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哪,比如我嫁人了。”于小敏状似轻松地说。 “你嫁人了,我也跟着你一起嫁过去。” “傻弟弟。不说这个了。”于小敏眼里满是担忧之色,“舅舅说他会想办法让你上大学的。到时候你要争气,记得永远不要再回来。” 于小光抱着姐姐点点头。但心中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个月后,姐姐就像妈妈那样失踪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学校里,于小光胸前挂着一个纸壳做的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是差生’。他站在升旗仪式的台子上,顶着炎炎烈日,在全校师生鄙夷的目光里念着令人作呕的检讨书。 “初一五班于小光同学,因为校外赌博批评通报一次。”广播里传来校主任粗犷而严肃的声音。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初二一班的陆飞同学发言。”说到这里,校主任的声音不再严肃,语气里透露着自豪与骄傲,似乎这才是他们一中的学生。 于小光看到一个身穿校服个子高挑长相清秀的少年缓步走到台上。那少年上台后瞥了自己一眼,眼神里透露着少年与生俱来的一股傲气,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名少年拿着演讲稿在台上口齿伶俐、侃侃而谈。演讲完毕后台下学生老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是属于胜利者优秀者的赞扬。 于小光羞愧地低下了头,掌声与鄙夷声就是他与那个少年的距离,云泥之别。他就是与那个少年极端对立的失败者垃圾人。 晚上,于小光坐在院子里,仰望黑沉沉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你会不会想到家里还有个弟弟一直在等你,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了家。” 这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孤单感将于小光牢牢捆住。他低下头,盯着满是杂草的院落:“姐,连你也不要我了吗?我是不是真的很令人厌恶,在学校里没有人喜欢我,老师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蟑螂一只臭虫,他们恨不得我早点消失。” 当他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随即他暴喝一声,愤怒起身,对着身边一麻袋土豆就是一通狠踢,“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我的错吗?” 他越踢越气,越想越恨,“好,你们都讨厌我,看不起我。那我就做个人渣败类专门恶心你们。” 于小敏失踪后,于小光并没有去舅舅家。因为他始终觉得姐姐的失踪和于强雷有关。 转眼间,于小光上了高中,他长高了,也壮了。于强雷已经不敢再和他随意动手。但,所有情况依然很糟糕。他也很想做到姐姐希望的那样,他想做一个好学生、好孩子,不再被老师同学讨厌。 可是,那太难了,他没有一点改变的动力,承受痛苦永远要比走出痛苦容易得多。现在他生活唯一的希望就是期待着妈妈和姐姐有一天可以回来,母子三人团聚的那一天。 高一暑假,于小光回到家中。于强雷并不在家,餐桌上摆着一盘发霉长毛的饺子和一杯已经喝干的白酒。这盘饺子俨然已经成为苍蝇和蟑螂的食物,上面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 于小光只看了一眼,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着强烈的恶心把饺子和盘子、酒杯一起倒进垃圾桶里。 他家后院原本是一片菜园,自从妈妈走后就荒废了,姐姐走后这里更是被于强雷当做了垃圾堆。于小光从不来这里,今天迫于无奈,他可不想晚上和蟑螂一起睡。 于小光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提着垃圾袋一角,来到后院,奋力一扔。这里的恶臭让他忍受不了,转身就想跑。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瞥见后院杏树下有一件红色衣服,那衣服于小光在熟悉不过,那是姐姐于小敏失踪那天穿的衣服。 三小时后,挖掘机清理了后院所有的垃圾,警察在后院挖出两具人骨。 一个星期后,警察局门口,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把一份DNA报告递给于小光,“经过DNA确认,两具人骨分别是你的妈妈和姐姐,死因都是头骨骨裂。凶器可能是锤子,具体的还要等抓到于强雷才能确认。”他顿了顿补充道:“请节哀。” 于小光没有接那份DNA报告,炎热的七月份他全身冰凉,冷汗涔涔。疯了一般跑出了警察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似乎只有奔跑才能让他不那么痛。 “妈妈和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小光没有家了,永远都没有家了。”他终于跑累了,双腿没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满脸泪痕地瘫倒在马路中间。 —咯吱—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你他妈找死呀!坐在马路中间。”一个司机摁着喇叭大骂。 紧接着,对面又是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谁家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拦在马路中间,要不是老子反应快,现在你他妈都成尸体了。” “就是,想死别连累我们呀。找个安静的地方,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又一个司机愤怒地骂着。 