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待在这里倒免去欧阳家的人找麻烦。” “还有一事,想拜托司空殿主。” 司空盏轻嗤,“裴公子,你可知晓何谓得寸进尺?” “看在伏二小姐的面子上。” 男人拧起眉头,“不要老跟我提那丫头。” “那司空殿主帮还是不帮呢?” 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吧,这是最后一次。” “若遇危急时刻,望司空殿主保护王爷的安全。” 司空盏不声不响地去了,裴景熙起身踱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夜风拂面,倏忽心有所感,下意识将脸转向了西南方高耸的重檐。 下方武功高强的守卫听风辨位,闻得檐上传出响动,警觉地率众围了过来,抬头一望,却见瓦片上蹲着一只白猫,猫儿好像不见了伙伴,正茫然四顾,喵喵嚷叫。 “嗨,是只野猫,虚惊一场。” “师兄,你太小心了,有我等在此,莫说刺客飞贼,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张仙人是皇上的座上宾,他交代我等在此守护,当然要万无一失才好。” 裴景熙听见猫叫,叫声离得不远,好似就在窗下,他怜惜活物,唤了它一声,那猫儿闻人相召,立即循声跃上窗台。 他伸手将猫儿抱进房中,不经意间却摸到猫儿颈上缠着一根发带,对方还生怕他不晓得是谁人送来的猫,一口气打了六个结。
第124章 千日好 晚间陈王设宴,歌舞美人,叫人目不暇接,涂山虎虽在筵末坐了一席,却实不爱这样的场面,回头望去,邻座早没了影子,他借尿急遁出大殿,沿途问了几个宫人,一路寻到白鹭宫外,远远瞧见同伴背靠宫墙,立在一片树影下。 他忙走上去,“阿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对方提起手里把玩的羽箭,再度横臂拉满长弓,他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提醒,“你做什么?这里可是在陈宫!” 涂山鹰没有理会好友的说辞,他原本只是嫌殿中歌舞喧哗,出来走走,没想到竟在此处又见故人。 路上认出那位裴家公子,他就猜到或许能在陈都见到慕容胤,不意来得这样快,单枪匹马夜入陈宫,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妄为。 涂山虎手慢了一分,没能拦住,眼睁睁看着对方那支穿云箭“铮”得一声离弦而去。 慕容胤挂虑那人的安危,自离了白鹭宫,满脑子都是如何救他,耳听暗箭袭来,刚要闪避,不料牵动肋下旧伤,行动滞了半分,已是避无可避,生生叫人一箭正中肩头,险些从宫墙上射落下来。 涂山鹰愣了一下,他的箭瞄得并不准,初衷也并非要伤人,蜀王山上能取谯史的首级,以对方的身手,照理绝不会给他区区一支羽箭伤着。 “有……有刺客!”涂山虎望见黑影中箭,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 “走!”涂山鹰收起弓箭,急忙朝黑影遁走的方向追过去。 涂山虎不明所以,慌忙依言跟上,谁知二人刚刚越过一道宫墙,便给巡逻的羽林卫拦了个正着。 “何人深夜乱入宫闱!” 涂山鹰浓眉紧拧,涂山虎知晓此时不好生事,“我等自蜀地来,今夜王上芙蓉殿设宴,陈宫太大,出来迷路了。” 欧阳铎拨开严阵以待的羽林卫,“两位将军逛得够远哪,你们下去吧,我带二位将军回去。” “是,卫尉大人。” 羽林卫收敛刀剑,依言退去,欧阳铎上前一步,“二位将军,请吧。” 涂山虎见身边人犹不动作,忍不住伸手拉了他一把,“走吧,阿鹰,还赶着回去看歌舞呢。” 涂山鹰倒不担心那人真给他一箭射死了,只怕给旁人捡了去生吞活剥,没了他下手的地方。 慕容胤踉踉跄跄翻出宫墙,原以为自己露了行迹,惹来宫中护卫,可奇怪一路竟无人追来,发箭之人有百步穿杨之力,一箭几乎碎了他的肩胛,看来陈宫之内不单有高手,还有强将,如此一来,救人只怕更加困难。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巷子,车里的人衣衫凌乱,面色惨白,半倚在车壁上,额上冷汗顺着脸颊不停地淌进领口,融进那些羞耻难看的伤痕中。 “公子,忍一忍,咱们快到了。”小丫头一面替他擦汗,一面掀开纱帘催促车夫。 楚易之推开丫鬟擒着帕子的手,“别擦了,疼得很。” “公子……公子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折磨死的!” “办法?”楚易之惨笑,“什么办法?我是罪臣之子,他是手握重权的侯爷,罢了,我认命了。” 小丫头张张口,还想劝他,可车夫忽然勒马,猝不及防颠得她一个趔趄,她扶住自家公子,急忙呵斥冒冒失失的车夫,“怎么了?为何突然停车?” “姑娘,路上有个人……” 楚易之轻声吩咐,“环儿,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丫鬟点点头,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果见路中央伏着一个男子,后背插着一支铁箭,半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吓了一跳,忙跑回去据实禀告。 楚易之叹道,“若还活着,扶上车来,带回去,也算救人一命,若是死了,就绕道而行,免得惹祸上身。” 车夫上前查看,万幸人还活着,他依照吩咐,将人背上马车。 环儿警惕地瞧着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公子,他身上这箭好古怪,而且还有其他的伤势,都是利器所伤,我们就这样将他带回去,万一是歹人可怎么好?” 