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 张祺这样想着,眼睁睁地看着失控的车辆朝自己冲来,他听到“嘭!”的一声,随后身体被抛了起来。 也许是死神因为怜悯而调整了时间流逝的速度,张祺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落向地面,人生二十五年来的一幕幕想电影片段一样,一一浮现在眼前。 狠心将他抛弃的父母、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陪他一同长大的三条腿大黄狗……撒娇的小点点、勾住他的裤子不让走地小点点…… 回忆的画面在小点点无辜的眼神中停止,张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是小动物的灵性使小点点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所以才拼命阻止他离开。 可已经为时已晚,泪水从眼尾滑落,张祺不怕死,只是感到遗憾和不舍,遗憾的是人生才刚刚进入最美好的阶段,遗憾的是没有和自己饲养的十只小熊猫好好道别,遗憾的是明早不能给老方带鸡蛋灌饼了,遗憾的是…… 遗憾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噗通”一声,水花像烟花一样绽开,张祺的身体飞到了护栏外,掉进了黑漆漆的佳丽湖中。 冰凉的湖水瞬间将身体淹没,张祺还有意识,还有求生的本能,可他的身体太痛了,骨头大概已经被撞得粉碎,所以只能任由身体一点点下沉再下沉。 水里很冷,很黑。 倏地,一束柔和的光芒迎面照来,不似车灯那般刺眼、危险,它令人感到温暖舒适,忍不住想靠近。 张祺睁大眼睛,看到水底有一个光球,持续不断地散发出煦暖的光芒,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巨大珍珠。他想,也许光球里面就是死亡后的世界吧,看起来很不错。 于是张祺努力张开了双臂,心甘情愿迎向光球,当光芒将身体彻底吞没的时候,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地疼痛激醒了意识,张祺缓慢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重力,似乎只有意识在飘荡。 思绪汇拢,张祺记起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有辆失控的轿车朝他冲过来,将他狠狠地撞进了佳丽湖中。 那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或是失明了?还是说我已经死了,这里是阴间? 所有的疑问如潮水般涌来,可张祺却无能为力,他动不了,看不到,只能凭借意识胡乱猜测着。 突然,耳畔响起声音:“叽叽——”“喳喳——” 是鸟叫!很清晰的鸟叫声! 张祺兴奋起来,难道我没有死?意识奋力挣扎起来,尝试着找到一个突破口,冲出这片黑暗。 就在这时,耳畔的声音嘈杂起来,有风声、流水声、树叶摩挲的沙沙声,远处出现一丝微光,继而大亮,张祺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白茫茫,但这片白茫茫在游动,张祺睁着一双大眼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雾气在飘荡。旋即,感受系统陆续恢复,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头痛、脚痛、背痛,总之哪里都痛,全身像散了架一样。 张祺痛得急喘起来,却又突然闷声笑了出来,因为梦里不会痛,死了也不会痛,痛就意味还活着。下一瞬他就马上警觉起来,对了,要赶紧给自己打110。 动了动手和胳膊,发现都没断,张祺长舒一口气之后,手掌撑地尝试着坐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毫不费力地就挺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好像没多严重……”张祺咕哝,低头检查自己的伤情,身上的白T恤是干的,除了蹭到一些灰尘,没皱也没破。他掀开T恤,也没看到伤口,连擦痕都没有,试着戳了戳,也不疼。 张祺大喜过望,猜想可能是因为掉进了湖里,所以没受什么伤。可当他目光下滑,看到自己的下半身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天天热,张祺穿了一条中裤,所以一低头便看到右腿腿肚子上多了一道二十多分长的伤口,皮开肉绽,一片血淋淋。 张祺动了动腿,又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口边缘,腿没断,血似乎也已经止住了。他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庆幸地自言自语:“还好没有伤到动脉。” 一番细致的检查之后,张祺很确定自己只是伤了腿,除此之外再无外伤。 虽如此,张祺不敢掉以轻心,内伤可是检查不出来的,得马上叫救护车。身随心动,他马上摸口袋找手机,然而袋子里却空空如也。 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不会是掉湖里了吧? 张祺只慌了片刻便又镇定了下来,慌乱并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求救。没有手机就找手机,实在找不到就找人、找居民区,只是不知道自己被湖水冲到了什么位置。 左脚和手掌同时撑地,张祺艰难地站定,这才看向四周。可他却懵了,周遭一片白雾,能见度不足两米。 这是什么地方?!
