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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叫与痛嚎，瞬间灌满了这间仅剩的庇护所。
第59章 鸣蛇抱着徐娘子就地一滚，背后撑起一层淡青色护罩，赤色的火舌几乎同时蹿了过来，那勉强撑起的护体真气，竟于瞬间融化！ “朱郎！”徐娘子颤声惊呼。 鸣蛇眼角抽搐，低吟一声，狠狠咬住小臂。 “天灾之下，还想着以官阶压人，蠢人。”孟极嗤了一声，又纳罕道，“阿卿，那水云儿不是说鸦青镇除了鸣蛇无一伤亡，咱们看见的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闻卿缓缓摇头。 天石降下之时，他当即算到天火祸世，几乎立刻飞至火势最盛处拒火，因此对于鸦青镇的遭遇并不清楚，只知道天火熄灭时，鸦青除去屋舍倒塌无数，以及那个被他偷走性命的“货郎”，再没有第二个亡魂。 然而，虽然闻卿没有回答，孟极此话一出，徐娘子瞳孔却猛地一缩，惊叫出声：“你们是什么人！” 孟极寻着徐娘子目光看过去，然而徐娘子视线所及，除了他与闻卿二人，空空如也。 “那黑脸汉子，就是你，你们、怎么进来的！”徐娘子惊惧地看着他们。 闻卿缓步走近，银红道袍拖在地上，发出并不清晰的“嚓嚓”声。 几人不远处，数个被天火吞噬的身影左右翻滚之下，终于不动，那惨叫也戛然而止。连番刺激下，徐娘子几近崩溃，声音也尖锐如刺：“红衣……你是那山鬼！” “阿卿，小心有诈。”孟极抬臂，不再让闻卿向前。 鸣蛇这时也向二人所在之处看了过来：“昆吾山神？” 闻卿仔细打量着鸣蛇表情，确定在这段心魔当中的鸣蛇，的确不是方才与他们交谈的“鸣蛇意识”，知道鸣蛇无论本体还是神识，终于彻底消失，低叹一声：“鸣蛇，万般执念皆为幻象，你还想在这苦狱中沉沦到何时？” 那冷肃的声音在这赤红的炼狱回荡，语调平缓，却如当头棒喝。 鸣蛇几乎瞬间变了脸色。 被他护在身下的徐娘子也若有所思，十指扣住鸣蛇肩膀，肩头布料几乎炭化，经她一捏，哗啦啦掉落：“这是……执念？” 鸣蛇忽地垂下头，埋在徐娘子肩窝上，低笑起来。 “朱郎？” “没错，是执念。” 鸣蛇的双肩剧烈抖动，咯咯的声音从他喉头冒出，直如烧开的壶水。徐娘子焦急地推着他的肩膀，鸣蛇突然止住笑，双臂撑起自己的身体，垂头认真打量着未婚妻。 “……朱郎？”徐娘子再次唤道。 鸣蛇坐起身，握住徐娘子的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那几乎要烧透半边天的火毫无征兆地熄灭，只剩满地枯焦的尸体。 “莺儿，我已死了。” 拇指轻轻擦过徐娘子的嘴唇，那双因恐惧而惨白的嘴唇登时如染了口脂般艳红，衣袖一挥，风醉居茶厅之中，蓦地燃起两排红烛，正南的大堂墙壁，一副红色双喜格外惹眼。 风醉居内外，那被天火烧灼过的炭黑痕迹奇迹般褪去，地面堆叠的尸体，仿佛被施了幻术般统统消失，而方才死在鸣蛇剑下的男子，此刻正在兰香院的二层阁楼上，左搂右抱着大声说笑。 朱雀长街石板如洗，而那天火，仿佛一段迅速侵入，又无声结束的梦魇。 “莺儿，我来娶你了。”鸣蛇握着徐娘子的手，终于将那在风醉居别院外没能说出的话，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徐娘子先是大笑，继而泣不成声，只是点头。 “别哭。”