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林和他的马夫昨晚才到,也没见过死者。 除了几个人都来自安县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异常。 “都不认识死者?不见得吧。” 聂思远随意地翻着魔教两人查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些不值钱的杂物,唯有一张写着聚仙阁的地契还有些价值。 陈景林神情有些紧张,因为那地契就是从他包袱里翻出来的。 “聚仙阁。” 聂思远点了点那原本属于他的地契,明知故问:“好像是个挺大的戏园?在附近都小有名气。” 陈景林脸色不太好看,一直盯着那张纸,像是生怕被他抢走。 “嗐,已经没咯。” 旁边的陶怀撇了撇嘴:“一个月前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还烧死了不少人,听说就连东家的夫人孩子都被烧死了。” 随即他朝着陈景林抬了抬下巴。 “这位就是聚仙阁的东家,其实夜里唱戏也不少见,起火就算了,偏偏还锁了大门,结果里面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景林没吭声,眼眶却慢慢红了起来,许久后才哑声道:“晚生那日听闻老母生病,便回家探望,并不在安县,没想到刚一到家就听闻了噩耗......” 他喉咙动了动,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手死死地攥成拳头。 “只听说那日唱的是火烧纪信,因天气冷,下人就将门关了,谁成想本应该是道具的炭火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一直烧到了前面......” 他像是说不下去,痛苦地抱住头,肩膀都在颤抖。 “阿秀在台上,那两个孩子想要看着娘亲就坐在最近的地方......我不该回去的!那日我若不回去,也不会让阿秀上台,两个孩子也不会跟过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今人没了,只剩下......” 陈景林声泪俱下,一双手将地契递过来,他连忙接下,抬起头却猝然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 “因果循环,皆是天意,陈公子节哀。” 陈景林接下来的话都卡在嗓子里,心头轻颤,见说话的是那位聂家大公子,又有些不屑地垂下眸子。 “晚生与那二人并不认识,无冤无仇,只因马车损坏才困在这里......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他朝着众人俯了附身,便匆匆回了屋,似是片刻不愿多留。 “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 商玉香低声感慨,盈盈弱质,嗓音微哑,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车夫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可怜?我还觉得凶手就是他呢!” 陶怀抱着胳膊冷笑,“我可听说那戏园起火是因为后台的木炭加多了,死的老头就是卖炭的,保不齐就和这事儿有关系!” 听到这话,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复杂,不过这只是陶怀的凭空猜测,没有证据。 聂思远若有所思。 陈景林刚刚可不光紧张,更像是在恐惧什么,若真是他为妻儿报仇杀了老头,那他又在怕什么? 他慢慢揣着袖子,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笑得意味深长。 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啊,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陈景林呢? 夜里,雷雨交加,狂风吹得窗子呜呜作响,外面的树枝都不断传来断裂的声音。 自从下午呛了冷风,聂思远身上便有些发热,一直昏睡着。 外面的风声与断魂崖上交叠,又变成了灵堂上的哭声、叱骂声,最后是香炉砸在棺材上发出刺耳的震动。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里的恨意像毒一样蔓延。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聂思远双眸微凛,翻身下床,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口。 隔壁的房门不等被人敲响便被拉开。 “教主,何七被人杀了。” 聂思远抱着胳膊倚在门口,意外地挑了下眉,面色有些凝重。 死的竟然是封琰的手下。 事情变的更加有趣后,也变的更加麻烦。 凶手能在封琰的眼皮底下杀魔教的人,不仅胆大,而且还有些本事。 ——换句话说,现在除了封琰,所有人都处于危险当中了。
第4章 过了一会儿,听隔壁没了动静,聂思远索性披着外袍出了门,果然见封琰屋内没了人影。 他也没惊动其他人,悄悄地来到后院,最后在厨房后面找到了带着鬼面的少年,连伞都未打,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被割喉的尸体。 鲜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在地上洇出暗红,与封琰身上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是你?” 封琰听到声响,回过头,眼中冷意更甚,浑身都笼罩着戾气。 聂思远怔了下才明白他不是在怀疑自己,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在这。 一个普普通通的驿站,竟然让封琰的人死在了他眼皮底下,别说狗东西向来骄狂狠戾,就算换个人也忍不得这明晃晃的打脸。 “你别冲动。” 封琰凌厉的眸子杀意蔓延,寒刃出鞘,抬腿就要朝着客房及后院走去。 “冲动?敢动我的人,不就是找死!” 