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循:“这是一块药墨,制作时混入麝香、冰片、珍珠粉、金箔等。” 裴酌凑近闻闻,文人喜好附庸风雅,连块墨都这么讲究。 卖掉卖掉。 他如果能做出香水应该很赚钱吧? 裴酌抓起东珠玩了玩,伸到太子眼皮子底下,露出一截雪霜般的腕子:“要是太傅在市面上看见这些玩意儿,会生气吗?” 萧循:“知道问太傅生不生气?” 卖他的东西也不问。 裴酌:“你一看就比较懂得变通。太傅年纪大,不好说。” 萧循:“好吧,太傅也犯不着生气。” 裴酌:“那我就收下了。” 反正太傅是看在太子的面上才送这么贵重的赔礼,就当是太子给的,他收太子的东西还少吗? 裴酌自觉今日和太子沟通感情的任务结束,连吃带拿,准备离开。 萧循只觉得这顿饭一眨眼就过去了,裴酌仿佛只是来陪他吃一顿饭。 不是仿佛,他就是。 “宫里有很多地方住。” 裴酌矜持地拎着珍宝和樱桃:“我就不打扰陛下了,住外面方便,我早上起不来。” 萧循:“我准你在宫里随意乘马出入。” 裴酌:“我不习惯骑马。” 萧循没话可说,看着裴酌离开,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樱桃。 李如意道:“陛下,沁王到了。” 萧循:“到御书房。” 诸位皇子封王,二皇子萧绯封沁王,丽妃出宫随儿子居住,三宫六院基本上都空了,萧循下令今年起不再招太监宫女,有需要再另行通知。 萧绯实在是被他娘念得头疼,拿鸡毛蒜皮的事说要进宫找皇兄商量。 御书房里,萧循批阅奏折,萧绯说了一点关于金塔教的事,“我一些京外富商好友说,他生意场上的朋友似乎不情愿捐功德,但好像被捏住了什么把柄,破财免灾。” “但京内没有这种现象,看起来都挺情愿的,京城人还是太有钱了,只要念两句话就有大把人送钱。” “再查,看看是什么寺,跟金塔教有没有勾连。” 萧绯说完正事,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喝茶摆烂。 萧循懒得管弟弟,他想给裴酌一个具体职位,因为裴酌所做之事前无古人,没有合适的官职能囊括他想要交于裴酌的便宜行事权。 萧循难得询问了弟弟的意见。 有时候萧绯思维奔逸,能给出意料之外的答案。 萧绯很想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方案——当皇后。 但是他想起裴酌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太子,“封侯拜相呗。” “封侯?” 萧循当真斟酌起封号,摊开纸笔写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萧绯见皇兄俨然比给亲儿子取名还认真的样子,都怪皇兄给的错觉,他嗑错了吗?他一点错没有。 倏地想起什么,萧绯箭步上前,按住桌上的纸:“不行,不能封侯。” 萧循:“为何?” 萧绯:“裴酌说等他封侯拜相就回去成亲,他爹给他定了未婚妻!” 萧绯在孝中,没有穿他喜爱的红色,而是简单的白衫,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靠谱了一些。 萧循脸色似乎隐去了一半光影:“你如何知道? 萧绯:“他亲口说的。” 萧循往后靠在椅背上,眉头皱紧,眼眸如漆。 萧绯添油加醋:“裴酌说他跟未婚妻青梅竹马,等位极人臣就衣锦还乡,红妆十里相迎,哪还记得皇兄!” 萧循压了压思绪,撂下笔,察觉自己被萧绯一番话牵起异样,气血不稳。 萧绯察觉自己激动了,淡定找补道:“皇兄予取予求,他要是回家成亲把这边的事撂下不管,再三年抱俩不回京,学堂的钱不都打水漂了?皇兄你准他半途而废?” 萧循定了定神:“不准。” 萧绯得意洋洋,这皇位就应该他坐。 萧绯:“皇兄你要抓紧了。” 萧循:“我会问问他。” 萧绯眼珠一转:“登基大典完了再问。” 一切以登基为重,要是皇兄皇嫂吵起来,被言官抓到小辫子,说皇兄刚登基就德行有亏云云,烦得要死。 萧循:“也好。” 萧绯眼睛一亮,干劲十足:“好好好,你去问,我去给你查案。”
第22章 大觉寺在离玉京最近的城池瞾京,有一座分寺,这里的香火跟玉京的主寺一样旺盛,也是萧绯打听到的,诸多富商不情愿捐功德的地方。 他快马加鞭赶去瞾京,一来一回加上查案要耗上十天,能赶上登基典礼就算不错了。 可能回来时,皇兄已经和裴酌摊牌,甚至因情闹翻。 “真让人不放心。”萧绯摇摇头,他离开之前,要替皇兄说说好话。 萧绯熟门熟路地翻进裴酌的院子,带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 正巧,李二给裴酌送饭,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侍卫,变成裴酌的得力助手,学习了许多新鲜知识,将来不当侍卫了,说不定还能当夫子,从未想过的可能。 萧绯定睛一看,裴酌的桌上有他都吃不到的樱桃,眼神顿时复杂。 “皇兄对你……” 裴酌怕极了萧绯提及他哥,口无遮拦,打断道:“三人成虎,沁王要慎言。” 萧绯传谣能力太强了。 萧绯“咳咳”两声,既然皇嫂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他作为弟弟要好好表现,遂换了一副深沉的嗓音:“我查到金塔教跟瞾京大觉寺有关,即将启程去查案。” 裴酌也怕金塔教接壳转生死灰复燃,“能说吗?” 