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酲算了,你也不好暴露身份的,管他们怎么说呢,你相信我就好了。” 齐鸢瞧见郁酲眼眸都泛上腥红,冲动又幼稚地与那些布衣百姓对峙着。 他嗓音里充满了委曲求全地被迫识大体,但掩在夜幕遮掩里的眼眸,却浮现了一切掌握于心的淡然,黑眸冰寒得就像蒙了霜雪的墨玉。 他说这话是凑在郁酲耳边轻轻说的,所以除了郁酲没人能听见。 郁酲闻言一愣,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又翻卷上来的尖锐头疼,想要带齐鸢先离开。 “走什么啊,说不过我们了……诶,这不就是那齐鸢吗?” 可却正因如此,齐鸢凑到郁酲身边时,也让他那张眉眼如画的妖异脸颊暴露在了百姓的面前。 周围的百姓随着为首那人的一声惊呼,也发现了齐鸢的长相与话本上描绘的竟一模一样。 “天啊,这居然就是我们那位男皇后,原来真的长这副狐媚模样啊!” “难怪当年能轻松地游走在齐王与陛下身边啊,真是披着妖怪皮囊的祸害!” “齐鸢你先前被捅了一剑,怎么居然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快要死掉吗,竟还有脸出来逛庙会?” “真是好不要脸的脏货,你敢承认你当年与齐王干干净净毫无瓜葛吗,谁信啊,朝夕与共地相处了足足一年哟!” ……百姓们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这都让郁酲恍惚地感觉这群人不是平头老百姓,好像他们才是凌驾于人上的皇帝。 “放肆!”他听见齐鸢被这样肆无忌惮地诋毁,就感到了翻天覆地的愤怒。 转眸又瞧见,齐鸢身形摇晃了两下,竟双膝微软就要跌倒,幸好有东篱与凉臣忙冲上来扶住。 郁酲就再也难以忍耐,脑袋里尖锐的头疼也到达了崩断理智的顶点。 他眼眸腥红地上前两步,就猛地抬脚狠狠踹中了那说得最起劲的百姓,泄愤般地将人踹飞到了那皮影戏台子上。 “啊,要杀人了!”一声木台被砸碎的轰隆声响起,百姓寂静了一瞬,就发出了惊慌又愤怒的呼喊。 “阿酲你别胡闹,你是皇帝不能伤害百姓的!” 齐鸢忍住天旋地转的眩晕,踉跄着上前,就苍白着脸拽住了郁酲。 “朕要杀的就是你们这群狗胆包天以下犯上的刁民,朕还要清算一二到底谁人敢将这些荒谬言论四处外传的!” 郁酲此时的理智已被燃烧旺盛的怒火焚烧殆尽,双眸腥红地挡在了齐鸢面前。 “什么,陛、陛下?” 那些百姓听见齐鸢这句下意识说出的劝诫,接下来就听到帝王这句染满了森狠杀意的话,瞬间被吓得纷纷跪地俯首。
第41章 不杀鸡又怎能儆猴 郁酲根本不顾正在拽自己手臂的齐鸢,眼眸里翻卷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杀意。 他身上穿着玄黑色的锦袍,衣摆被夜风吹得略微翻飞的模样,就像那撕开地狱走上来要屠戮人世的恶煞。 “陛下,我们也只是说实话,您是我们北凌的天子,不能被这种妖物蛊惑心神啊!”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瞧见那个被踹飞的人,还摊在木板碎屑里哀嚎着爬不起来,他虽畏惧,但还是壮着胆子与郁酲劝谏着。 “是啊,齐鸢他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后,陛下您要为我们这些北凌臣民考虑啊!” “况且如今大街小巷都是这些说法,肯定是真有其事才能传出这般多啊!” 这时候那演皮影戏的艺人,也与他的学徒颤颤巍巍地跪到郁酲面前。 他们看向郁酲身后的齐鸢,眼神里尽是鄙夷,与打量青楼妓子的微妙眼光。 “老夫不知道这戏是陛下与殿下,可如今听大家们说,也认为陛下您不能被妖物蛊惑心神啊!” “报着让陛下您清醒过来的想法,我们也该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呢!” “而且陛下您也不怀疑他和齐王苟合不清,我们看着都接受不了啊!” 郁酲闻言只觉好笑,一群平头百姓如今竟敢这般指责他的过错。 他就不明白,为何北凌上下好像每个人都在与自己作对,他只是想护着自己欢喜之人,在这些人眼里却像是做了要遭天谴的事情。 最初分明也是他为了打压齐家气焰,才会强硬把齐鸢一个男人召进宫,所以最该被谴责的人也该是他才对啊! 他想要与齐鸢安稳地相守难道就这般难吗,他似乎没做过对不起北凌上下的恶举吧,那为何天爷要这般戏耍他啊! “来人,把这群口出狂言污蔑皇后的歹徒都给朕拿下!” 郁酲嘴角勾出一抹好像鬼煞般阴森的冷笑,他俯身扯起那皮影戏艺人的头发,将人粗鲁地半拽起来。 “想要继续传唱是吧,那就进诏狱慢慢与里面的犯人表演吧,快点给朕拿下!” 他话罢那瞬,从人群中闪出了几十位佩刀侍卫,与闻讯赶来的巡防营将领,听从帝王命令就粗鲁地抓那群刚才出言忤逆皇后的百姓。 “阿酲你不要冲动!”齐鸢掩在黑夜中的嘴角,勾出了一瞬了然的浅笑。 他的视线落到那艺人身上略微一顿,又重新换上了忧虑又畏惧的神情,攥住郁酲臂膀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着。 “你是北凌天子,不能做这种迁怒普通百姓的事情,否则你会落下不顾臣民安危的暴君骂名!” “暴君吗?”郁酲神情冰寒地在唇齿间咀嚼了两顺这个称呼,嘴角却慢慢扬起一抹染满弑杀的冷笑。 他垂眸冷冷地俯视着那个被兵卒押着的艺人,一字一顿地吩咐道:“你们给朕查清楚了,这人是不是奉了谁人的命来污蔑当朝皇后,这是有意要祸乱北凌根基啊。” “阿酲你不能当众这样,他们都只是被流言蛊惑罢了!”