第3章 四只耳朵的猴子(1) 张祺站起身之后才察觉出不对劲——虽然浓雾弥漫,但能分辨得出来,现在是白天。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被撞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前后,怎么现在是白天?难道自己昏迷了一个晚上,顺着湖水飘到下支流,然后被冲到了岸边? 虽然周遭都是障眼的浓雾,能见度不足两米,可两米之内根本就没有河流,只看得清脚底下平坦的地面,看花纹和材质,应该是一块天然大岩石。 心头疑惑太多了,可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既然还活着,那就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找人求救才是。 压下心头的不安,屏住呼吸,张祺竖起耳朵细听,潺潺的流水声、叽叽喳喳的鸟鸣、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挲声再次跃然入耳。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腿上的伤口,疼是疼,但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在心中思量,手机没了,如果原地等待只有死路一条,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腮帮子绷紧,张祺咬了咬牙,脱下了自己的T恤衫,翻到尚算干净的背面,对折叠好,然后紧紧地绑在了自己的腿上。他茫然四顾了一番,转身朝流水声的方向走去。他不清楚自己此时身处何地,但往水源上游去找总没错。 下了决定,张祺便拖着伤腿,拨开迷雾,小心艰难地往前行进。幸运的是,路都很平坦,没有碎石,也没有陡坡。 拖着伤腿慢吞吞地走了约莫有五六分钟,一声轻轻的“哎哟——”夹在娟娟的流水声中,飘到耳畔。 喉头蓦地一紧,张祺猛地顿住了脚步,他以为听久了流水声产生了错觉,于是凝神细听,然而等了片刻,除了水声却又什么都没听到。正当迈开腿准备去继续往前走,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哎哟——” “哎哟——” 这次张祺听得异常清楚,是有人或是有什么东西在叫唤。那声音很难形容,既像是婴儿啼哭前哼哼唧唧的呻吟,又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躺在床上难受的喘息。 “哎哟——” “哎哟——” 又开始了。 喉头一紧,张祺心里发毛,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眯起眼,努力想看清些什么,然而除了恼人的白雾,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只犹豫了片刻,张祺还是决定继续往前,因为那声音确实有点像人发出的声音,万一前面真的有人家呢? 况且困在这雾里一动不动也于事无补,于是他装起胆子继续往前。 “哎哟——” “哎哟——” 与此同时,那诡异的呻吟声一直存在,像打着拍子一样特别有节奏,随着一步一步地接近,音量也渐渐大起来。 张祺心里越来越毛,咽了好几口口水,但已经走到了这里,只能壮着胆子继续往前。 倏地,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雾气流动,似乎淡了一些,张祺眯起眼,这才看清,挡在眼前的不是墙,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还不等他琢磨出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块岩石,忽听“哎哟”再次响起。这次音量大了很多,几乎近在咫尺,可奇怪的是,似乎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这么想着,张祺缓缓地抬头,向上看去。这一眼,吓得他连连倒退两步,在心里惊叫起来:我草!这什么东西! 只见三米多高的巨石顶上竟然蹲着一只既像猴子又不像猴子的东西。 白雾弥漫,看不真切,张祺用力揉搓眼睛,确信不是自己幻视,石头上真的蹲着一只半猴不猴的东西。 说它像猴子是因为那东西体型跟猴子一模一样,说它不像猴子是因为它长着一张酷似人脸的面孔。 这样的猴子并不是没有,不久之前黑帽悬猴就因为一张酷似人类的国字脸而走红网络,可诡异的是,石头上那只东西不仅长了一张人脸,还长了四只耳朵! 张祺吓得呆若木鸡,直勾勾地盯着石头上的“四耳猴”。 倏地,原本看向别处并没有发现张祺的四耳猴突然扭动脖子,垂眼看下张祺这边,张开大嘴,露出四颗锋利的尖牙,叫了一声:“哎哟——” 艹!呻吟声居然是这四耳猴发出来的! 张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喉咙像被一团泥巴给堵住了,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只剩本能的粗喘。他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可腿上猛然传来阵阵刺痛使他马上意识到,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暂且不论腿上的伤,这里浓雾弥漫,连路都看不清,他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能四肢并用攀藤揽葛的猴子。最重要的是,四耳猴现在还没有展现出攻击性,甚至可能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若是慌不择路地逃走,或许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主意。 张祺缓缓转回身体,扭动脖子,再次看向岩石。庆幸的是,四耳猴仍旧蹲坐在岩石上,并没有做出攻击性的动作或姿势,漆黑清湛的眼睛瞪得溜圆。 “呼——”张祺长舒了一口气,他吓得两股战战,腿肚子发软,即便是想逃也没力气逃。更要命的是他发现小腿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将白色T恤染红了一片,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再糟也不会糟到哪里去了,张祺索性摆烂,他伸长了腿大喇喇地坐在石头上,冲四耳猴道:“猴哥,我受伤了,坐这休息一下,咱俩和平共处个一时半刻行不行?” 四耳猴动了动,像人一样伸出脖子,圆溜溜的眼睛也动了动,好像在查看张祺腿上的伤。 张祺心里七上八下,仍是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任对方打量。 少顷,四耳猴缩回脖子,左手抓了抓而后,然后咧嘴“哎哟”了一声,仿佛在说“好的”。 见猴哥还挺友好,张祺长吁了一口气,可坐了一会儿又茫然起来。刚才以为“哎哟”声是人发出来的,心里存着那么一丝丝希望,结果却是面前这只怪猴子发出来的叫声,希望彻底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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