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敌意。”沈知书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瞳孔对向纪桓,那张僵硬的脸让人分辨不出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见纪桓没有攻过来,才又道:“陆仙尊与我是旧友。” 这一次纪桓才看清沈知书发出这些声音时,那张乌青的双唇紧闭,并没有说话时该有的动作。 “再抓着那根树枝不放,这手若是焦化了,神仙也难救。”沈知书说。 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敌意后,纪桓才缓缓松开捏着树枝的手,手上被火堆里的热浪烤得火红,有几刻他甚至还闻到了肉香,当痛感越发清晰时,他又一瞬想把烧红的手塞入陆云琛冰冷的胸口,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正在这时,闫知之背上的树枝飞下来一截,在泥土上勾勾画画,很快一株形状怪异的草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小妹妹,照着这模样去山里找找,到时碾碎敷在他烧伤的手上,很快便可痊愈。”从树枝在地上画出那幅图,再到沈知书解释图中草的作用,那具青紫色的身体木讷地站在闫知之身后,好像这些事不是他做的,而是藏匿在这座山里的世外高人借着这具尸傀的身份在跟他们交流。 就连纪桓看向沈知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狐疑,想了想他还不放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 沈知书轻叹了一声:“别看了,就这山里的结界浩天门的人都找不进来,你以为谁还能混得进来。” “你真的就是尸傀。” 听到纪桓不确定的口吻,沈知书笑了一声,尸傀突然低下头,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地审视着自己,许久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纪桓:“这确实算不上我的身体了,就连元神也不知道能清醒多久,我不想承认我是它,可偏偏这具肉身曾经确实为我驱使。”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中流露出落寞。 “可以的话,要是永远不会清醒,直至消亡便好了。”笨拙的身体,艰难地抬起被符咒捆住的双手,想要摊开掌心看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压着轰然倒地,沈知书‘唔’了一声后,久久没有再和纪桓说话。 闫知之到时被身后突然倒下的尸傀吓了一跳,娇小瘦弱的身躯纵身跳到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尸傀没有眼白的双眼木讷冰冷地盯着一边,不由咽了咽吐沫,又不敢上前去探那尸傀的鼻息。 纪桓试着唤了那尸傀七八声仍未得到回应后,转而催促着闫知之把火堆燃上,源源不断的内力继续灌入陆云琛的体内。 另一边闫知之也不敢耽搁,将火堆燃上后,就依照着尸傀在地上画下的图跑回山林中寻找药材。 天色渐晚,围在四周的火堆使得四周亮得宛如白昼,纪桓坐在中央,灼热的气息不断扑面而来,随着身上汗液的流失,纪桓大脑昏昏沉沉,口腔内干涩得要命,就连普通的吞咽也显得尤为艰难。 “纪哥哥草药找来了,我捣碎了先给你敷上。”闫知之边说边用石块将药草砸碎,紧接着捧着手中的药草跑到纪桓身边为他涂药,刚拉过他的手,便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拍开。 小兔子心里委屈,可看着他脸上神色不对,只得紧抿着双唇,再度凑到他身边将冰凉的药膏往烧伤的位置涂抹。 感觉到纪桓不耐烦将手抽回,闫知之无力的掌心死死按住他的腕口,仍旧为他固执地涂抹着草药。 纪桓嗓子已经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中度脱水后,闫知之的举动让他更加暴躁烦闷,明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自己好,可脑袋里紧绷的线,让小兔子微微颤抖的兔耳都看着碍眼,他紧咬着下唇,想要克制住情绪,身体却失去控制般再度把闫知之一把推开。 “纪哥哥?”闫知之摔倒在地,满是不解的大眼睛望着纪桓眨巴了两下。 纪桓握起拳头,烧伤的手感觉不到疼痛,干裂的双唇紧抿,他想开口说话,喉咙象是被钝刀一次次划过疼得要命,许久都发不出一个字后,那双空洞的眼落在了闫知之惊慌失措的脸上,耳鸣声贯穿大脑,在极度不适下眼前越来越模糊,直至在痛苦中陷入了黑暗。 …… 冰凉的水流顺着唇瓣缓缓流向前胸,伴着丝丝凉意,他微微扬起下巴,双唇微启。 “动了,真的动了!”小兔子咋咋呼呼地声音隐隐约约在耳边响起。 沈知书道:“再为他身上降降温。” “嗯,好,绿绿你真的好厉害!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知书轻笑道:“绿绿?你为何从刚才就这般称呼我?” 小兔子为纪桓身上擦拭着泉水的同时,抬头看向沈知书的脸:“因为你浑身上下都象是青草一样绿油油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被困在身体里的元神愣了片刻,落寞的神情下,说话时的语气却仍带有笑意:“是啊,那么久了,身上恐怕都已经有味了。” 话音刚落,闫知之便凑到沈知书身上嗅了嗅后,看着他认真地摇了摇头:“闻起来香喷喷的,跟师尊身上一样香。” “师尊?”沈知书走到纪桓身边,感叹道:“没想到这年头像这种半吊子也可以出来收徒弟了。” 平日与纪桓打打闹闹的闫知之,一听见有人贬低纪桓,立马龇起牙来护短道:“纪哥哥才不是半吊子,纪哥哥是除了师尊以外最厉害的人!” “你说的师尊原来是他呀,多年不见他竟然又收了一个小妖怪做徒弟,还是跟原来一样离经叛道。”说罢沈知书侧过身环顾着周围,“你师兄呢?你师尊伤成这样,他为何不在身边陪着?” “师兄。”