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厄斯冷冷地盯着屏幕,眼神仿佛要杀人一样,嘴里说出的话却极其平静:“他们说你特别可爱,特别坦率,非常喜欢你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就连皇太子殿下都很欣赏。” “至于那些果子,他们相信你一定有送出去的理由,毕竟——” “整个星际不会有人再比你更爱它们。” 说罢,西里厄斯啪嗒关上了直播,脸色又黑又沉。 荀桉吸了下鼻子,嗓音有些发哑:“皇太子殿下不是你的老板吗?” 老板?这个词在星际可不常见。 西里厄斯盘腿坐下,那随意的架势好似并不以看见荀桉的脸为目的。 但荀桉还是灵敏地感受到了,嘟囔了句讨厌倏然转了个方向,怕西里厄斯看见他眼圈红红鼻头红红的狼狈摸样。 “喂,你怎么这么爱哭,开枪追偷猎贼哭,被从背后吓到哭,晚上生病难受哭,放小动物回家也哭。”西里厄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学着荀桉接近幼崽的模样接近荀桉,并且他已经得心应手了,“偶尔吵个架也能被气哭吗?” 荀桉撇嘴,轻轻跺了跺脚,赌气似的转回来:“才没有。” 原始星的傍晚连风都是暖色的,吹在身上柔软无比,同荒星上但凡出了安全屋就像刀子一般乱割的恶劣环境完全是两个极端。 西里厄斯撑着胳膊,身体微微后仰:“知道吗,人其实是会被闷死的,且大多数人都是被憋死的。” 荀桉听不太懂,晃了晃脑袋,疑惑西里厄斯怎么突然开始喜欢教育人了,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居然会从他嘴里冒出来,他难得不应该斜瞥自己冷声嘲讽吗? 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荀桉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这次没有主动逃离:“你是说在前线的时候?” “不,后方。”西里厄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一个人的时候才特别的闷。” “所以你才来原始星疗养?”荀桉透亮的浅色眸子里透出赧然之色,“治疗战后心理创伤?” “抱歉,我刚才不该那么吼你。” 西里厄斯意外挑眉,这次次不讲理的小家伙居然也会道歉?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荀桉顿了顿又道:“也不该逼你带货,逼你露脸。” 他抱着膝盖,把头埋进了手臂里,这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应用心理学满分的西里厄斯一眼就分析了出来,故意道:“还有呢?” “还有,不该扇你巴掌,不该叫你做全陪,不该逼你养猫,不该阻止你和荀呦呦亲近,抢胡萝卜……” 西里厄斯:“……停。”住脑,不要再反思了。 “啊,你诈我!”荀桉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被西里厄斯牵着鼻子走,他昂起了脑袋,卷翘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团成好几个漩涡似的可爱圈圈。 西里厄斯忍住伸手摸两把的冲动,往后一靠,平躺在地上,面朝晚霞:“今晚还回——” 嗖—— 黑影忽的从眼前闪过,他条件反射去抓,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只圆滚滚的土拨鼠被他倒抓在了手上,可爱的尾巴竖直朝上,短胖短胖的手脚胡乱扑棱着。 荀桉立刻瞪圆了眼睛:“快松开,你抓的它不舒服!” 愧疚呢?不安感呢?在荀桉身上咋都持续不到三秒呢? 西里厄斯:“……它踩的我也很不舒服。” “它多大你多大?!”荀桉居然上前掰他的手,意图把被抓的鼓起双颊,舌头微吐的“大耗子”救出魔爪。 可是他还没掰开西里厄斯的一根小拇指,有一道黑影从他脚边擦踵而过。 他眨了眨眼,今天土拨鼠族群搬家吗?被西里厄斯那一棍子捅到老巢了? 西里厄斯接收到质疑的信号,难得试了一次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没有,我不是。” 说着把证鼠丢进了荀桉的怀里:“要不你自己问它。” 荀桉:“……心虚?” 西里厄斯百口难辩:“真没有。” 土拨鼠趁机溜了,短胖短胖的小腿倒腾成了风火轮,呼啦呼啦地一圈圈转,荀桉被逗乐了,这才作罢。 入夜,两人生了堆篝火,一人一边靠在树下睡觉。 荀桉身上盖着一片巨大的树叶,睡着睡着忽的坐了起来,动静大到把西里厄斯都惊醒了:“荀桉?” 荀桉缓缓转头,神色清明,没有一丝睡意,只是那张小脸惨白惨白:“西里厄斯,今天山里下了雨,老鼠搬家。” “睡前才普及过,土拨鼠是松鼠不是老鼠。”西里厄斯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感觉自个儿睡着的时候,似乎又被某种松鼠科的胖爪子们踩了几下。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荀桉站了起来,神情严肃,身上的巨型树叶滑落,有一头甚至烧到了篝火,噼里啪啦作响。 “听见石块撞击的巨响了吗?”
