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敌是谁,天下皆知,王上亲自点兵,助陈国抗燕,他原本以为阿鹰不会来,他当然也不想来,可谁知这人竟主动要来,他便也只好跟了来。 出兵助陈是以德报怨,正面抗燕是以怨报德,王上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就连阿鹰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清楚,国中内乱尚未平息,又派遣精兵离开蜀地掺和外间的事情,他真后悔跟来,听说率领燕军攻打陈国的正是六皇子殿下,这要真在战场上遇见恩人,岂不是要羞死了! 道中忽逢人马,老道一行也不得不停下避让,观对方衣甲肤色不像陈军麾下,但大摇大摆出现在国都附近,当也不会是敌人。 “贫道稽首,将军何来?” 昝吉催马上前,“奉蜀王令,觐见陈国主。” 道士闻说大喜,“原来是西蜀的将士,蜀王深明大义,派遣神兵助我王卫护都城,实乃我南朝百姓之福。” “道长言重了。” 张道人一路上总觉心神不宁,如今见对方军容威武,且也正要去往陈都,老道斟酌一瞬,“贫道亦往陈宫去,车上带着为王上炼药的药引,十分珍贵,可否与众位将军同行。” 涂山鹰下意识耸了一下眉头,“炼药”二字又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莫非陈王也嗜丹药?” 张道人循声望向人后突然开口的小将,“国主春秋正盛,不好此道,此乃医病疗疾之药。” 昝吉眼睁睁看着没规没矩的手下提缰转向人后的马车,径直伸手掀开窗纱,“涂山鹰,不可放肆!” 青年若无其事放下垂帘,“看看而已,道长都未曾发话,将军又何必动怒。” 昝吉见状,眉头不觉皱得更深,肃清叛逆,涂山氏立功不小,可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也叫人憎恨,此次国主令他率领涂山氏子弟援兵陈国,未尝没有借刀杀人的用意在其中。 老道虽也觉这小将行事恣意鲁莽,但好人他一贯会做,“小将军好奇罢了,不妨事,不妨事。” “道长宽宏大量,天色已晚,既然同路,便由我等护送道长回都城。” “那就劳烦将军了,贫道荣幸之至,不胜感激。” 车马成行,蜀军浩浩荡荡开赴陈都,涂山虎见身边人路上似乎一直在关注那辆马车,忍不住奇怪地问道,“阿鹰,车上有什么?” 涂山鹰似笑非笑,“你信不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涂山虎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涂山鹰放下嘴角的笑容,当年燕王崇信妖道,以活人炼药,还冤枉蜀人丧心病狂盗食婴孩,那人明明知晓,却还是选择信口雌黄包庇昏君,如今他不顾性命也要搭救的人眼看也要成为他人炉中的丹药,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阿鹰,你到底在想什么?”涂山虎想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越加迷惑。 “我在想,国主让我们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涂山虎斜了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要来的么?” 涂山鹰没有说话,是他主动要来的不假,可是国主点兵,恰恰点的都是涂山氏子弟,但又偏偏叫一个才力平平的昝吉来做主将,实在令人费解。 天色渐渐暗下来,背光的悬崖下,辛四甩甩头,踢了下悬在身旁的辛六,“别睡,听见没有!” 辛六艰难地张开眼,“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屁话,公子尚未脱险,我们怎能死在这里?”辛三抿紧干裂的嘴唇,满脸焦急不甘。 “都……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从后山潜上来,我们大家也不会中了敌人的陷阱。”辛七话语中全是自责懊悔,他擅长观辨山势,断定后山有路,谁想最后竟是他领着大家自投罗网。 意识已经模糊的辛九隐约听见身旁传来响动,他勉强睁大眼睛,却见身边人仍在耗费体力顽固挣扎,“辛一,你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们这些人中,你的轻功最好,从我这里借力,想办法上去。” 辛九不很明白他所说的借力是什么意思,莫说这个高度他根本没有把握上得去,即便上去了,恐怕也敌不过上面那些武功高强的守卫。 他回头正要询问,却见对方手腕上方的绳索已经有了断裂的迹象,而那人竟还在挣动,他登时脸色大变,“别再乱动了!” 可对方根本不听劝告,“辛九,机会只有一次。” 不等他稳住心神,对方挣断绳索的一瞬间,辛九只觉眼前金光一闪,跟着只听“铮”得一声,困缚双臂的绳索竟被辛一指间飞出的金叶子削断了。 二人几乎同时坠落下去,偏又因一点细微的时间差,渐渐拉开距离,错身的一瞬间,辛九强忍不安结结实实踏上同伴的肩膀借力而起,顾不得因为受力而加速下坠的人,立时用尽全力提气纵身,登云而上。 但他受了重伤,早已筋疲力竭,平地就在眼前,却终究差了一点。 眼见得功败垂成,害得辛一白死,谁知力尽的那一刻,他忽然被人从上方拽住了手腕,跟着一股大力猛将他甩向崖顶,不等他看清何人相救,一道黑影已如鹞鹰一般飞下山崖。 慕容胤觉得自己定是跟高处犯冲,回头崖摔了一回,落日崖摔了一回,前日被九黎追杀摔了一回,爬上积云山还得来一回。 那日他跌入急流,没想到会被水冲到积云山附近,他知道陆行舟名下的魔宫就在这积云山上,不想刚上来就看到吊在山崖下的人。 阴暗的石窟中,男人安排好了宫中大小事务,此刻正要来取夫人交代的最后一样东西——裴家五公子的人头。 