闫知之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想起在魔族那段日子里听的流言蜚语,才后知后觉记起来她应该是有那么一个师兄,“哥哥你觉得像师尊那么好脾气的人,被徒弟废去修为,挑断手脚筋,有没有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老实说她和陆云琛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在短暂的接触里,她也拿不准将来会不会多一个师兄,毕竟就她在魔族那段时间里了解到的恩恩怨怨,换作是她,有朝一日能敌过对方,那绝对是让那个人当场出殡。 可这个疑问,却迟迟没有得到沈知书的回复,她回过头时,沈知书已经走到了陆云琛面前。 如果闫知之能用肉眼看见那漂浮在尸傀上方的元神,或许就能得见,那人红着眼眶,轻轻抚摸过陆云琛腕口上丑陋的伤痕。 沈知书低声:“我才懂,为何会你选这条不归路,曾经仙门都说你我根骨极佳,来日必当直上苍穹,今不过数十载竟全毁了。” 这是纪桓完全清醒时,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他睁开眼看着沈知书的背影,想要坐起身来问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可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试图开口时,除了沙哑的哈音,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纪哥哥。” 闫知之的声音,让原本注视着陆云琛的沈知书,转身看向纪桓:“我醒来的时候,你没被火烤熟,命还是挺大的。” 纪桓躺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望着沈知书艰难地开口道:“陆……云…琛……他……” “我暂时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阻止体内真气的逆行,就目前来看最多能熬上七日便会血脉逆流而亡。” 纪桓咬紧牙关,狠狠锤向地面,声音依旧沙哑:“都怪我!不是我根本就……” 沈知书打断道:“与你无关,刚刚和我交手留下的确实不轻,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一直都在用玉衡仙宗的禁术修行,上次分别他答应过我不会再用此等术法,没想到再见时,竟会用了那一招。” “禁术?什么禁术?” “你该不会真以为仙门有人能不到而立之年,便可达到大乘之境吧?”沈知书看着纪桓蹙紧眉心久久不作回复,轻叹着道:“我与云琛的天赋差不了多少,可哪怕如此,我仍用了一百三十年才堪堪突破元神期。” “陆师尊他……” “是玉衡仙宗传给掌门的禁术,有拔苗助长之用。他十四岁登上宗主之位,身边一个蛟龙师姐,一个魔族血脉的徒弟,听着是不是都挺累的。” 沈知书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原本还有栾承刑那混账小子帮忙撑着,没想到两年后对方找了个魔族女子成亲,他为了护住栾承刑,堵住悠悠众口主动将宗主之位禅位给师姐,修炼禁术一事,他没得选。” 纪桓狐疑地看着沈知书道:“不对,既然是玉衡仙宗的秘辛,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沈知书想起纪桓死死抱着陆云琛不撒手的模样,弯起了唇角:“因为你连命都肯给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8 00:43:05~2023-07-11 23: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月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9364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异香 这评价好高! 纪桓满腹疑问全被沈知书这句话给堵住了。小尸傀都那么真诚了,他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我现在能为他做什么。”现在的纪桓只感觉热血直冲天灵盖,哪怕现在沈知书要他把心掏出来,他也会在所不辞。 尸傀木讷的眼神盯着纪桓看了许久后,又仰头看天。 模样看起来傻乎乎的,可清楚的知道尸傀里困着一个真人的元神后,纪桓能透过那张僵硬木讷的绿脸看出一个长相清俊的男人正在思考。 那人头一歪,目光再度落在了纪桓的脸上:“山心,我能感觉到这座山的山心就很强大。” 作为手握原著的男人,纪桓很快就反应过来山心是什么。 这座仙山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藏匿在魔族血池下的那颗山心,按照原书中的剧情这颗山心将来会是拯救主角攻的重要道具,想来要是陆云琛融合了山心的力量,不止能救命,就连在魔族留下的伤肯定也能不药而愈。 纪桓道:“我见过那颗山心,之前和小仙尊也考虑过要不要动它,可山心和魔尊相连,若强行将其取下,必定会惊动整个魔族。” 沈知书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 因为你们都是一本书里的纸片人,我可是拿着剧本的穿书者。 “我是魔尊的第七个儿子。”纪桓说完轻咳了两声,低下头,食指指节尴尬地揉搓着鼻翼,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两个答案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太妙。 果然,沈知书刚听完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爱挺深的呀。” “我们……”纪桓本想解释,可身为魔尊之子如果说自己因为一腔热血才陪陆云琛走到现在,听起来确实不足以令人信服,所以他朝着沈知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生死相依。” 沈知书不由感叹道:“小云琛,我不在你身旁的这些时日里,你过得倒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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