第20章 其实没有。 比起古地球人得天独厚的精巧结构,严重依赖精神力的星际人体质虽强,五官灵敏度却差许多。 西里厄斯调动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精神力,扩散探查,果然收到了百米外传来的轰鸣声,伴随着大地异常震动,沙砾泥土,古树顽石,都开始剧烈晃动,巨大的裂口仿佛深渊之中张开的巨嘴,吞噬了摇落的鸟巢,也吞噬了夜里黑蓝色的流云。 精神力再这样浩瀚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被碎片似的击沉了,裹挟着西里厄斯向下坠落,他甚至看见固体湍流中无数野马,白肢野牛四蹄朝天,奄奄一息掠过了他的身边。 熟悉的原始星,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不认识的狰狞模样。 “西里厄斯!” 荀桉一嗓子把西里厄斯拽回神,贸然抽出的精神力在自然之力的巨大冲击下溃不成军。 西里厄斯被撞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晃了一下按住身边人的肩膀。 难道,原始星崩溃的节点已经到了吗? 耳边传来荀桉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西里厄斯,通讯帝国森林局,定位B625原始星,突发灾难性巨型泥石流,山体滑坡严重,请求支援!” “预测爆发定位为白霞沟,楚河沟,受损程度星际特等S级!” 一长串一长串的专业术语从荀桉嘴里炮弹似的吐了出来,他甚至忘了西里厄斯有光脑,直接拽掉自己的通讯器丢进了他的怀里。 绷紧着身体,煞白的脸上慌乱与恐惧交错,但还是强行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控局:“快啊,往东边高处跑,哪里信号最好!” “快去!” 西里厄斯攥着掌心又黑又小的硬盘,因精神力溃散而失了血色的脸冷硬一片,他一把抓住了荀桉的袖子:“你呢!” “冲进泥石流里送死吗?!” “这里离白霞沟,楚河沟不算近,等我过去泥石流早就停下了!”荀桉想把他甩开,却感觉扼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铁钳一般,越抓越紧,“如果我能及时赶到,很多生物都能活下来!” “我能救它们!” “那不是偷猎贼,荀桉!”西里厄斯绝不松手,语气强势而不容拒绝,“一旦二度暴发,甚至会引发星球解体,现在原始星状况极不稳定,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绝不能胡来!” “松手!” “听我的荀桉,联络军部应急网点!跟我乘星舰离开!” “不行!”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地心深处动荡的中心似乎在挪动,逐渐逼近二人的位置。 泥浆的轰鸣声交织着石块骇人坠落,撞得这一一方天地挤压变形,仿佛要把四蹿的生灵永久禁锢下来,将胸腔里每个器官都压成血泥,碾作化石尘渣,虚无地漂浮在宇宙间。 荀桉盯紧西里厄斯的眼睛:“我是森林巡护员,我属于这里,在它完全毁灭之前,我哪都不会去。” “犟什么!”西里厄斯死死扼住荀桉,瞳孔隐隐开始泛红,“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用不着吊死在原始星上!星际之中宇宙法则大于一切,它们的生死你改变不了!” 荀桉摇了摇头:“总要试试。” 西里厄斯咬牙切齿:“你这就是在送死。” 没等荀桉回答,他恨恨地咬了下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厉声道:“阿瑞斯!” 荀桉第一次听见西里厄斯呼唤自己的光脑,又或者不仅仅是光脑,指令之下,牢牢抠住他的那只手腕上,代表帝国的星芒散发出耀眼金色。 像那夜密林深处熠熠生辉的萤火虫—— 白金色的粒子强行撕破暗夜空间,悬空虚构出巨型机械机甲山体似的庞大轮廓,然后瞬间凝实,露出寸寸被战火淬炼过的银色骨骼、肌肉和经脉。 荀桉瞳孔地震,他从没有亲眼见过真实的星际战甲,之前甚至还以为那只是和古地球的手办差不多大小的人工智障玩意。 可他当真正站在这只庞然大物面前,竟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压迫,那种排山倒海碾压而来的强大气场。 而且,这只全副武装的机械产物—— 俯瞰着他,分明还会呼吸。 鲜活无比。 荀桉来不及纠结前沿的星际科技,更没有在意杀伤力TOP的精神力武器如何做到的生物活性共振,被西里厄斯拉着上前。 刚一抬脚,机甲便自动弹出只悬浮阶梯,将两人送至隐蔽舱门前,瞬息完成激光扫描,露出透明的银白色内室。 荀桉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被西里厄斯按着坐在了流水体的墨色副驾驶座位上,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了古地球全息灾难片影院里,眼前就是毁于一旦的白霞沟。 “接通帝国森林局和军部应急办,以最高权限介入。”西里厄斯居然面无表情地同时向两方下达命令,且两方都是毫不犹豫地立刻接收执行,没有一丝质疑。 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副官能达到的量级。 又或者可能,这架强横到变态的机甲,以及这个权威的通讯账号,并不属于他。 “西里厄斯?” 西里厄斯绷紧了脸,替他系好拦腰安全带,转过身飞速操纵着成千上万的仪表盘,某种明显狂躁超标的精神力同步接通机甲光屏,能量填充般渗入轴承零件。 就在这瞬间,机甲蹬地腾空而起,像一颗燃火的流星,擦破空气,瞬间驶向灾难现场! “西里厄斯,原始星磁场紊乱,没有能源供给,这么大的机甲随时都会失去控制!” 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在大气层里狂飙,荀桉在失重与超重反复横跳,耳边轰鸣着骇人的音爆,与下方泥石流的咆哮重叠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更为危险。 西里厄斯一言不发,操控着机甲,不到三秒便悬停在了山谷上空,俯瞰着下方整个大地被洪流淹没,蜕皮脱茧似的倾覆重来。 他的前额布满了细汗,瞳仁也像被烈火舔舐般殷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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