突然,于小光疯了般朝骂他没娘的那个司机冲去,“你他妈才没娘养呢。”他歇斯底地大喊。 司机看他像个神经病,并不打算理会他,摇上车窗准备开车。于小光却不依不饶拉着车门不肯撒手。 膀大腰圆的中年司机终于怒了,于此同时后座又下来两名社会模样的青年。三人对着于小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黑沉沉的天空响起闷雷,伴随着一道紫色闪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于小光满面是血地平躺在道牙上,任凭大雨拍打着他,血水混着雨水急速冲进下水道里。 为什么别人都能好好活着,只有我要承受这些痛苦?为什么我要有这样一位父亲,杀妻杀女?姐姐和妈妈那么好,死的应该是我呀,可为什么只有我这个人渣还活着?他绝望地想。 大雨能洗去污秽,也能浇熄良知。他终于躺够了,晃晃悠悠地起了身。命运对他不公,那他就让世人都尝尝痛苦的滋味。 这一刻,在这毫无希望的世界里,他彻底放弃了自己。 两个月后,于强雷被抓捕归案,对杀死妻子和女儿的事实供认不讳,因故意杀人罪依法判处死刑。
第83章 人间八苦 手术室门口,陆飞踱步等待着。五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怎么样?”他焦急地冲上前问。 “手术非常成功,真是历史性的突破呀,可以载入医学史册了。”主刀医生激动地说,然后拍了拍陆飞的肩膀,“放心吧,我派人照顾着,你回家好好休息吧,两天都没合眼了吧。” 陆飞揉着干涩发红的双眼,说:“辛苦了。我先出去缓会儿,晚上我妈会来。” 他缓步走出医院,摁着发胀的太阳穴慢慢坐到门外的长椅上。深深吸了一口冬日的冷空气,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几名值班的小护士打饭路过,纷纷向陆飞打招呼,陆飞礼貌性的回应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陆医生吗?”一个新来的小护士问。 “是呀,长得帅吧。”年长的护士答道。 “听说他从来不进手术室,还晕血?” “不知道是不是晕血,有一次他给一个病人做开颅手术,刚打开那人的头皮露出头骨。陆医生就晕倒了,从那之后还患上了手抖的毛病,后来就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这也太可怜了吧,一个医生不能手术,怎么还没有被医院开除?”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带领临床试验团队将先天性青光眼和青少年型青光眼的GATY手术成功率提高为92%和91.4%。使闭角型青光眼这一主要致盲性眼病的致盲率显著降低(35%)。还是2022亚太最具影响力眼科医生100强中最年轻的一位。” “你怎么这么了解陆医生,你喜欢他呀?” “别说了,小心被陆医生听见。” 几个护士边走边小声讨论着,走进了住院部。 陆飞吸了一口烟,抬头望着天空,黑沉沉的夜色,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他把双手举过头顶,看着那双不断抖动的双手默念着还剩5件。 半晌,他用发黄的手指掐灭烟头,裹紧衣领走进病房。北京的冬天怎么一年比一年冷,他想。 病床上的人被开门声吵醒了,小声问道:“哥,是你吗?” “嗯,眼睛有没有不适。”陆飞走到床边问道。 “没有不舒服,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以后再也不会失明了。”陆婷眼睛还缠着纱布,用鼻子嗅了嗅抱怨道:“哥,你又抽烟。” 陆飞坐到床边握紧女孩的说:“小婷,你也长大了,以后要多照顾妈妈,知道吗?” “嗯。哥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顿了顿她又说:“我有点想……小瑜哥哥了,他要是知道我眼睛好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 “哥,怎么不说话?”她摸着哥哥粗糙的大手纳闷地说:哥,医生不是说你的手恢复得很好吗?怎么比以前抖得还严重。” —吱— 病房门开了,李凤琴提着保温饭盒,缓步走了进来。 “妈,你今晚陪小婷吧,我明天有采访,就先回去了。”陆飞抽回手,就往病房外走。 “小飞。”李凤琴叫住儿子,“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妈,我不饿。” 李凤琴心疼地看着儿子,“等等,这是妈今天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和小婷一人一个。” “嗯,谢谢妈。”陆飞接过妈妈递来的平安符随手揣进了兜里。 翌日 一个打扮时尚年轻漂亮唇红齿白的小伙子,站在奥迪车前,等待着。 陆飞身着一套深蓝色西装,内搭白衬衫黑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眼镜,斯文儒雅气场全开。梁雨泽看到老板后愣了愣,赶忙给他开车门。 “陆哥今天可真帅。”梁雨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笑着说。 梁雨泽是陆飞的助理,性格开朗活泼人也优秀,对陆飞更是钦佩有加。陆飞也挺喜欢和他聊天,可以让枯燥沉闷的生活不那么难熬。 “我还以为我每天都很帅呢!”陆飞开玩笑道。 “陆哥,都会开玩笑了,这几天有什么喜事?”梁雨泽发动汽车问。 “有呀,我的目标快要达成了。” “目标?小婷的眼睛手术很成功。您还有别的目标?”梁雨泽不解的问。 他跟着陆飞这一年多来,陆飞把所有心思,所有时间,都放在治疗妹妹这一件事上。每天不分昼夜的工作,梁雨泽都很羡慕陆婷有这样一位好哥哥。 “这是秘密。” “陆哥,你换个地方住吧,这小区太老,我来接您,都没有地方停车。”梁雨泽抱怨着说。 “这里挺好的,我住习惯了。”陆飞淡淡回道。 “我看您就是有怀旧情结,房子住这么老的也就算了,连手机都用的是好多年前的翻盖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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