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萧泽声调微扬,脸色不愉。 这不对,不对! 霍峰一把推开朱菀,后退着想要退出观月楼,然而萧泽大喝一声“将军”,双掌拍向桌面,身体竟如鬼魅般飘起,紧紧跟了上来! 一股冷意倏然扎进识海,霍峰身体猛地一僵,竟然动弹不得。 “将军,你若实在不喜尸母,倒也还有另一个办法。”萧泽几乎贴到霍峰面前,一把扯住霍峰盔甲,将一只瓷瓶塞到霍峰衣襟中,“这副珠胎丸,不论男女,只要服下,腹内便会立刻结成灵胎。只是这灵胎形同寄生,在吸干母体内所有精气后,方破腹而出。” 霍峰瞳孔倏然紧缩。 “尸母是死是活,全在将军一念之间。”萧泽指尖敲了敲霍峰胸前甲胄,金属叮咚鸣响,便连萧泽的声音也染上几分冷硬。 “嗬——”霍峰缓缓摇头。 萧泽脸上这才再次露出笑意,将霍峰拽回供桌前,向朱菀招了招手。被推到地上的尸母这才慢悠悠爬起,缓缓走来,皱瘪的脸颊挂着两行晶莹水迹,竟像是哭过。 萧泽一手拽着霍峰,一手拽着朱菀,将二尸的手交叠在一起。 轰! 远处忽然一声炸响。 霍峰猛地转过身,王庭西北门结界不知为何一阵晃动,似乎有人擅闯,守卫城门的尸兵也纷纷出动,然而仅这眨眼工夫,他便察觉到银甲卫谢彦已经受伤! 萧泽还是安王时期,谢彦便是其贴身护卫,其武功身法在凡人里已属上等,而谢彦成尸,乃是由霍峰亲自转化,其实力在尸族当中应仅次于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尸王人选,怎会在如此短时间内便被人斩下马去! “将军无需多虑。”萧泽手捧酒壶,火光自下而上照亮他苍白的脸庞,将那枯瘦的脸盈得恍如骷髅,“大喜之日,新郎官怎可抛下新娘子?朕这王城固如铁桶,不过是几只蚂蚁,又哪需将军出马?” 话音方落,又是轰——的一声震响,尸兵声声嘶嚎间,隐约几声低沉兽鸣,又夹杂着清脆的怒骂,在这死寂的王庭竟显得格外突兀。霍峰身体一震,心竟咚咚颤动起来,仿佛心肉里埋进了一只虫子,挣扎着想要破封而出。 “霍将军!”萧泽厉喝一声。 霍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阶前! 萧泽走至霍峰身边,并未对霍峰违抗他的命令而震怒,反而现出少有的柔和:“南星今日复生能否成功,全在将军。将军——不会让朕失望吧?” 霍峰攥起右拳,狠狠敲在胸膛金甲上。 “等南星醒来,孤要封他做共主。”说罢,萧泽抚了抚胸口毫无生气垂着头的木偶,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旋梯。 咚—— 西北方向又是一阵巨颤,霍峰迟疑地看着那不断冒起的青、紫色闪光,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有一张圆头虎脑的少年脸庞一闪而过,霍峰下意识眨了眨眼,那张脸却又极快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光秃滑腻的怪异头颅,正瞪着黑漆的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尸母! 朱菀早将自己的那杯酒饮下,转而看向毫无动作的霍峰,似乎等得有些不耐,八只手掌将霍峰紧紧缠住,脑袋一转,自喉咙中探出一根口器模样的长管,吸干霍峰手中的酒液后,又嘻嘻笑着,向霍峰嘴里探去!
第221章 大喜 2 观月楼中芙蓉帐暖,而王城之外,突然一声嘹亮凤鸣,纯金色的凤凰真火将半边天色烧得透白。 眼见孟极一头扎进裂隙中,而站在咫尺之外的齐行之却好似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火凤登时气血上涌,飞身冲了过去。 亦真手捏五雷符,将那藏在万尸群中放暗箭的尸毙于雷下,也慌张跳上房檐。 然而,两人速度再快,仍不及雪豹的踏雪步,孟极的身体完全消失的刹那,那条裂隙在二人面前倏然合拢,不留半点痕迹。 仅一步之差。 “咚”一声,亦真后腰撞在屋顶,身体失衡,骨碌碌向下滚去,眼见就要摔倒尸堆里,一只手伸出,将亦真堪堪按在房檐边缘。 瓦砾噼啪滚落,砸在屋檐下仰头观望的尸兵脸上。火凤两指一弹,凤族真火火苗所过之处,尸兵登时灰飞烟灭。 “吾主……”火凤回头,盯向齐行之按在亦真后腰上的那只手。 “火凤,你去打他们。”亦真保持着方才摔倒的姿势,呆愣愣地趴在屋顶,双眼发直,不知在想什么。 “火凤尚未完全觉醒凤族力量,不如我师兄弟二人联手……” 齐行之话未说完,亦真身体紧绷,扬声打断道:“我说他行他就行。火凤,去!” 天龙之息、凤凰真火,对于鬼、尸、魔而言乃天生的克星,人界天子只得天龙一口龙息庇佑,三界妖祟便不能近身,更何况是继承凤族真血的火凤?一口真火喷出去,只消沾到尸兵身上,眨眼便能将其烧成飞灰。 叫火凤对付尸兵,本是理所当然,然而火凤却迟迟不肯动弹:“吾主,孟极……” “你说过听我的。”亦真拉下脸来。那张溜圆的娃娃脸上,竟现出几分凌厉。 火凤不由心中一沉。 自以“山鸡”身份被亦真抱上山,到凤鸣山火凤献祭,一人一妖相处近百年,亦真从来都是嘻嘻哈哈,一副柔软可欺的老实样,而这副凝重表情却是头一次见。火凤下意识想以连心契探查亦真,岂料连心契彼端,亦真的识海却是雾蒙蒙一片,竟与他当初企图联系本界的霍峰时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火凤正要出声询问,却亦真见眉头皱起,手中符纸随即甩出,一只灵气化作的大手抄起火凤,将他向外丢去! 