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微是纨绔出身,根本不懂打仗,若他肚子里稍微有点真才实学,也断不会中了这种小伎俩。 而中计之后,他也不是下令撤退,而是连夜收拾行囊,点了数百精兵,护送他从山道悄悄逃离战场。 临走之前,他还骗李恤,说自己要做先锋探听虚实,豪言壮语,说的好像马上就要为家国舍身取义一样,可实际上,他只是要留天子继续当靶子,好给南梁太子盯着,从而顾不上他这从战场逃离的一只老鼠。 战场上突然没了主帅,军心大乱,整整四万盛周大军,分明还未受到攻击,就完全乱成了一锅粥,加上南梁太子一阵敲山震虎,四万将士成了散沙,趁这个空隙,南梁太子顺水推舟,将假的斩首之计变成了真的,一骑关失守,四万将士成了孤军。 消息传回后方的时候,韩修手握十六万大军,却驳回了冲击一骑关救驾的计划,而是将这十六万大军兵分两路,从东西方绕道合围,去斩南梁太子二十万大军的腰。 从手下将领的角度来看,太傅这个计划,睿智,有远见,但是无情。因为这就等于是把天子当成了饵,引南梁太子咬着不放,最后的结果将是盛周大捷,以及……国丧。 当时军中不乏有远见的将领,也知道一骑关易守难攻,等他们冲开一骑关,天子的四万兵马恐怕早已经被南梁太子吃了个干净,而且一骑关已经被南梁控制。 敌方主场,地不利;痛失天子,天不利,军心大乱,人不利。 如此不利的战略,保不了天子也打不了胜仗,相较而言,自然还是太傅的斩腰之计更好。 可是这种抛弃天子的计划,莫说是提出来了,哪怕是点头认同都是大逆不道。 家国动荡,风雨飘摇,一步踏错,便是国破家亡。 可最终,国未破,家未亡。 只是太傅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骂名与罪责,也为后来的太平盛世,正式奠基。
第17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17 十六万大军包抄南梁大军中路的时候,韩修单枪匹马赶赴一骑关。 单枪匹马的好处是目标小,不引人瞩目,于是他没有费太大功夫,就在南梁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潜伏穿过了一骑关。 当他赶到,四万将士已经死伤四分之一,而南梁太子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直追着护送李恤的御林军围追堵截,终于将天子銮驾逼入断云谷,三千将士以命死守,最终死的死,俘的俘。 战场上,主帅是最能稳定军心的人,于是韩修一过一骑关就使用了换脸道具,假扮成了主帅张承微。 当韩修杀进断云谷时,少年李恤的身体已经鲜血淋漓,几乎没个人形。 南梁太子不急着杀他,而是命团团人马将少年李恤围在中央,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打马球一样,把盛周的少年天子打的跌来倒去,狼狈不堪,以此羞辱整个盛周。 韩修从未见过李恤染血的样子,当场心都痛的几乎碎掉。 这个从小就连蝼蚁都舍不得踩的孩子,初次见血,便是被敌军踩在脚底戏耍羞辱,亲历近乎千刀万剐的残酷。 自此,再不用担心李恤天真善良过头了,因为没有人在经历了这种血的洗礼后,还能继续天真下去。 韩修凭着昂贵积分换来的绝世武功,悍然杀进敌阵,目光紧盯那被血染透的少年身影,心中哀叹:我的盛世明君,已在那血火深渊的尽头长成。 战场,谁也没有见过这样孤勇彪悍的人,一人一骑,单手挥枪,银光倾泻处,血肉横飞。 南梁兵捂着断肢后退,惨嚎连天,原本因为擒获敌国天子,气势如虹的南梁军,因为这一人的出现,气势崩溃,两股战战,只疑惑这朗朗乾坤,大好的人间,怎么突然阴风作祟,爬出了个地狱修罗? 只是南梁军眼里的修罗,在被俘的盛周将士眼里,简直是马蹄踏着金辉,铠甲泛着神光的赫赫天神。 尤其是这天神越杀越勇,杀到他们面前时,长枪一贯,将一个骑在马上,手里还拿着棍子的南梁将领当胸捅穿,捅穿后却不停,手臂一抬,竟挑着这将领,又冲向下一个拿着棍子的人。 长愈七尺的玄铁银枪一连挑了五个拿着长棍的南梁兵,至此,参与欺辱盛周天子的所有人都穿在了枪上。 那一幕发生时,偌大断云谷里,竟是安静的像是沉入了水底,唯有胸腔里的一颗心,轰隆,轰隆,像是要撞裂胸骨,从自己渺小的肉体里蹦出去,向这不知来处的悍勇杀神致敬。 而在下一刻,杀神伸手在铠甲下摸了摸,摸出一面旌旗,绑着护腕的手臂沉沉一抖,将那旌旗展开。 大红的盛周帅旗迎风一杨,于黑色骏马上、那不世杀神的手臂间,猎猎翻飞。 “杀——!” 帅旗迎风,残余不到两千的盛周残兵骤然红了眼,纵使已成敌军俘虏,纵使手无寸兵,纵使身披镣铐,但都不约而同的,在这瞬间声嘶力竭,惊天动地地吼了一声杀。 而后,血染残阳,哀兵绝勇,这些已沦为俘虏的盛周士兵徒手冲向南梁人的刀枪,悍不畏死,用血肉和血性,生生在南梁军的包围中撕开一个口子。 韩修甩脱枪上的五具尸体,抓住已向他扑来的李恤的手,握紧,猛提上马背,护在怀中,然后循着盛周士兵用血肉为他们撕开的出口,拼杀出去。 “舅舅!舅舅!”少年李恤蜷缩在他怀里,双手死死攥着他,发出两声颤抖的,带着哭音的低吼。 这次韩修没有怪他哭,因为韩修知道,这必然是李恤最后一次当着外人落泪,哭过了这一次,这个孩子怕是再不会有泪。就算有,也不会给外人看。 有那么一瞬,韩修心中满是自责。 