鸣蛇拇指在徐娘子脸上擦过，低笑道，“妆都花了。” “我不该……”徐娘子摇头，“若我知道你会……我绝不会用你的命换他们活。” “莺儿，我那时只想救你。以我一命，保你平安百岁，值得。但我知道，你也想救他们。”鸣蛇笑着哄道，“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徐娘子只是神经质地重复道：“我不该……” “你若真的不该，便不是我所爱的莺儿了。”鸣蛇单指挑起徐娘子下巴，不顾闻卿与孟极二人在场，轻轻吻在徐娘子哭红的眼角，“大喜的日子，你若还要哭哭啼啼，只会叫旁人以为是我委屈了你。” 说罢，鸣蛇将徐娘子打横抱起，向风醉居大门走去，凭空捏起一方红盖头，轻轻别在徐娘子发髻上。 鸣蛇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朱雀街的游人于刹那定格，在他经过之时，又如水波荡开，融于夜色之中。 闻卿拽着孟极衣袖，悄声跟了上去，二人身后，那画面一点点淡去，终于归寂于无形。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那间隐于山间夜色的土地庙再次露出轮廓。 “这间土地庙，原本是妙云下山历练的歇脚处，我在她死后，每隔五年会来到此处收整一遍。却从未想到，你竟会托生于鸦青镇。”鸣蛇叹道。 “咫尺天涯。”徐娘子靠在鸣蛇胸膛，指尖在那狰狞的伤疤上划过，“但现在好了，我们再不分开。” 鸣蛇并未推开土地庙的破门，只在那四方的院外停下，徐娘子与他心有灵犀，在鸣蛇停下脚步的同时，身体一歪，轻盈落地。 闻卿与孟极同样停步。 羊肠小道两侧，及膝的草丛里钻出一两声虫鸣，继而是秋蝉嘶哑的应和，自众人来时的路，亮起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星子坠在地上。 “莺儿……” 鸣蛇牵起徐娘子的手，轻垂头，声音因紧张而发着抖。 徐娘子仰起头。 “按着凡人的规矩，我本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可你不是凡人。”徐娘子打断他，“我总以为两情相悦者结合，合该以天地为证，以月色为媒，自己做自己的主。” 鸣蛇哑然，继而一笑：“五十年不见，你还是……” “伶牙俐齿。是不是？” 鸣蛇点头，复又摇头。 徐娘子摘掉红盖头，盖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君愿娶我，我亦愿嫁你，又有山君与他道侣作证，如今你想跑，也跑不得了。” “我不会跑。”鸣蛇低声道。 两人同时看向闻卿。 闻卿拽着孟极一同上前。 “徐娘子也算本座家人，既无司仪，便由本座主持。”闻卿平日冷肃的声音也挂上一丝笑意，在这幻象当中飘荡。 鸣蛇与徐娘子比肩而立。 “一拜。” 向这天地河山。 “二拜。” 念这朗月清风。 “三拜——” 两人转身，相向而立，深吸一口气，同时躬身。 “咚——”一声，额头默契相碰，发自肺腑的笑意当中，相拥的两个身影，化为点点流萤，秋风掠过，悄然散去。 作者有话说: 孟极：阿卿，我才想起来，你尚未与我拜堂。 闻卿：嗯。 孟极：什么时候补上？ 闻卿：（抬眼）听那说书人的。 孟极：（凶巴巴看向鱼）什么时候给我补，拜堂、圆房，我要一个不落！ 鱼：（瑟瑟发抖）要不……你俩跟读者要点海星，挤到醒目的榜单位置再说？