岂料火凤早有准备,身形瞬间膨胀数倍,眼见竟要撑开阵法,亦真骂了一声“呆鸟”,符纸再扬,息音、遮影双阵齐开,将火凤与他二人彻底隔绝开。 “吾主!” 阵法外,火凤将结界拍得砰砰作响,几乎将整座宫殿一劈为二。然而亦真此阵乃是以上品金色符纸所化,就算是渡劫修士,一时半刻也无法破阵。 “吾主!”既找不到人,那不断涌来的尸兵便成了泄愤的沙包,火凤两指捏诀,凤族烈焰所过之处,只余灰烬! 几寸之外,亦真盯着火凤那几乎喷出火的灿金眼睛,一言不发。 息音遮影,咫尺天涯。 “就算火凤继承了凤族真血,但以他现在这般不知节制地使用真火,不出半个时辰,必然力竭。”齐行之道,“师弟,你若想助他觉醒真血,不必非在此时。” “只差一点。”亦真喃喃。 “什么?”齐行之一愣。 “只差一点。”亦真重复,忽然一拳砸在面前瓦砾上,碎瓦和着血珠,滴滴答答砸向地面。 “师弟你……” “齐师兄,你为什么不救他?”亦真咬了咬牙,右掌摊开,星盘在半空不住旋转,“齐师兄,你刚才去了哪里?” 秋水断剑握在手中,那原本灿如晚霞的剑光此刻仿佛罩上一层雾,变得灰暗,齐行之面色发青,沉默地看着亦真。 “齐师兄,说话。” 正午已过,日头偏西,炽热的阳光透过乌云缝隙,一缕一缕洒下,在齐行之脸上映出一层阴影。亦真又唤了一声“齐师兄”,两指夹起一道降妖符纸,齐行之这才如梦初醒般,肩头颤了颤,不知是笑是惧:“师弟,你怀疑我?” 亦真喉头一哽,向后退去半步,掌心星盘疾转,再在他身周布下一层防御结界:“你说你留下断后,我们一路从北门向南追,可你……却是从反方向来的。” “我去解除禁制。师弟,你精通阵法,你不妨现在告诉我,这禁制最薄弱之处,在何处?” “东南,你来的方向。”亦真道。 “这便是了……” “齐师兄!”亦真打断,“齐师兄,你于阵法一向一窍不通,当初那巨石阵你都破不得,又怎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破除禁制?” 齐行之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不住摇头:“师弟,当日正道众修仅凭灵妙宗巧嘴诬陷,便认定师兄为魔头。今日,你也要因为这几个站不住脚的猜测,怀疑我?” 亦真脸色一白,被“诬陷”二字刺痛,然而眼见齐行之逼近,他又后退一步:“别过来!” 齐行之当即停下脚步,“当啷”一声,秋水断剑被他丢在地上,两臂平展:“师弟,我不会害你。” “你方才为什么不救孟极?” “魔瘴。”齐行之指向秋水灰黑色的剑光,“我以剑为道。秋水不仅是我的本命剑,更是我的道。” “剑道……” 亦真眉头松动,显然被齐行之说动。修士一生修道,危急时刻自然会下意识做出维稳道心之举,更何况他和齐行之师兄弟数百年,从未见过齐师兄有过任何怪异之举,便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那刚刚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是不是中了魔瘴。“可你不怕师兄会……” “师兄……”齐行之轻叹,“方才下意识护住秋水剑之时,我便已心生悔意,奈何那诡面人动作奇诡,在我反应过来前,我只来得及在孟极身上埋下追踪术……” “真的?” 听见“追踪术”,亦真眼睛一亮:齐师兄剑法、道术双精,有了追踪术,那诡面人就算藏到地底也能找到,这下师兄和孟极有救了! 然而,在看见齐行之苍白的脸后,亦真又立刻蔫了下来,不自在地踢了踢脚:“齐师兄我……” 话未说完,却忘了自己已经踩在了屋檐边,当即脚下一空,便向后栽去,齐行之喊了一句“小心”,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将亦真拽到怀里,又随手掐了个避火诀拍在他身上。 亦真正不明所以,后背却忽然传来刺痛,而面前的齐师兄更是连鬓发都蜷曲了起来,回头一看,除去他师兄弟二人所站的屋檐尚算完好,这整个外庭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一片火海! “凤族真火,的确是尸族最大的威胁。”齐行之双瞳烧红,声音沉沉。 亦真愣愣看了半晌,直到看见火凤眉间那若隐若现的凤翎印记,立刻眉开眼笑——这傻鸟,竟然误打误撞觉醒了! 与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暴烈气息不同,此刻火凤全身气息内敛,乍一看去竟与凡人武夫并无两样,然而那眸光流转,竟能与天地灵气相合。火凤所过之处,不需掐诀念咒,便有烈火熊熊燃起,而那火舌舔过之处,更有凤凰图腾若隐若现,若仔细听去,竟能听见啾啾凤鸣!至于那方才还黑压压一片的尸兵,此刻被真火一烧,除去正挣扎着向二人所立房檐上爬的,再不剩几只了。 “福生无量天尊!这呆鸟总算不呆了!” 亦真笑得有牙没眼,早把方才与齐行之的对峙抛到脑后,见那尸兵为了逃离火海,竟向着二人所站的房檐处爬来,而齐行之还愣在原地,一把将他扒到自己身后,用脚尖把爬上来的尸兵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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