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魏瑄揉了揉眉心,随口道:“依先生看,朕若要兵发漠北,有几成胜算?” 余先生察言观色道:“那就要看陛下以何人为将了。” “皇叔如何?” “若大将军和贤国公联手对敌,漠北之战,必然势如破竹。” “但朕不想让彦昭出征。” “哦?”余先生眸中幽光一闪,“为何?”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魏瑄随便找了个借口。 “陛下恕老奴直言,派谁出征,有时可不由得陛下。” 魏瑄冷笑了声,“先生这是有未尽之言啊?” “老奴不敢。”余先生叩首道。 魏瑄隐怒道:“你哪里不敢,你这是暗指萧将军会抗命。” 余先生低头道:“陛下,恕老奴直言,现今锐士营掌握在萧将军手中,一旦君侯出征,萧将军必然要同往,难道陛下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默契吗?” 魏瑄的眼神渐渐沉敛,“所以朕更不能让他参战了。” “陛下所虑甚是,君侯乃一方诸侯,在江南拥兵数十万,陛下不得不防啊。”余先生浑浊的眼睛里埋着一丝阴诡,“陛下若让君侯率部远征,其此战之后,他必声望日重。” 魏瑄沉默片刻,问,“那先生以为除了皇叔和萧将军,还有谁能堪当远征之重任?” *** 将军府 “什么?左袭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左奔被封为骁骑将军?熊豹营参与远征?”萧暥手里的小松子差点惊掉了。 有没有搞错啊! “阿季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两个可是降将,虽然萧暥也并不反对给他们一个下岗再就业的机会,但是一上手就当大领导,这就有点不靠谱了。 也不是说萧暥心里酸得慌,他都一快退休的老员工了,怎么会跟新人争先进。 退一步说,熊豹营里都是一群虎狼,小皇帝把他们放出来,镇不镇得住他们还两说。 “鞮奴,准备车驾,我进宫一趟。” “主人,你午饭还没吃。” “回来再吃。”萧暥又从盘子里顺了尾香酥小黄鱼,叼着就往外走。 *** 长乐宫 一听说萧暥来了,魏瑄放下手中的公文,立马进了御膳房。才片刻,几道清新的小菜就做好了。 萧暥:这可比香酥小黄鱼好吃多了。 饱餐一顿后,御膳房又上了各色点心,萧暥忽然觉得,他进宫不是来谈事的,是来蹭饭的。 他赶紧言归正传,道:“阿季,我听说你任命左袭为车骑将军,左奔为骁骑将军了?” 魏瑄一边给他倒杏仁茶一边道:“是有这么回事,我还想让左袭率熊豹营远征漠北。” 什么?萧暥一口桂花糖糕差点噎住,派左袭挂帅远征漠北? 魏瑄意味深长道:“彦昭,漠北苦寒,熊豹营则久在幽燕严寒之地作战,颇有经验。再者,关锁军中的山夷力士本就是北狄部落的士兵,对漠北的环境也比较熟悉。” 萧暥道:“话是这么说,可以让他们参与远征,但是不宜居主帅之位。” “彦昭,你还是对左袭有偏见,漠北苦寒,熊豹营长期在幽燕的林海雪原中作战,颇有经验。” 萧暥想说,虽然漠北苦寒,环境严酷,但他的锐士营和魏西陵的飞羽营哪一次不是在严苛的条件下作战?从广原岭的绵绵大山到塞外戈壁荒漠,再到幽燕冰天雪地里,他们哪一次不是在严酷的条件下作战? 他刚想反驳,却听魏瑄叹道,“彦昭,刀再锋利,用久了也会钝。” 萧暥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嫌他钝了…… 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争取:“那可以再磨一磨吗?” 魏瑄微笑,“彦昭,作为将帅,不仅在于懂得拔剑,也懂得收剑入鞘。” 萧暥:说得好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小皇帝是要让他收剑,说到底还是嫌他钝了……喝到嘴里的杏仁茶也没有滋味了。 他一个老弱病残,本来就是即将离退休人员,再争就显得没器量了,而且魏瑄说的也有道理,漠北环境严苛,熊豹营常年在幽燕极寒之地作战,比他的锐士营更容易适应漠北的环境,而要镇得住这群虎狼之兵,也只能让左袭统帅。 “彦昭尽管放心,左袭不敢生出异心。”魏瑄静静道,“朕扣留了他全族为质。” 萧暥暗暗吸了口凉气,不得不说,这一手真是狠辣,充满了帝王心术。 他静静看向御座上的这位年轻的天子,举手投足间依旧矜雅从容,处变不惊,这种镇定自若本身就令人生畏,但更可怕的却是那含着笑意的眼神,藏在那淡定的眼神背后,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萧暥发现,他渐渐开始看不透魏瑄的心思了。 *** 出了宫,萧暥心事重重地踏上玉带桥,既然皇帝已经决定了让左袭做主帅,那么他也不争了。副帅就副帅,萧暥只有安慰自己,虽然不是主帅,但好歹还是让他参与远征的。职务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 过了玉带桥,远远的就看到鞮奴牵着马等在宫门外。看到他出宫,就赶着马车过来。 “嘿,这不是大将军吗?”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萧暥回头,就见左奔跨于马上,昂首看着他。 萧暥拱了拱手,“骁骑将军。” 左奔敷衍地回了礼,问道:“不知陛下诏大将军进宫何事?” 萧暥心道,这关你什么事? 但表面上他还是好言道:“自是商议国事。” 