怪自己一开始走了弯路,将这孩子教的太过纯良柔善,以至于后来不得不揠苗助长,用这样的残酷血腥逼迫他成长。 原本,可以有缓和一点的方式,可以让他循序渐进,慢慢成长,而不是在这样残酷的血火中,被催折拉拔着长大。 厮杀仍在持续,韩修的长枪挥舞着没有停过,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杀出去,只知道不能停。 他不断挑开眼前的敌人,挡开砍向李恤的刀剑,同时开启痛感屏蔽,让自己像个无知无觉的机器一样,重复着杀戮和保护的行为。 而就在他即将杀出重围的时刻,身后,南梁太子弯弓搭箭。 那是寻常人绝对拉不动的金羽弓,弓弦在阳光下泛着金丝一样耀眼的光泽,然后破风声动,八齿离心箭呼啸而来。 韩修听到了身后可怕的箭鸣,但是避无可避。 若是孤身,他倒是可以从马背翻下去一瞬,避过箭矢再翻上来,但是现在身前护着李恤,他只能稍微倾斜身体,让那凶厉的箭矢不至于钉断他的脊梁。 最终韩修身体猛地向前一震,只觉得左半个身体都没了知觉,但幸好有痛感屏蔽,他只觉得沉重麻痹,倒不至于影响行动。 之后他带着李恤逃出敌阵,与被困一骑关的盛周将士汇合。 失踪的主帅带着天子从绝无生路的险关中杀回,散乱的士气猛然一振。 趁着这股士气,韩修来不及处理伤口,只一刀砍断腰上支出来的箭杆,然后立刻立帅旗,清点兵将,迅速将残余的三万盛周将士统筹起来。 不退,而是迎着围杀而来的南梁敌军正面开战。 开战之前,映着篝火通红的光,韩修告诉将士们:你们没有活路了,你们死定了;因为你们受伤了,累了,痛了,怕了;你们的头颅会掉在这片地上,被南梁来的三万敌军当球踢。 怎么只有三万南梁敌军? 将士们惊讶而不解地问。 于是韩修告诉他们,盛周十六万大军已经斩了南梁军的七寸,最终能杀向一骑关的,只有三万。 所以,你们每人只要杀一个敌人,你们就能活;如果你们每人能杀两个敌人,你们不光能活,你们还能赢;你们每人杀三个敌人,你们就能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士气是一种真实而澎湃的力量,韩修的谎言给三万将士激励出了前所未有的士气。 于是三万大军忘了累,忘了痛,无所畏惧地冲向十万敌军。 一骑关之战里,传说所有活下来的南梁士兵后来都会做恶梦,梦里的盛周士兵简直不是人,他们不知痛,不畏死,眼里闪烁着必胜的精光,激昂地杀向他们,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势,惊涛骇浪的拍向他们,仿佛他们才是人少的弱势的那一边。 他们不知道,那三万盛周将士至死都坚信,己方和敌方人数是一样的。 杀一个敌人就能活,杀两个敌人就能赢,杀三个就能衣锦还乡。于是越杀越勇,越勇越杀,尤其是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挥舞着长枪,如神一样悍勇无敌的主帅。
第18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18 最终这一战成了盛周战争史里最光辉夺目的一笔:三万杀十万,同归于尽,赢的灿烂又悲壮。 一骑关之战里,韩修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杀死南梁太子。 那个随时戴着面具,将自己包的像见不得光的怪物一样的南梁太子,最终遥遥的的对韩修摆手,然后潇洒地携着残部离去。 韩修在那一战后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却得知临阵脱逃的张承微回来了。 这个不要脸的鼠辈着实好运。 因为在逃跑途中还是遭遇了南梁兵的追杀,受了一身伤,于是只能抱头往回跑,等他跑回来的时候,刚好一骑关大捷,而韩修昏迷,于是他狂喜的发现,临阵脱逃非但没有罪过,还莫名掉下一个天大的战功。 当韩修醒来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军中一片欢呼,歌功颂德着张帅神勇,带领三万残军反杀南梁十万大军。 可哪有什么神勇?哪有什么反杀? 带着将士活下来才叫神勇,才叫反杀,就算是韩修力挽狂澜,结果也只是同归于尽。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若没有张承微的愚蠢和无能,一骑关四万将士断不会全军覆没。 韩修震怒,以摄政大权直接剥夺了张承微帅印,要清算他的罪过,为枉死的四万将士报仇。 当时的少年天子也在养伤,猛然得知太傅要军法处置张承微,于是连下三道圣旨,力保张承微。 然而第三道圣旨还没来得及送出天子营帐,手握摄政大权的太傅大人却先进来了。 李恤以为韩修是来跟他谈判的,少年倔强地顶着一身伤从榻上爬起来,被子滑落,露出缠满绷带的身体。 但是下一瞬,他瞳孔皱缩,身体完全僵硬了。 “太傅,你手里提的,是朕的舅舅么?”少年李恤声音微微颤抖,却不是怕,只是满身伤痕造成的虚弱,而那少年的眼底,只沉淀着满目的死灰。 韩修是拿着剑进来的,剑上还淋漓着鲜红的血,而他另一手里,提着个血糊糊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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