不会是聂家人动的手,剩下的那几个,既然不确定是谁,那就都没必要留着了! 聂思远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拉住了封琰的手臂,结果根本就拉不住,被拽着踉踉跄跄地走了好几步,伞也砸在地上。 冰冷的雨扑在身上,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封琰!你冷静点!他们不是江湖人!魔教向来名声不好,你如果今日再血洗驿站,早晚要被武林门派共同讨伐!你还嫌自己手上沾的血不够多吗!” 封琰眼眸猩红,猛地甩开他的手,目光冰冷陌生。 “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教我?再多说一句,就先杀了你!” 不知道哪句话话触碰到了封琰最敏感的神经,让他心中杀意沸腾,手中长刀发出危险轻鸣。 聂思远胸口仿佛骤然传来阵阵剧痛,脸色惨白,眼前发黑,强忍着才没倒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力地笑了下,声音轻的仿佛要散在雨中。 “怎么,封教主也想给我心口来一刀吗?” 话音刚落,封琰脸上血色尽褪,耳边轰地一声炸响,银色闪电划破黑夜,眼前人影与记忆中瞬间重合。 他踉跄地后退两步,手中的刀都险些掉下去。 “你......” 封琰手腕轻颤,蓦然红了眼眶,连话都说不出来。 聂思远心里冷笑,身体突然栽倒,意料之中地被人接住。 少年人胸膛炽热的温度就算在雨中都让人无法忽视。 “封琰,如果能找到凶手,我不拦你。” 他没有力气,靠在封琰身上,一句话压垮了对方最后的执拗。 “你该知道,那个人不想看见你乱杀人。” 封琰单手揽着他,沉默许久,竟然真的遏制住了心中的暴怒和杀意。 他看着聂思远在雨中越来越苍白的脸颊,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扯下了自己外袍盖在对方身上,急匆匆地朝着屋内跑去。 可他动作再快,聂思远还是冷得不断打着哆嗦,回屋后也没顾忌什么,直接脱了身上湿透的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封琰慌乱地给他倒了杯热水,随即抿着唇站在旁边不吭声。 聂思远手抖的厉害,几次都险些砸落了茶杯,最后封琰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屈尊降贵地亲自喂他喝了水。 “人什么时候出事的?” 聂思远哆哆嗦嗦蜷缩在被子里,喝下去的那点热气转瞬就没了,手脚冷的都像没了知觉。 淋了点雨跟要命似的。 封琰语气又恶劣起来:“你能不能先闭嘴?聂家的人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聂思远抿唇,声音发颤:“若不找到凶手,还会继续死人。” “你又知道了?” 封琰见他脸上毫无血色,耳侧却开始大片大片的泛红,心里咯噔一下。 这病秧子刚从阎王殿回来,下午吹了冷风就一直不舒服,刚刚又淋了冷雨,现在不会要发烧吧? 聂思远晕乎乎,还在想着事情,突然后背一暖,察觉到一股内力渡了过来,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喟叹,声音终于不再发颤。 “对方与魔教无冤无仇,今晚极有可能是杀错了人,他要杀的人还活着,自然还会动手。” “杀错了?” 封琰愕然,刚要放下手,结果被聂思远又拽了回去,“别停,继续。” 聂思远听到了后面某人咬牙切齿时发出的咯吱声,感觉涌入的内力莫名凶狠的几分,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倒也没在意。 “谁敢如此丧心病狂地当你的面杀魔教的人,除非本来要杀的可能不是何七,而且他尸体并未缺损,与先前的两名死者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有些疑惑地歪过头:“你的人应该武功不弱,怎么就如此轻易被人暗算?” 封琰拧紧了眉:“厨房内有迷香的味道,有人在里面下了药。” 下药? 这说明凶手不敢直接动手杀人,后院的几个人看着确实不像会武功的样子,不过这也说明凶手要杀的人也不会武功。 看来那人身体并不强壮,难不成是那个女的? 封琰抿了抿唇,冷冷道:“说到底还是何七自己废物,竟在这里成了替死鬼。” 可再废物也是他的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聂思远沉默,勾起自嘲的笑。 “不,这说明无论武功多强,如果有人一心要杀你,步步为营,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封琰倒是不以为意:“至少我不会死于这区区迷香。” 聂思远心里冷笑,之前他的武功与封琰不相上下,就算对方偶尔能占些便宜,但也绝对要不了他的命。 可还不是被人算计,最后死无全尸。 这狗东西早晚也会因为他的盲目自信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才懒得和封琰争辩这点,便转移了话题:“何七去厨房做什么?” “不知道,我原本是让他盯着书生,让韩龙盯着后院,结果刚刚韩龙跟我说寅时一刻的时候看见他去了厨房,还以为他是饿了,却始终没见人出来,再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死在屋后。” 聂思远诧异:“割喉搬尸,他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封琰也拧紧了眉头:“没。” 虽说夜里风大雨急,但能在魔教高手监视下,无声无息地干掉另一个高手,凶手倒真有些手段。 聂思远垂下眸子,指尖在床沿轻扣,封琰瞥见他这动作,喉咙动了动,倏地抬起眸子。 “韩龙呢?” “我让他盯着厨房,不许任何人靠近。” 聂思远点了点头,厨房那必有问题,是得看着,但他随即又想到什么,神色微变。 “你让他盯着厨房,那后院岂不是没人盯着了?” 封琰看着他思考时候的样子,莫名有些走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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