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带着浓郁的嘲讽,嗓音嘶哑地轻轻说了这般一句,他便突然转身,粗鲁地把桌上好几本奏折都挥下了第,随即便神色漠然地松了手。 黄金龙案边摆放着一个用来焚烧废纸的铜盆,盆内如今还放着三块燃烧着的炭块。 奏折纸张初一触碰到炭块,火苗轰的一声就窜了起来。 “齐鸢不要!” 郁酲便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曾经被齐鸢安放在玉枕下足足两年的平安节,曾经寄托了他家小少爷对他所有绵绵情愫的信物,轻飘飘地落到了左右摇曳的烈焰里。 他嗓音劈裂地喊了一声,本能促使他失去理智地快步扑上前,忽视了烈火滚烫的温度,直接把手伸进了火堆里。 “郁酲你疯了?!” 齐鸢看见郁酲撞开自己,竟徒手快速地把那枚平安节从烈火里捡了出来。 对方还如获珍宝般,痴痴地拍掉绳结上带着的极点火星,只可惜原本漂亮又精致的平安节,还是被火烧出了两分焦黑。 “我没疯啊,这是鸢儿亲自为我们的姻缘所编的信物,我自然要好好珍惜了!” 郁酲整只手都被那滚烫的烈焰,灼烧得通红,直接触碰到火苗的地方血肉模糊地渗着丝丝鲜血。 但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那般,依旧眼神呆怔地痴看着躺在掌心里的那枚小绳结,最后虔诚地握着拳,将平安节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疯子!”齐鸢却好像被人戳中了逆鳞般,怒不可遏地摇了摇头,他也感到了莫大的可笑。 他低声骂了郁酲一句,便快步踱门离开了紫宸宫 ,好像与这个行为偏执的废帝继续待在一处,会让他彻底丧失这辈子里引以为傲的冷静。
第96章 陛、陛下求求你放过我 郁酲怔忡地看着齐鸢默然离开的背影,靠着黄金龙案的桌沿,颓然地滑倒坐在了地上。 他视线涣散地落在掌心那枚平安节上,曾经赤红的绳结被火烧得那串流苏焦黑了些许。 本来就因为抚摸过许多次,而有些起毛的红绳,被烧得又硬又翘毛边,积就显得破破烂烂的。 郁酲痛苦地半弯下腰,虚虚地握起了裹着绳结的手,轻轻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处。 他不断回响着刚才齐鸢那染满怨恨的眼神,对方毫不犹豫地把这枚信物扔进烈焰里的果决,也刺得他心脏绞痛到窒息。 其实他偷走平安节这般久,可却迟迟没被发现时,他就已经猜到了齐鸢这辈子对他的态度。 只是那时候他掩耳盗铃不敢相信罢了,如今火苗吞噬了平安节的精美,也吞噬掉了他心底那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 恰在此时,紫宸宫殿门却被人粗鲁地猛然撞开,郁酲惊喜地抬起头,以为是齐鸢去而复返回来看自己了。 不过他都还没完全回神,手臂就被人粗暴又蛮横地拽住,整个人就好像当成是流浪野狗般被生生扯了起来。 “你们做甚!”郁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回来的根本不是他家鸢儿,动作粗暴扯着他的事一群人高马大的太监。 “得醉,是陛下吩咐奴婢们这般做的,你既然自认有罪而退位,那这些华服你也不配穿戴了!” 那些太监的目光撞上郁酲那黑不透光的眼眸时,瞳仁皆是惊慌地一颤,但想到齐鸢的吩咐,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粗鲁地撕扯郁酲的衣裳。 他们都不清楚要如何称呼郁酲这个自愿退位的旧主,前朝纵然有这样被逼禅位的帝王,可新君最后顾忌颜面,也会随意封对方个闲王的爵位。 只是他们这位陛下似乎压根不打算给郁酲任何名头,似乎哪怕外人要如何非议他羞辱前朝帝王的事情,也铁了心地要给对方难堪。 “鸢儿吗……?” 郁酲最初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手上被火燎出来的伤口,就被一个太监直接抓破了,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五指往下淌。 嫣红的血液激得所有侍从都白了脸色,他们骨子里对皇权的天然畏惧,与对方虐杀无辜官员和百姓的暴君行径,让他们还是畏惧地松手慌忙退了开来。 可郁酲却半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低着脑袋,眼神涣散地自顾自托着身上那套奢华的锦袍。 他规规矩矩地按着齐鸢的吩咐,将身上脱下来的外袍,叠好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郁酲又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捡起侍从扔在地上的那套粗布麻衣,这就是一套粗使仆役最长穿,粗麻质地的窄袖长袍。 粗糙的布料摩擦得他的皮肤刺痛发痒,他低头怔忡地看了眼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脸色煞白地随手拿袖摆蹭了蹭。 “下次有陛下的吩咐直接与我说便是,我不会反抗他的任何旨意。” 郁酲神情木然地看着那群慌乱无措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被烧坏了些许的平安节,重新放进如今这套麻衣的前襟内袋里。 而此时的齐鸢脑海里不断回旋着,郁酲刚才直接伸手入烈焰里的场景,那只爬满了血肉模糊伤口的手在眼前,他根本挥散不开。 他急于想将心底这阵让他心慌的愤怒压下,急于寻一个能让暴躁消失的输泄口,犹豫了片刻,就兀自去了宫外的诏狱。 诏狱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光线昏暗,四周竖着摇曳不断的火把,齐鸢脚步惬意地走在关押着无数死囚犯的囚牢中央。 