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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两耳向后一背，朝闻卿龇牙咧嘴：“别摸我。” 巴掌大点的豹子，脾气倒是不小，不过闻卿丝毫不将雪豹这句威胁放在心上，依旧捏着那又凉又冰的爪子：“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 “天生炉鼎。”雪豹道。 “不错。”闻卿道，“在多数人眼中，我不过是块会走会动的宝物。” “吼——”雪豹闷叫了一声，无奈地撇撇耳朵，任他揉捏。 “说这无用的。”闻卿轻笑，“当初师尊算到我的命数竟与一只雪豹交缠时，我很是高兴。” 他自幼便喜欢这类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动物，师尊长明真人曾经要为他猎只妖兽养在身侧，闻卿却以“强扭的瓜不甜”为由，执意要自行寻觅个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灵兽作伴。然而数十年过去，便连刚入门不满三年的小师弟亦真都有了一只火凤灵宠，他却始终形单影单。 岂料兜兜转转，竟真叫他碰上一个命数里注定相伴的灵兽。 许是被他捏得烦了，雪豹嗷呜嗷呜咬着他的指尖，闻卿毫不着恼，反而用指腹骚了骚雪豹下巴。 雪豹喉咙中的愤怒兽吼，慢慢变成了舒服的咕噜声。幼崽模样的豹子眯着眼睛，微微努起嘴，连胡子也向前翘着，仿佛十分享受。 闻卿笑着眯起眼睛。 他方才以为雪豹制作玩具为交换，哄得雪豹套上颈圈，并且勉强同意他在人前维持幼崽形态。他早已打好了算盘，今日这“小”家伙能让他挠下巴，明日便能叫他捏爪垫，终有一日，雪豹会卸下满身防备，仰躺着任他摸肚皮，到那时，他必要用脸颊蹭蹭这小家伙肚皮的软肉，狠狠吸上一口。 若他日果真他与雪豹心意相通，能够躺在成年雪豹的肚皮上，听着那滚雷一般的咕噜声，与这雪豹闻香品酒，就算十年后他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又有什么遗…… 掌心一阵剧痛，打断他的思绪。 指尖一团银白光影闪过，毛球自他怀中挣出，落在半空瞬间，早已化作七尺雪豹，圆瞳怒睁，满脸怨毒恨意地盯着他。 庞然巨物拦在面前，修为远高于他的威压席卷而来，那一瞬间，闻卿惊觉自己被重重包围，逃无可逃。 “闻卿，你杀我全族，辱我母妹，收我为宠，今日，便叫你血债血偿！” 雪豹喉咙滚出阵阵雷鸣，獠牙怒龇，朝他疾奔而来！ 匆忙之间，闻卿捏起剑诀，子午含光双剑锵然出鞘，剑意倾泻如光，将天地染成霜蓝。 然而，就在剑芒与雪豹即将接触的刹那，那赫赫威压陡然消失，雪豹身影随之不见，只剩一团被踩碎的云雾。 血自被雪豹咬对穿的掌心珠串般落下，指尖业已发麻，闻卿只得左手持剑，凝神戒备。 然而在这万丈高空，除却呼啸风声，只剩一片死寂。 血越流越多，连视线也阵阵模糊，脚下青纱几番摇晃，险些将闻卿掀翻过去。 以他金丹境界，无法御剑飞行，这青纱乃是师尊长明真人特意为他锻造的飞行法器，然而叫他在御物的同时对敌，却也太过为难。 第三次念着口诀勉强将稳住身形后，闻卿苦笑一声。 却不知玄云创宗数千年，有几个师兄是在半空坠亡的？ 他这一笑，那声低沉兽吼又在耳边滚起。闻卿提剑四顾，只觉茫茫云雾中，没有一个是雪豹的影子，却又同时没有一个，不是雪豹的模样！ 早听说雪豹一族以御风闻名，步伐流畅若云，踏雪无痕。踏雪步若修到极致，凡是有影子的地方，便是雪豹的落脚处。眼前这只雪豹，虽然尚未出手，但只看其步法，修为竟已至少在元婴以上！ 而他，金丹初期的人修，又如何斗得过这老奸巨猾的妖？ 他甚至能够想象，那只雪豹隐在暗处，正以何等狡黠自得的模样看着他这只猎物的困兽之斗。而雪豹这类天生猎食者，最不缺乏的便是隐蔽与耐心。眼下的他，毫无疑问成为了雪豹的猎物，只要稍稍一放松，只怕立刻就会颈断魂亡。 虽然不明白雪豹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但自保要紧。闻卿当机立断，两指自乾坤囊中摸出“缩地成寸”的符咒，然而念动咒语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经脉内的灵力，竟空空如也！ 意识到变故的瞬间，闻卿下意识催动飞行法器，然而脚下终于还是一空，青纱飘忽着飞远，他的身体，却无可救药地向下坠去。 咚—— 心跳几乎停止，全身血液上涌，闻卿茫然睁眼，却只看得见赤红一片。 除去一道快如闪电的银白身影。 猩红兽嘴悄然张开，森白的獠牙“咔嚓”一声，刺透他的脖颈。 “嗯……” 咬着牙眼下痛呼，再将喘息断断续续地吐出，闻卿瞬也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苍青豹眼。 雪豹喷出的炽热鼻息，在这万丈高空，仿佛也变成了乳白色的云雾，眼前的一切氤氲着，像是梦境。 还以为，果真能与这传说中的雪山之灵成为伙伴…… 闻卿抬手，指尖点在雪豹那蝌蚪一样的眉间，雪豹呜呜低吼，他却执著地拍在这豹的头顶。 “我都快死了，好歹让我摸一摸……”闻卿笑。先前被雪豹咬穿的手掌，黑色的血一股股喷涌而出，将小臂也染得宛如焦枯。 ……黑色？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闻卿一手按在自己心口。 死寂的胸腔，冰凉的、粘稠的、黑色的血。 他不是人。 他不是“修士闻卿”。 意识刹那回笼。 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彻骨的寒气迅速卷在身上，几乎渗进了经脉里，闻卿却立刻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寒室。 闻卿抬臂，将死死咬着脖子不撒嘴的雪豹粗暴扯了下来。血啪嗒啪嗒自脖颈洒了下来，他却毫无痛感一般，看着面前这只沉声嘶吼的雪豹。 “伏季。”闻卿声音冷彻，青黑色鬼气翻涌，鬼锁自衣袖哗啦抖出，将雪豹层层缠住，“孟极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玩儿游戏玩太晚了…… 不过说起来AIx人真的很带感啊。