萧绯描述了富商的异样。 “我此行打算审一审那些富商,干脆都抓起来好了。” 裴酌:“要审,但不能直接抓。你持户部令,在瞾京开一个‘官商座谈会’,先将他们召集起来,然后逐个困在小房间里密谈。” 萧绯豁然开朗:“就按你说的办。” 三日后,瞾京。 萧绯大爷似的坐在树荫下的太师椅里,他的手下在小房间里挨个诈富商。 阿肆生的一副阴狠的相貌,他面前是一个肥胖的富商,他拍了一下桌子:“大觉寺和金塔教勾结造反,你往大觉寺捐那么大笔银子,是不是用来给他们招兵买马?” “没有!我是本分生意人,绝对没有造反。” “对了,乔老爷是粮商,是不是你为反贼提供粮草?” 乔老爷一个劲儿说没有,但是问他为何一边捐功德,一边私下里跟下人辱骂大觉寺,他又不说了。 一名侍卫匆匆进来:“阿肆大人,卖绸缎的那个招了。” 阿肆冷笑一声:“好,先招的戴罪立功,后招的我家主子会把你的罪行一一写下,张贴在官府衙门外。” 乔老爷一想到他的把柄被张贴在官府外,急得舌头冒火,他道:“我说,我说,但能不能人少一些。” 阿肆让其他人出去,坐下来,道:“你慢慢说,如果是被设计陷害,沁王会为你做主。” 乔老爷涨红了脸:“半年多前,我随友人来大觉寺赏枫,突然闻到一股药味,原来是一小童在树下熬药,说这药气能驱寒,我闻着果然足底发热。跟我一道做生意的张家老爷,他的新夫人手脚寒,也在此处停留。” “然后,我听到一阵蝉鸣,突然身体不对劲,嫂夫人也是……” 他不慎中招犯错,被大觉寺僧人当众发现,说他淫乱寺庙,要报官。 乔老爷和张老爷生意关系密切,一旦散伙两败俱伤,张夫人害怕得瑟瑟发抖,说不能报官,乔老爷只好捐五百两银子当封口费。 “怎知这毒没完没了,同样的烟气,还分阴阳,中毒之人必须阴阳调和三次,方能清毒。” 自然,每次都要付封口费。 阿肆冷然道:“每次?你不能找个没人知道的地儿悄悄解毒?” 乔老爷苦涩道:“他们说,要配合那一阵蝉鸣引毒才可以。” 阿肆:“若是你没有说假话,此事天知地知,沁王绝不会往外传,大觉寺必定铲除了给你们一个交代。” 乔老爷:“太好了,最近大觉寺的胃口越来越大,家底都受不住了。” 朝廷以雷霆之势铲除金塔教,大觉寺或许感到危机,决定捞一票跑路换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继续勒索。 萧绯综合了几个口供,发现大觉寺选人勒索都很有讲究,同时陷害的男女一定存在某种利益关系,导致不能声张,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 “晦气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又是烟。”萧绯呸了一声,“走,调兵把大觉寺围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皇兄就是这么干的,皇嫂还教皇兄,要制作一种特殊夹层的蒙面布,在里面塞一些碳粒。 “哎,先弄些碳粒吧。” “王爷。”阿肆跑过来,“玉京送来了一车东西。” 萧绯打开一看,正是上回查抄金塔教用的蒙面布,“我正要这个!” 随车来的侍卫道:“陛下担心金塔寺余孽故技重施,有备无患。” 萧绯:“好!我们去抄了它的!” 这下他大功一件,非得让皇兄把林良玉交出来不可。 三个时辰后,萧绯从大觉寺缴获了许多未曾来得及使用的“药块”。 据小童说,平时没什么特殊,遇水则发。 萧绯:“乌漆墨黑的,跟砚台似的。腌臜玩意儿,既然属水,全部烧了,留一小块就行。” …… 天子守孝以日易月,二十七个月简化为二十七天,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便有官员联合推举了一人,让他上书请求陛下登基后宣布选秀,广纳后宫。 被推举出的代表,正是先太后娘家的官员,跟萧循沾着血缘,辈分上高一点。 赵官员言辞恳切,从先太后生前的殷殷期盼说到大宣国祚延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萧循等他发言完,合上对方呈上的奏折,走下案台,交还给他,“爱卿忧君忧国,所虑甚深,朕三年内连失父母,如锥心之痛,故而三年不娶妻,以念父母之恩。” 赵官员吃惊:“陛下代天巡牧,岂效布衣之徒?万万不可啊……” 萧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朕与他人何异?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赵大人与我母后堂兄姊,与其他官员不同,定能理解朕念母之情,此事便交于你与其他大臣解释,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萧循不仅没听,反手送了一个烫手任务出去。 赵大人恍恍惚惚地走出去,面对同僚期盼的目光,道:“陛下说三年内不娶妻。” 家里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臣顿时急了,再过三年女儿可等不起:“……赵大人你怎么说的!你赵家人说话也不好使啊。” 赵大人被一激,不服气地倒戈:“陛下思念太后怎么了?我赵家出的皇后,母仪天下,何人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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