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旻深掂了掂花,迈着长腿往办公室走。 看见我这么大一束花了吗? 答案都在花里! . 冬季是服务业的淡季,所以每周五傍晚,他们在花店开班授课,教大家插花。 这天是第一节体验课。 玲珑打扫着店面,钟臻将毛衣袖子撸起,不停出入于冰库,从里面搬出大盆大盆的花材。 “你穿上大衣吧,别感冒喽,”玲珑看了他一眼,“今天是体验课,人多,需要的花也多,等正式班开起来了,就不需要准备这么多花了。” 钟臻无谓地笑,面色略白,后背早就渗出一层汗,“我知道,不过到时候需要的花材也更精细了,成本还是很难降下来……” “所以呀,定价是关键,”玲珑应和,“不用担心太贵了会流失学员,好多人也想要更精致的体验呢。到时候下了课,他们拍拍照,发发朋友圈,慢慢也就把人气带起来了。” “是啊。”钟臻闷闷搭腔。他心里还有许多顾虑,不敢分享出来,怕玲珑跟着烦恼。 搬完了花,玲珑也将店面打扫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欢迎饮料。 钟臻靠在柜台,平复着剧烈运动后的呼吸,顺手拿起报名表来看。 体验课一共有一百八十多人报名,可最终回复信息并支付体验费用的只有33人,一个礼拜过去,最终确认能来的学员只剩25人。 为了保证学员的插花体验,这25个人又被分作两班,本周五是第一个班,下周五是第二个班。也就是说,起码还要等上半个月,他才能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留在他的插花课里学习。 也有极大可能,这个尝试最终会沦为一桩赔本买卖,像把大捆钞票往水里抛,他的回报只有咕嘟咕嘟浮上水面的几个气泡。 钟臻轻叹,感觉头疼,抬手揭过一页,来到了报名表的第二页。 一个名字赫然跳入他的视线。 阳言秋。 阴魂不散。 他蹙着眉,十分希望在昨晚的不愉快之后,这人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钟臻得过抑郁症!” 这句话说给商旻深听也同样说给他听。 阳言秋在提醒他,像他这样的人,仿佛一颗定时炸弹,一个烫手山芋,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垂青。 昨晚他几次三番地想要抬头,想观察商旻深的神情,想从他的神色中琢磨出他的心绪。 可是很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这句话像是一道符咒,劈天盖地地降落,挤压着他的背脊,让他紧张,窒息,失去思考,动弹不得。 得过抑郁症的人就不配得到爱吗? 抑郁症又算什么东西? 我分明已经战胜过它! 意识到的时候,圆珠笔已经快要将纸刺破,那面目可憎的三个字也被重重的墨水掩盖,淹没在深蓝色的墨汁里。 淹死你才好! 钟臻赌气地将本子摔在桌上,走去工作台继续准备。 将茶点在桌上摆好,玲珑观察着他,笑呵呵地问:“你和你们家那个,什么情况啊?” “啊?”钟臻愕然。 “怎么突然来了,以前不都忙着上班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玲珑凑上去,从钟臻身旁的水桶里摘出几只玫瑰,和他一起剪掉花刺,“你跟我说说呗,我都好奇一天了。” “憋坏了?”钟臻忍俊不禁。 “嗯,可不是么, ”玲珑说,“我告诉你了嘛,我的生活里需要八卦。” “我的也听啊?”脸上的笑意不曾收敛,钟臻问她。 “嗯,你的才要更仔细地听。” “我跟他说,我想要离婚了。” “啊?”玲珑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险些都要飞出去了,“不是,为什么啊?” “……那今天他突然来,是什么意思?” 钟臻仍工作着,神色波澜不惊,“他不想离婚,但是也不喜欢我……” 玲珑可没有他的那种定力,花刺也不剪了,受在他身边,“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钟臻摇摇头,“我也在思考。”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不喜欢你,但是你很喜欢他?” 耸耸肩,钟臻承认:“嗯,是这样。” “唉——”玲珑叹气,“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吗?” 那双勤劳的手终于停下,钟臻眉头一松,黯然回复,“越来越喜欢了。” “当初说要离婚,除了不想再浪费他的时间,也是不想让自己继续沉沦,我们的缘分走到了尽头,就该在最合适的时机放手……” “可是,他却不愿意离婚,而且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知道了我的病,也没有嫌弃我……反而,反而越来越可爱了。” 玲珑摇摇头,爱莫能助道:“你俩的情况太复杂了。我听说过有人婚内出轨,有人婚内出家,没听说谁婚内暗恋的。” 钟臻却像打开了话匣子,“玲珑姐,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他了。他坐在沙发边上,头发都还是乱的,一下子醒过来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鸟,我都能看到他身后有对翅膀在扑扇着……” “他好笨啊,连鸡蛋都不会打,但只要我教他,他就会很认真地学。