齐鸢佯装焦急地上前,想把那艺人从兵卒手底下扯出来。 百姓们这才知道这位传闻中勤政爱民的帝王,今日是真想要惩治他们。 他们随即也敏锐地发现,在传闻里祸国殃民的齐鸢竟仁善地想庇护自己,他们便痛哭流涕地挣扎着扑到齐鸢脚边,这才感到了灭顶的恐惧。 “殿下、殿下我们都知错了、都知错了,之前是有人拿钱来找我们说要我们这样说的,不是我们真心这样想的!” “求殿下您放过我们吧,草民以后真的都不敢再乱听信外头的谗言了,殿下您发发善心劝劝陛下吧!” “阿酲!”齐鸢怔忡地转眸望向郁酲,又拽了拽帝王玄黑色的龙袍袖摆,微蹙着秀眉。 他低声却肯定地道:“这毕竟都是普通百姓,你不该迁怒到他们身上的,我也并不在意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但郁城的神情依旧透着彻骨的冰寒,他温柔地反握住齐鸢的手,将他家小少爷扯离那群攀住他脚的百姓。 “朕今日若不惩处了这群污蔑皇后的歹徒,日后只会有更多人胆大包天地出来放肆!” 他随意一挥手,就示意身后的兵卒赶紧把这些犯事的百姓都抓起来。 此时他的理智已然被燃烧殆尽,双眸泛着如疯兽般的腥红,凝视着人时,透着一种想将所有入侵者都撕扯为碎片的崩溃感。 “进了诏狱后你们再慢慢解释,到底是谁人这般胆大包天,敢出钱雇人污蔑皇后的名誉吧!” 郁酲吩咐完,就阴沉着脸色,半强迫半哄劝地搂着齐鸢的腰身,强行把人带离了这片混乱地界。 而此时的城外青鸾山中,这里却依旧是安静祥和,每处屋檐都应景地挂着赤红绸缎。 路旁的树木都在枝头绑着信众的祈福金牌,随着微风摇曳,互相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 皓麟观主殿内那座高大宏伟的金身神像前,箫南禾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他神情宁静地拿着毫笔,笔记文雅工整,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祈愿母亲能早日恢复康泰的字句。 齐烨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垂眸望着跪地的青年,对方身穿着儒雅的雪白锦袍。 绣着水波纹的袍尾,层层叠叠地铺展在身下,在殿内长明灯轻微摇曳的火光照映下,趁显得他就像一朵绽开的纯净白兰。 “阿烨你怎么不求个愿呢,大家都说这皓麟观很灵的。” 箫南禾珍惜地折好、那张前程地写下愿望的小纸条,看着殿内的小道同把它塞进一盏铜制长明灯里。 他转头看见齐烨还硬邦邦地站在自己身后,撑着有些发麻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但我感觉这皓麟观一点都不灵,我母亲从我十有五那年就开始替我祈愿,后来我也自己来,结果到如今我都而立了,都还没能娶上一房媳妇!” 齐烨却被箫南禾这话,激起了心底埋藏多年的伤疤,有些羞恼地红了耳根,但又感到了被蒙骗的愤恼。 “所以我还求个什么,这神神鬼鬼都是骗人的,我都怀疑我那些中途跑路的未婚妻们都是被这神给赶跑的!” 箫南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本就温柔的黑眸被他笑得弯似月,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越发柔和。 “将军您既不心诚神明又怎会如您的愿呢,不过我看来,将军或许不久后就能寻到自己欢喜之人呢。” 靠在供台上的玄誉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箫南禾身边的齐烨,虽然对方并未表明,可他还是清楚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齐烨闻言一愣,有些警惕地扫了眼这面貌清俊的道人,抿紧唇瓣,愤懑地将头偏到一边。 “你们这种说辞都讲过多少次了,结果我还是一支竿!” 他愤愤不平地回呛道,但玄誉那剔透澄澈得就像明镜般的眼眸,看得他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将军也不必焦急,也不必纠结于那些与你无缘的女娘,兴许这次与从前都不一样呢。” 箫南禾听见玄誉这句满含笃定的话,心脏却是漏跳一拍,抿了抿唇瓣。 他心底还是卑劣地浮现酸浪,其实这些年每次听说齐烨婚事被搞砸的时候,他是抱着一种令自己都羞耻的窃喜。 他捕捉到旁边那小道同听见齐烨这样贬低他们的神明,就面露愤恼地想来赶齐烨,也感到了有些心虚。 “阿烨,我们这还在主殿里呢,你不信也别说出来啊!” 箫南禾也找到了一个能遁逃的契机,抱歉地朝那些到人笑了笑,拽着嘴上不把门的齐烨出了主殿。 两人并没有要下山的打算,秋夜里的皓麟观更加的安宁静谧,浓密的树梢间停靠着许多互相依偎的雀鸟。 箫南禾站在殿外的院中,仰头眼神涣散地望着天穹上,那轮被飘云遮掩了一半的弯月。 “我也不太相信这些神佛,我母亲以前身体还能勉强支撑她下床走动时,也常去供奉,可结果呢……” 他说到最后,嗓音染上了低落的嘶哑,垂着脑袋,怔忡地凝视着自己被风吹得左右飘动的雪白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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