左奔显然不满意这样敷衍的回答,道:“我兄长将要率军远征,还望大将军与君侯鼎力相助,切莫记着旧怨啊。” “只要车骑将军调度有方,锐士营愿听调遣。”萧暥道。 左奔冷笑,“调度是否有方陛下自有圣裁,将军只需服从军令即可。” 自从北伐之战被俘以后,他心中憋着的一口怨气,终于可以扬眉吐出来了,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现在,显然皇帝已经不信任萧暥了。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锐士营和飞羽营的功劳太大,已经触了逆鳞了。 在他看来,魏西陵至少还是皇叔,贤国公,还可以退回江州,当一方诸侯,萧暥则孑然一身,又让皇帝忌惮,恐怕日子不久了。 “告辞。”萧暥不想再和他多言,转身便走。 左奔碰了一鼻子灰,“萧将军,还未出征,你就这样轻慢主将,拦住他!” 随即熊豹营的士兵还来不及上前,阿迦罗已经几步跨到左奔马前。 左奔看到他魁伟异常的身形,心中一紧,大声喝道:“拦住他!” 两名熊豹营的士兵随即拔刀劈来。阿迦罗夷然无惧,迎面避开刀锋,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握住刀背。 那熊豹营士兵奋力一抽竟是浑丝不动,被阿迦罗拉近一脚踹飞。 那一脚力度刚猛,那士兵的身子竟腾空而起,直直砸向了马背上的左奔,左奔大惊失色,来不及闪避,两人撞在一处,滚翻在地。另一名熊豹营士兵惊地愕然呆愣在原地,竟没了动作。
第472章 狩猎 “陛下——” 魏瑄撸着猫,忍着笑,看着左奔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哭诉,这也是活该了,萧暥什么时候能吃这亏。倒也省得他出手了。 左奔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刚刚任命臣的兄长为主帅,他就让家奴打了末将,他这是对陛下的决定不满啊!” 魏瑄淡淡道:“朕听闻左将军出入都带着两名熊豹营的壮士护卫,怎么还是被一区区家奴打了?萧将军的一个家奴都能将左将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他笑了笑,“左将军这战力也未免太不耐打了。” 言外之意,是你太没用。 左奔尴尬得一噎。没想到皇帝的切入角度如此清奇。 皇帝又道:“如此说来,朕还要再考虑考虑左将军的主将之位了?” “陛下,真非末将无能,实乃萧将军的家奴是个胡人,那胡人身形如铁塔,有一股怪力,末将的部下就是被这个胡人所打败。” “胡人?”魏瑄目光一冷,刚才还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 “他一直跟着萧将军吗?” “是啊,寸步不离。”左奔添油加醋道,“看起来是萧将军的亲信之人。” 魏瑄的嘴角开始往下挂: “那胡人叫什么名字?” “鞮奴。”左奔道。 魏瑄神色一沉。又是他。 左奔抬起头,暗中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继续道:“老百姓常说,打狗也得看主人,末将受辱并没有什么,但是折损了陛下的天颜乃末将之罪也。” “别说了。”魏瑄沉声道,“这个胡人,朕自有惩处之法。” 说罢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苏苏柔软的毛。 不用他亲自出手,也不会让萧暥难堪,就能让这个鞮奴销声匿迹,再也不会碍自己的眼。 *** 次日,春光明媚。 萧暥吃完朝食,在凉亭里嗑着小松子看阿迦罗浇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某老弱病残向来喜欢妨碍别人工作。 “鞮奴啊,在你们老家,草原上开春了一般干什么呀?” 阿迦罗不假思索道:“回主人,找媳妇。找到了就去草垛子里。” 萧暥老脸一红:约小树林是不是? 略略略…… “除了找媳妇,还有啥活动?” “那多了,唱歌,赛马,打猎。” “打猎?” 萧暥一想,他倒是好久没有打猎了。现在开春,正好打猎散散心。他稍了个信给魏西陵,随后带着阿迦罗去了京郊的山野。 山间桃花流水,春意烂漫。 萧暥走马观花,倒也无心打猎,闲闲射了只野雉,挂在马背的携行袋里。倒是阿迦罗颇有所获,打了两只野兔,三只雉鸡。 春日耀眼,半个时辰后,萧暥就觉得背后出了汗。 他放马到溪边饮水,自己坐在石滩上吹着山风。想起这半生戎马,如今皇帝打算重用左袭,他倒是闲下来了。一时间竟有点不适应是怎么回事。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背后腥风骤起。惊回首间,只见一头一人多高的棕熊向他扑来。 他的箭囊不在身边,刚要拔出剑,就见阿迦罗一个翻滚跃到萧暥面前,拔刀就向棕熊砍去。但是熊皮厚实,阿迦罗一刀砍去竟然只能砍入表皮。 受伤后的棕熊暴怒扑倒阿迦罗,就要发狠地撕咬,阿迦罗举刀与之拼杀。 趁着这个机会,萧暥敏捷地取过弓.箭,一箭离弦而出,正中棕熊脖颈。可是那熊皮实在太厚,竟然无法射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凌空激射而来,噗地一声狠狠扎入那棕熊的后心,顿时鲜血激溅。 萧暥惊抬头,就见魏西陵跃马而来。春日耀眼的阳光照在他肩上,一身黑色猎装,衬得线条极为清拔。
673 首页 上一页 617 618 619 620 621 6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