斥着压抑紧张与满是消毒水的手术室。 来到室外、被耀眼灯光照到的那秒,身上四处袭来的焦灼与不适顷刻间烟消云散,医生长叹一口气,将咽喉中残存的不适感纷纷吐出。 而又一次历经煎熬等待的江云锡,也在手术室被打开时来到手术室门口,“他……” “放心吧,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如释重负,安慰道担惊受怕的江云锡。 还好他在发现墨砚尘有自杀想法时提前打给了消防队;也幸好,消防队提前赶到,并做好了一系列保护措施。 才没危及墨砚尘的生命。 “那就好。” 得到墨砚尘无事的消息,江云锡那紧张到恨不得跳出肚子的心,才又再度恢复如常。 特么的,江云锡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暗骂—— 墨砚尘你个傻缺,不让我得个心脏病,你是不心里不得劲? 不对,除了心脏病,估计还得再来个高血压。 玛德,到底是没想到,多年的低血压,竟以一种离谱但好像有用的方式被医治。 好样的(微笑)。 此后的一天,墨砚尘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许念安也是如此,不过与墨砚尘不同,他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从墨砚尘被送往急救室,他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墨砚尘在哪儿他在哪儿。 这一天,他除了疲惫时会在墨砚尘怀里趴一小会儿;其他时候,他都会跟现在一样,坐在床边,一遍遍注视墨砚尘那张脸。 他想将这张脸完完全全刻在心上。 他怕他忘了。 他呀,想着若有下辈子,凭借这张脸,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出墨砚尘。 还有时间,再让他多看会儿吧。 要不以后,就真的没机会见到了…… “该走了。”随着一道暗光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也于漫漫黑夜中闪现到静谧的病房。 “你慌什么?”白无常站立不动,胳膊一伸,把迈出小半步的黑无常拉回身边,“也不差这一会儿。” 黑无常双臂环胸,眼神极为无辜,语气却理直气壮,“不是你说的三天时间吗?” 白无常反手掏出冥界人间通用机,浅瞥了下时间,秒秒钟计算出精确时间,“准确来说,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多三秒。” “好好好……”黑无常无话反驳,傻乎乎地顺着白无常的话说:“算这么快,你肯定又背着我偷学了。” “我学你个大头鬼。”白无常“哐当”给了黑无常一个夹带私人恩怨的大逼兜,“你不会觉得你很幽默吧?” “不幽默吗?” 黑无常单挑眉,手在空中一转,低头侧捋了捋鬓发。 出于两人的同事身份、人道主义及自己善良与对黑无常脑子不好使的同情,白无常没再精准打击,而是边远离黑无常边委婉接话:“其实吧,你……” “嘘——你不用说。”黑无常自信地露出自以为能迷倒万千男女的笑容,“我都懂,不过我还是要说,幽默和帅气,只是哥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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