刚刚走进牢房就听见那小子不知死活仍在高声怒骂,他上前打开牢门。 “我三哥呢,你们把我三哥怎么样了!” “小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裴景佑看着男人缓缓从腰间拔出佩剑,他本能地挣了挣被拷得结结实实的手,“你要干什么?” “送你上路。” 裴景佑看见对方眼中的杀气,这才真正慌了神,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救出兄长,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你……你不能杀我!” “这可由不得你。” 他越是挣扎,手上的镣铐却仿佛拷得越紧,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连双脚也被锁在一起寸步难行,难道……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 剑光扫来的一瞬间,他猛得闭紧了双眼,没等来致命一击却听到一声嘲讽的笑,“原来卫尉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心头一跳,睁眼只见慕容胤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那要杀他的人已被同来的黑衣卫士一剑封喉,当场死透了。 辛三提剑砍断少爷身上的锁链,扶起劫后余生被吓得两腿发软的人。 裴景佑又气又恨,扑上去冲着来人挥拳要打,不等辛九阻拦,他一拳没砸下去反倒委屈至极地将人抱了个满怀,“你怎么才来!” 慕容胤没料到一见面就对他喊打喊杀的裴五少爷竟跟他来这一出,闹得他一时措手不及,“喂……” 裴景佑自小养尊处优,从没遇见过真正的危险,自来了陈都却几次三番身陷险境,早就心力交瘁,不堪折磨,离家日久总算见到故人,难免失态,这家伙……勉勉强强也算是故人吧。 “少爷,王爷身上有伤,我等须马上离开这里,去找三公子。” 裴景佑大惊,“你说什么!三哥他不在这里吗?” “两个时辰前,公子被送去了陈都。” “什么?又去了陈都!”裴景佑扒着面前人,“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救我三哥啊!” 一行人立刻下山,所过之处,屡见死人横在道上,裴景佑松了一口气,他矛盾地瞥了眼走在身前的人,尽管他极不愿承认,但这人一出现,他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大路上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慕容胤翘首望去,只见顾渊一马当先,眨眼就到了跟前。 年轻的卫士慌忙急火翻下马来,见面前人好似方经一场恶战,遍身是血,还有那些裴府的侍卫,个个带伤,十分狼狈。 “殿下!” 慕容胤的视线早被顾渊后头的两个绿眼怪撅住了,他张口想骂,却又怕自己眼花看错人,直到两个人高马大的鬼奴一左一右跪在跟前,牵起他衣角掩面大哭,他才确信这两个家伙是真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裴小五没被眼前这俩鬼吓到,反而被山道上密密麻麻缓缓行进的蛮人吓了一跳,他扯扯身边侍卫的衣袖,刚想问话,突然听见有人冷声吩咐,“顾渊,把他给我绑了!” 不等裴景佑闹明白把谁绑了,眨眼蹿到跟前的侍卫已经钳住他两臂,像押囚犯一样将他押了个正着。 “慕容胤,你干什么?” 裴府护卫虽知殿下没有恶意,可见自家公子受制,还是本能地抢上前来,做出防备的姿态,“殿下!” “把他们也给我绑了。” “殿下!” 顾渊倒是乐意,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连主子带侍卫全绑了。 “把他们送回燕都交给裴府。” “殿下三思!公子尚未脱险,我等岂能离开?” 裴景佑也一脸不服气,“我走了,那我三哥怎么办?” 慕容胤拉起跟前长跪不起的两个鬼奴,“我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裴景佑瞧着对方人多势众,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六皇子今非昔比,有他去寻三哥,好过自己没头苍蝇一样蛮干,父兄在家得不到消息,想必也急坏了。 “你可要说到做到!”他见对方身边人手也不多了,“要不他们留下帮你吧。” “都这样了,留下拖后腿么。” 裴景佑吃瘪,暗卫虽然都想留下,可主子所说的确是事实。
第123章 陆行舟的去向 快马扬起飞尘,返京一行去后,浩浩荡荡追上来的鬼族总算又将剩下的燕人围住。、 花藜又急又气,“阿娘,你干什么呀!” 大族长从竹舆上下来,怒瞪着说跑就跑的儿子,“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花藜回头瞧瞧主子,被自己老娘气得满脸通红,“阿娘,不是都说了,我不回去!” 花蒺立在原地,面上却也显出苦恼。 老妇人见两个儿子当着族人的面这般不给她留面子,脸色更加难看,“那燕人,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儿子!” 慕容胤急着赶路,索性恶人也做了,“要我放了他们可以,除非大族长回去说服南越九黎,立下盟誓,来日燕陈交战,两不相帮,我不兵犯九黎,九黎族人不得兴师犯我。” 这条件听起来并不苛刻,甚至压根称不上条件,在偌大的南越山林里,鬼族的确只是九黎一支,要她联络九黎诸部,立一个称不上誓约的誓约,还算不上难事,况且燕人无礼,陈人狡诈,谁愿意掺合他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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