第60章 哗啦—— 幻象破碎。 骤雨狂风迎面扑来，一片迷蒙雾气中，傀儡不知所踪，孟极与亦真仍旧处于昏迷，这场打斗开始得突如其来，结束得又悄无声息。 闻卿抄起孟极与亦真，跃出深坑，衣袍微震，一道结界应声展开，将三人牢牢护住。 深坑之中，附在鸣蛇身躯上的魔气奇迹般消退，现出化蛟之后的赤金色鳞甲，纵使没了气息，依旧威势十足。而在鸣蛇背上，静静趴着一条枯瘦身影，满头细发凌风乱舞，如蝴蝶蹁跹。 徐娘子双眸微闭，嘴角笑容恬淡，像是醉在了梦里。 雨滴越砸越狠，不过几息之间，已将徐娘子与鸣蛇淋得湿透，水珠顺着衣袍滴落，于地面结成一条淡红色的蜿蜒小河。 雨水竟将她身上沾染的血，一并冲刷干净了。 闻卿捻起一簇鬼火，丢到坑中。那青黑色的火焰不惧雨水，沾衣便燃，不过眨眼，已将二人的尸身烧成白骨。 鸣蛇身上蛊毒、魔气俱存，唯有以鬼火焚之，才能彻底根除。 “……危险，徐娘！” 水云儿不知何时醒来，扶着门框发了一阵怔，继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先跑进内室，见那屋中空空如也，急忙跑到闻卿面前，然而话还没问出口，便已先看见了巨坑之中无声燃烧的青黑鬼火。 “徐娘！” 水云儿尖叫着冲上前去，闻卿眼疾手快，抖出鬼锁将她一把拉住。 焦枯味自那潮湿的腥味中溢了出来，将水云儿的哭声也烘烤得干瘪，鬼锁哗啦啦撞击着地面，水云儿一遍又一遍爬起，想要扑上前去，却终究徒劳。 “徐娘！” 水云儿声嘶力竭。 “……阿娘。” 水云儿跪在地上，无助抓挠着膝下的泥土：“阿娘，别离开我……山君，放开我，求求您……” “逝者已矣。”闻卿低声道，“徐娘子执念已了，七日之后，便能转世投胎。” 水云儿身体一震，却不肯抬头，只伏在地上，低低地喊着“娘”。 闻卿弯腰，将水云儿搀了起来，岂料他刚一收回鬼锁，这小丫头便手脚并用，爬到深坑边缘，不顾那满地血水泥水，直接扑到那一堆被鬼火烧得炭化的碎骨前。 风住，雨停，满院落花被摇碎在这入秋的第一场雨中，随之慢慢泛起的，便是那一阵阵焦枯的肉味。 水云儿虽然不住干呕，却依旧抖着手将那堆枯骨捧在怀里。 “徐娘……”水云儿喃喃，嘴角向上扯着，像是想笑，可那声音却不住颤抖，变成极力压抑的哭声，“您方才不是想听我叫一声‘娘’，怎么现在不肯听我叫啦？您明明知道，云儿一直想要个娘亲，娘、阿娘……” 闻卿正要劝解水云儿，身后一阵窸窣声传来，亦真竟然也醒了过来，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唇色却鲜红，显然在发着热。 他下意识抬手，以手背贴在亦真额头。 小道士身体一僵，却并不躲开：“青、青阳兄……” 闻卿迅速收回手，看着手背被亦真烫出的红痕，颇有些讶异：“太清元气？” 亦真也像是吓了一跳：“怎么会？” “亦真道友因祸得福。”闻卿道，“往日修炼的灵力经方才一役彻底抽空，紫府却自行吸纳天地灵气，炼成了太清之气。” 依玄云宗秘法所讲，凡三界修士，若想突破元婴境界，则必须将自身灵力转化为“气”。寻常修士，就算不为长生，单只为御敌，不惜倾尽万贯家财，只为寻得炼气之法。毕竟修真界常有一气抵十力之说——若将普通元婴期修士的灵力比作溪流，那参悟炼气之法的同境界修士灵力，则浩如江海。因此炼成三清气之后，几乎不必再为灵力枯竭而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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