而且他还很聪明,只要示范一次他就会做了,还做得特别好,可能优秀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我发现你有点恋爱脑。”玲珑无奈地拿起花枝,继续修刺。 钟臻淡淡地笑,“你第一天发现啊?” “都是因为他太可爱了。” “唉——”玲珑又叹。 这次带着种看人咎由自取的唏嘘。 哗啦———— 一滩奶棕色的液体蔓延至他们脚边,顺着液体的源头望去,那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再往上是西装裤,羊毛大衣的下摆,垂帘挡住那人的上半身,可他的装束屋里的两人都熟悉。 他们分明今早才见过。 方才他们聊得太投入了,谁都不曾注意有人推门而入,为了送上惊喜还特意掂起脚尖,高挑的黑影掠过前厅的花束蓬蓬,来到帘外。 意识到自己露馅,皮鞋调转方向,左脚拌右脚,趔趄一下,更加慌忙地腾退。 “等等——” 钟臻对着门帘外的人喊,“小深,等一下。”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我就是来送奶茶的。”皮鞋一路移到门口,花店被一股甜香覆盖,香气突兀地追到他鼻尖。 钟臻喜欢他? 喜欢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结果又想要跟他离婚了,为什么? 他终究没有等到钟臻追来就逃出了花店。 . 店门阖上,钟臻才在一片怅然里注意到,原先挂在店门上的那串风铃今早被他拆下来洗了。 为什么呢? 因为心里开心。 因为商旻深第一次走进他的花店,还跟他要了一束花。 天大的奖励突如其来,他什么技艺也想不出,傻乎乎挑出冰库里每一朵漂亮的花,全都包在一起,塞了喜欢的人满怀。 玫瑰的花语是爱,小雏菊的花语是守护,牡丹代表炽热,洋桔梗诉说他隐秘的心事…… 他有太多的话想让商旻深知道,撺在一起,反而变得笨拙而潦草,变成一团乱糟糟的闲言碎语。 他是后悔的,也是激动的,因为商旻深的主动靠近而拥有无穷的力量与勇气,结果却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搞得方寸大乱,进退两难。 钟臻塌着肩,回到工作间,刻意逃避着玲珑关切的眼神。 那眼神太重了,曾几何时,他脆弱到仅是一声善意的慰问就足矣将他压垮。 “这次可能真的要离婚了,”钟臻木然走回原位,拿起玫瑰继续修剪,“我吓到他了,不能再继续吓他,他不会原谅我的。” “这……”玲珑也尴尬非常,“对不起。” 钟臻摇着头,“不是你的错呀。” 反正都是要分开的,好散赖散都是散,只是的这下恐怕以后连做个点头之交都难了。 学员陆陆续续进入花店,钟臻平静地安排他们就坐,玲珑给他们倒茶。 两个老师说话轻柔,动作利落,店里干净整洁,花材也新鲜娇美。 看得出,学院目前还是满意的。 原本属于阳言秋的座位空着,那人没来,也算为这波折的一天提供了一丝慰藉。 钟臻拢拢衣领,看向学员,“好了,人到齐了,现在开始上课吧。” “能再加一个人吗?” 皮鞋出现在帘外,声音穿进来,凿着钟臻的耳朵。 “可,可以啊!”玲珑喜出望外,小跑到那边,拉着商旻深的胳膊,怕他跑了一样,将他按在空着的椅子上,“你坐这里就行,这个学员没来。” “嗯,我知道。” 商旻深的指骨红肿着,“他来不了了,我替他上了。” “老师好!”商旻深朝着长桌尽头站着的男子点点头。 男子微讶,愣着,被玲珑推了推后背才如梦初醒。 从花店逃跑的小鸟回来了。 并没有丢下水晶鞋,灰姑娘还是跑回了城堡。 这代表什么呢? 玲珑推开窗,晾在窗檐的风铃叮咚叮咚地响。 代表什么呢? 跟随众人,商旻深拾起一支摆在花池里的红玫瑰。 ——喜欢!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不是去南方出差/游玩嘛,走到哪里都被叫“美女”或者是“小妹”或者是“妹妹”,给我这个身高直逼一米七的北方姑娘都给叫膨胀了!回来的飞机上我在想,这次出门最舍不得的就是南方的那种亲切又天然的称谓了! 在我们北方,我得到的称呼大多都是,“诶诶”或者是“小姐姐”,感觉根本不走心。偶尔听见声“美女”我都要一哆嗦,这人肯定有求于我,不是劝我消费就是要我关注豆音,哎嗨嗨! *没有暗暗夸自己的意思哈,就是想说南方的称谓真的很亲切,对谁都一样的,对比起来北方就有点僵硬了……真的没有在夸自己啦 ——碎碎面,168.5!!!
第66章 人柒攻要离婚 11 “初学插花的同学很容易陷入一个误区, 即以多为美,或是以少为美……这里的多和少不仅指选取花朵的数量,还指插在花台上的花草的品种。” 钟臻站在工作台的一端, 草绿色的围裙裹着他的腰, 腰肢并不纤细,却平坦顺直, 看得人浮想联翩, 肖想那之下的肉身怎样结实并精壮。 大多数学员都是年轻人, 就住在这附近,当初报名一个是为了学习花艺,陶冶情操;除此之外,他们中的一些还有个隐秘的原因,是想要更了解这个笑容和煦, 声音不急不缓的花店老板。 这么想,商旻深的适应能力称得上极强, 不仅顺畅融入进班级, 还成为了肖想大军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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