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诏狱的每处角落,可他的神情却不见丝毫慌乱或惊恐。 毕竟这里齐鸢也是无比熟悉了,前世加上今生,他也算是这诏狱的熟客,只是这次他不再是那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老师这几日过得如何呢?” 齐鸢站定在走廊最里面的囚牢面前,这处地势最低也最潮湿。 他眼神轻蔑地俯视着,那一个蜷缩在肮脏稻草上的人。 牢房的稻草上凌乱地撒着馊饭与污秽物,蝇虫在里面嗡嗡乱响着四处盘旋,老鼠也如过无人之境那般,直接踩着窝在角落的人身体跑过去。 “齐鸢?”董演艰难地睁开糊满了排泄物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来者是齐鸢。 他哆哆嗦嗦地撑着身体做起来,眼神逐渐恢复阴狠地狠狠瞪着对方,那张本来温厚的胖脸此时也瘦了好几圈。 这让他彻底染上了尖酸刻薄的气质,齐鸢厌恶地蹙紧了秀眉。 “殿、哦不,如今是陛下了,您该满意了?” 齐鸢听见董演那粗噶劈裂的声音悠悠地道,他眉宇轻挑,他略微扬起下颔,示意兵卒把栅栏门打开,自己悠然惬意地走了进去。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今颜面全无的董演,上辈子还是对方趾高气昂地来落井下石,还是对方股或着郁酲让他齐家满门被当众斩首,他也被屈辱地锒铛下狱。 而这辈子一切终于都还回来了,他的嘴角就慢慢勾起一抹温婉又宽宏的浅笑,这笑直看得董演起了满背鸡皮疙瘩。 “老师你可是犯了欲要谋权的重罪压,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董演听见齐鸢这句满含笑意的话,暴怒瞬间被挑起,就想扑向齐鸢。 只可惜他双脚双手上都拴着铁链,让他非但没碰到齐鸢的龙袍下摆,还狼狈地在对方面前面朝下狠狠摔倒。 “老师何必对朕行这般五体投地的大礼呢,其实能不能保全老师你们懂家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朕还担着个仁君的名头呢。” 齐鸢拿手肘枕着膝盖,单膝半蹲下来,玩味地攥住董演凌乱披散的头发,将人粗鲁的扯起来。 可他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温婉亲和的笑容,这趁显得黑眸里好像黑蛇鳞片般无机质的阴狠越发慑人。 “你想要做什么!”董演奋力地挣扎了两下,他毕竟只是个外肥内需的中年人,根本无法挣脱开齐鸢紧紧地扯拽。 他便屈辱地被迫昂着脑袋,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齐鸢,养着脖子让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这就得看老师和你那宝贝儿子,愿不愿意为了你们懂家其他无辜族人去办事了。” 齐鸢话罢那瞬就扔开了董演,他厌恶地翻出锦帕重重地擦了两下,刚才触碰过董演头发的指尖。 随着他站起身来,狱卒连忙进来将董演拖了出来,嘴里被塞了布团的董良呜呜喊叫着也被押了过来。 他们拐进了旁边的一间囚牢里,里面散发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焦糊味。 齐鸢眼神晦暗不明地凝视着最中央那根被炭火烧得通红的铁柱,悠悠地转身看向董家父子。 他嘴角那抹温婉又宽宏的浅笑,却显得阴森可恶。 “董良你想活着吧?”齐鸢神情惬意地走到董良面前,一把抽出了对方嘴里的布团,看着对方那面色惊恐的脸,他唇角笑容便越发肆意。 “那董公子你便乖乖地做个抉择,朕那老师触犯了谋权篡位这样的重罪是死罪难逃了,可你不一样,你是能戴罪立功的呀。” 董良不明白齐鸢是何意,眼睛瞪得外突,齐鸢那张俊美的脸颊在墙上火把的照耀下,显出两分阴暗的诡谲。 那条爬在对方脸侧上的鞭痕,也刺激得他心跳越来越快。 他是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们把齐鸢冤进大理寺严刑逼供时,对这位新君的所作所为。 “你想我做什么,我这副样子又能做什么?” 齐鸢听见董良嗓音嘶哑的问话,轻蔑地瞥了眼对方左手空空荡荡的袖摆,噗的笑出了声。 “朕这老师行刑当天还差个行刑官呀,你是他的宝贝儿子,送自己父亲上路便能让老师死得安详呢。” 他话罢那瞬,不仅是董良愣在原地,就连被兵卒押着的董演都被吓得身体一颤。 董演脸颊憋得通红,朝着齐鸢就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再瞧不见半分温厚太傅的影子。 “齐鸢你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你才是谋权篡位,你还想欺师灭祖啊,杀了我就不怕……!” “动手吧,给董公子看看不做选择是个什么下场!” 齐鸢根本懒得听懂演的这通宣泄,随意挥了挥手,兵卒就架着董演走上了那烧得不断冒着热气的铁柱。 “啊啊啊!”伴随着肉体接触到铁皮,发出的连串兹拉声,和那股若有若无飘到鼻端的焦糊味。 董演发出了好像杀猪般撕心裂肺的惨叫,齐鸢却好似欣赏宫廷琴师奏乐那般。 他兴致昂扬地曲指抵在下颔上,指尖还愉悦地一下下轻快地敲着自己下颚骨,观赏着董演那张疼到扭曲的胖脸。 “齐鸢你不得好死,你这个阴毒的……!” 董演仅是双脚踩上铁板,就被疼得险些昏死过去,被兵卒强拽着手上铁链,才不至于跌坐下去。 齐鸢悠然惬意地走上前,靠近铁柱,滚烫的热浪混着肉体被烧焦的糊味涌入他的鼻腔里。 这让他瞬间想起前世自己被炮烙时,整个后背和足底都炸开撕心痛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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