楚易之笑叹,“你这丫头,当年你饿昏在路边,不也是被我这样带回去的?我可曾顾虑过你是好人歹人?” 小丫头俏脸一红,她那时还小,如何能相提并论,但知主人心善,便也不再多说。 她小心打量着昏睡的人,“公子,这人模样倒是好,不过还是不如公子好看。” 楚易之摇头失笑,“傻丫头,我算什么好看,不男不女,生来就是给人作践的,论相貌,这位公子才是真正的贵气天成。” “贵气?瞧他穿戴如此寻常,还用草绳结发,哪里能瞧出贵气?”小丫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将人仔细打量。 楚易之摇摇头,不再说话,他累了。 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花藜仍在原地苦等,主子说方便,去去就回,这一去就不见人了。 花藜远远瞧见兄长回来,急忙迎上去,“怎么样?找见主子了么?” 花蒺摇头,“市坊我找遍了。” “这可怎么办?” “花蒺花藜?”二人正愁眉不展,心急如焚,忽听人呼唤。 二人应声回头,来人年纪轻轻,一副仆从打扮,脸上带着一副想认又不敢认的神情,不是茂竹是谁。 花蒺花藜面露惊喜,在皇陵时,亏得这位小哥百般照应,岂能不认得,“茂竹!” “真是你们!”茂竹赶忙上前,“是跟主子一起来的吗?殿下人呢?” 两个大个子满脸愧色,“不……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二人忙将晚间主子如何走开,他们如何原地等待,等之不及又如何分头寻找一一告知。 惊蛰他们行动失利,公子被带入陈宫,茂竹是知道的,傍晚时分,他甚至亲眼看着车队人马打跟前经过。公子临行前仔细交代,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叫他只管依计行事,万不可自作主张,多生枝节,误了大事。 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如今殿下已经出现,他会依计行事,绝不辜负公子所托。 “你们先跟我走吧,殿下我让人去找,你们在这里太显眼了。” 花蒺花藜也知晓绿眼招灾,向不为陈人所喜,夜里瞧不分明,二人才敢在城中乱逛。 花蒺不放心地问道,“你果能找见主子吗?” “放心吧,这里还有一些我们的人,若说寻人,总比你们两个强。” 两兄弟对视一眼,知趣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芙蓉殿里彻夜歌舞升平,陈王已喝得两颊醉红,却还拉着昝吉酣饮,满口挚爱友邻,守望相助,情重恩深。 涂山虎很有些不以为然,心说蜀人遭难时,怎不见友邻的影子,可转念又想起王上的说辞,彼时陈王尚不在位,此陈王非彼陈王,岂能混为一谈。 虽总觉别扭,可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但涂山虎心里依然不自在,陈人的情意虚无缥缈,燕人雪中送炭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尽管回回提起,阿鹰都嗤之以鼻,可无论如何,他们总归活了下来,活下来才能回到家乡,才有现在,才有明天。 他瞥眼身旁一整夜如坐针毡的人,“'阿鹰,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涂山鹰回过神来,“……没事。” 宫宴无趣得很,欧阳铎懒得作陪,早早出了陈宫。 亲信小厮见主子走出宫门,急忙气喘吁吁提着大包小包迎上前去,“爷!” “锦书,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少年一脸委屈,“不是爷叫小的跟着贺小姐,只要贺小姐出门上街,摸了什么,瞧了什么,叫小的通通给买下来。” 欧阳铎微微一愣,想起自己的确这么吩咐过,“办好了吗?” 小厮献宝一般提起手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欧阳铎点点头,“叫人送到贺府去。” 少年面生苦恼,每次送去都给人退回来,家里库房都快放不下了,而且贺小姐好似知道他跟在后头做的这些事,尽拣贵得瞧,虽然府里也不差钱,可也架不住日日往外白送银钱,贺小姐又不领情,只便宜了城里那些奸商。 “小姐今日去了浮月斋,还未曾回府,我向里头的丫鬟打听了,今晚估摸着要在园子里留宿了。” 欧阳铎想起上回举止孟浪,轻薄美人,心中也十分后悔。 无论如何,那个女人他一定会弄到手,欧阳家的人绝不会白白被人耍弄。 “那就送去浮月斋,哪个女人不爱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她总有动心的一天。” 小厮点头应下,心里却很替自家主子着急,若说别家女子,或有动心的一天,但他总觉得贺小姐不是一般人,主子再殷勤也是白费,想是这般想,话却万不敢如此说。 “爷回府吗?” “回什么府,告诉夫人,今晚不回了。”他回头吩咐身后的暗卫,“黑泽跟着我就行了,你们回去吧。” 众人应诺,随同小厮一并回府待命。 “爷,今夜何处去?”留下来的黑脸汉子低声请示。 欧阳铎心里也没主意,自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可日子过得却越发无趣,该玩的都玩过了,该见的也都见过了,倒真想不起还有什么能叫他惦记,他想了想,“也去浮月斋。” 暗卫默而不语,依言跟上,大抵主子的心思,下属是猜不到的,明知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主子却好似偏偏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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