第103章 “吼——” 纵使被鬼锁层层缠缚，身体半点动弹不得，雪豹依旧伸长了脖子，狠狠瞪着闻卿。 眼神寒冷如冰，一寸寸刺进闻卿心头。 孟极、伏季……分明是相同的魂魄，一个为他而死，一个恨他入骨。然而恨也罢，情也罢，却都逃不过执念二字。 “伏季，你怨恨本座杀你亲族。”闻卿五指一抓，鬼锁经他牵引，缠裹着雪豹飘到面前，“可这具雪豹的身体与本座签订了连心契，本座死，你亦死。” “嘶！”雪豹皱起鼻子，未被完全束缚的前爪闪电般探了出来，在闻卿脸上狠狠一抓！ 滴答—— 鬼血顺着脸颊流下，洇湿嘴唇，丝缕的苦涩在舌.尖绽开，继而是麻木的疼痛，自被抓挠的面颊向下，蔓延至已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脖颈，一点一滴渗进魂魄。 许是功法天生相克，被这豹伤到的部位无法立刻愈合。而闻卿一介鬼修，并无肉身，因此每每受伤，都伤在魂体上。魂魄的疼痛，强过肉身伤口的十倍百倍不止。因此就算是这样的小小抓挠，也与凌迟无异。 闻卿早受惯了这样的痛楚，自然不觉，然而连心契下，他有多疼，雪豹也会有多疼。 但就算如此…… 雪豹依旧死死低吼着，两只眼睛皱成吊梢，前爪用力扒动着裹在自己身上的鬼锁，眼见挣脱不得，竟张口兽嘴，狠狠咬了下去！ 咔、咔，让人牙酸的尖锐声响，不断在这狭窄密室中响起。 闻卿以手背擦去脸上血迹，并不阻止这家伙近乎自残的行为。雪豹幼崽精神差，伏季这般折腾，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后继乏力，那时意识难免松懈，或许孟极便会出现了。 然而，当他看到雪豹隐隐泛红的双瞳时，却是一愣，猛地将他扯到面前：“你何时入了魔？” 雪豹低吼，银白短毛根根乍起，瞳孔愈红。 闻卿低头，再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臂。 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迷前不小心被红奴偷袭，染上魔气，即将魔化，可现在…… 原来那个甜腥苦涩的吻并非梦境。 孟极那蠢豹！ 理智瞬间被怒火吞噬，闻卿一把将雪豹抓到面前，厉声喝问：“孟极的意识在何处！” ——“呵。” 识海中传来一声冷笑。 闻卿心头下意识一颤，然而那句“孟极”尚未脱口，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这声音虽然与那蠢豹相同，却来自另一道意识。 “想不到堂堂昆吾山鬼。”伏季讽道，“竟会喜欢一只蠢货。” 闻卿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当然是杀你。” “本座早说过，连心契下，本座死，你亦死。”闻卿脸色不耐，“你我性命相连，你就算报仇，又能如何？为了几条早已堕落的魂魄，何至如此！” 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雪豹嘶嘶哈着气：“‘堕落’？闻卿，伏氏一族救你性命，若无我族人，怎会有你今日！堕落……我伏氏一百五十一人，躲在郎谷山自给自足，从不参与三界争夺，三分之二的老弱妇孺，甚至从未见过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你倒是说说，究竟有哪一条魂魄，是堕落！” 识海中，伏季的声音愈发沙哑，然而闻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伏氏……”闻卿低声呢喃，“你以为本座杀了……伏氏？” 伏季怒极反笑：“闻卿，事到如今，屠戮我伏氏满门之罪，你不愿认？” 闻卿神色凝重：“百年前天火降世，郎谷山一带被烧为废墟。雪豹伏氏，死于……” “笑话！”伏季一声大喝，“闻卿，我亲眼看着你杀了我亲族，放火烧山，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 直到现在，闻卿终于知道，原来这上门寻仇的伏季，与月初在山门前挑衅的魔修雪豹并非同伙。而伏季口中的“仇”，竟是他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灭门之仇。 “百年前，本座尚且是只灵智不清的孤魂野鬼。”闻卿道。识海之中因伏季刚刚那声怒喝，竟震荡起来，闻卿只觉头脑嗡嗡，双腿发软，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寒床上，低声叹了一句，“伏季，你……” 认错了仇家。 “不可能！”伏季怒吼。 识海摇晃得愈发剧烈，闻卿眼前一阵模糊，撑着身体的手臂竟一软，整个人栽倒寒床。雪豹见状，猛然挣动起来，鬼锁哗啦一阵颤，眼见就要被这豹逃脱，闻卿咬破指尖，鬼血洒在锁链上，咔嚓嚓声音不停，一声绝望怒吼，雪豹终于再次被紧紧缠住。 “闻、卿……”伏季咬牙切齿。 闻卿大口呼吸，那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终于被压下几分，然而等他缓过气来，却觉得记忆里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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