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留下砚知一人离开。”他执起方砚知的手,笑容清浅,宛若往日一见,“我会永远,永远,陪在砚知身边。”
第105章 那日沈舒年惊世骇俗几近表白的剖心话语, 彻底让方砚知放下了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方砚知也不能免俗。 自从知道了沈舒年的心意后,方砚知不再忧心劳神, 就连处理平日里不愿折腾的账本簿子都甘之如饴, 满脸春风的模样让大宝小宝两个小的都看出了端倪, 不由得凑上前去调侃方砚知。 “方大哥近日倒是快活。”大宝人小鬼大, 带着一脸揶揄笑容,凑到方砚知身边, “莫不是沈哥哥许了你什么好处?” “去去去。”方砚知猝不及防被人戳穿心事, 一时有些羞恼。他见大宝鬼头鬼脑不肯离开, 笑骂道, “你年纪轻轻,倒是懂得多,还敢编排你方大哥了。” 方砚知揪住大宝的束起来的头发,力道不轻不重:“看来我平日里确实是太纵着你了,今日还得让你学学什么叫尊师重道。” 他话说得严重, 话语却是笑着的。大宝知道他在开玩笑,便也乐得同他一起玩乐,哎呦哎呦地假嚎着, 面上表情却是眉飞色舞的。 这边嚎得跟真事一样, 那边沈舒年却不明所以。他手上拿着一本未对完账目的账本, 疑惑地朝方砚知的方向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方砚知“以大欺小”, 半点没有长辈风范。 “砚知。”见大宝喊痛, 沈舒年快步走来, 用手上书册敲了一下方砚知的手背,将大宝解救于水火之间。大宝捂着脑袋, 一蹦三丈高地跳远了,甚至还有余力朝方砚知做了个鬼脸。 “这小子。”方砚知忍俊不禁,笑骂大宝的古灵精怪,扭头就见沈舒年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一副让自己给个解释的诘问模样。 “砚知,你又欺负孩子。” 此话一出,方砚知立刻就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大宝离开的方向,不可思议地道,“沈舒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他似是有些委屈,瘪了瘪嘴,怨怼地对沈舒年说道:“还孩子呢,他也就比我小个五岁。沈舒年,你可不能对我和对他厚此薄彼啊。” 眼瞧着方砚知话越说越放肆,沈舒年忍无可忍地截住了他的话头:“砚知倒是有闲心,难为我还得替你去操心铺子上的生意。” 这话击中了方砚知的心,方砚知收了伪装出来的忿忿,挂上了讨好的笑容,站到沈舒年的身后替他揉肩捶背,还不忘狗腿子地说道:“古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啊。” “我看不太懂你们的记账方法,一对上密密麻麻的账目就觉得一个头简直比两个都要大。就先容我去拜个师傅学上几天,到时一定能帮你排忧解难。” 说罢,他还骄傲地指了指自己,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欢喜:“以我的聪明才智,对付这小小账本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沈舒年静静地听着方砚知的夸耀,见他得意忘形,便给他当头棒喝。他笑得狡黠,眼角微微弯起,看起来十分地不怀好意。 方砚知警铃大响,下意识就要逃走。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沈舒年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临阵脱逃。 他把账本拍在方砚知的胸膛上,方砚知顺势按住,不让账本掉落在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沈舒年笑道:“方大公子德才兼备,想来小小账目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出了沈舒年的弦外之音,方砚知还没来得及哀嚎望天,就被沈舒年堵了回去:“我也累了,这点小事就交托给方大公子了。” 说完,沈舒年头也不回地利落的走了,假装没听见方砚知的哭爹喊娘。他心上愉悦,就连迈步的脚步也轻快活泼,迫不及待地往外头走去,迎接六月里的暖融阳光。 扬州城六月已经显得燥热,外头蝉鸣声响,扰得人不得清静。方砚知本就是极度怕热之人,夏天一到,更是如同晒蔫儿了的茄子,半点提不起精神来。 闷热的天气压在身上,出门片刻便会汗湿沾襟。方砚知原本盘算离开安庆村后找个凉快地方避暑,没曾想这烟花扬州居然比安庆村还要热上几分。一时叫苦不迭,郁闷至极。 他被这热气搅得心浮气躁,有心想要打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好解了这初夏暑气。可是沈舒年怕他仗着年轻乱碰冷水伤了身体,时时刻刻盯着他,不让方砚知有任何可以实施的可能性。 方砚知觉得沈舒年是在小题大做,他年纪轻轻又身强体健,哪能洗个冷水澡就头疼脑热。于是他便趁着沈舒年外出置办东西时,串掇着大宝小宝,痛痛快快地用冷水洗掉了身上黏腻。 身上水渍没有全然擦干净,被傍晚晚风一吹,带来难得的清爽畅快。一大两小如出一辙地并排躺在一起,享受着不可多得的片刻清凉。 他们三人狼狈为奸,暗渡陈仓的时候多了,彼此之间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三人分工合作,在沈舒年回来前便收拾好了残局,只等瞒天过海,彻底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可向来话不能说得太满,过满则亏的道理方砚知现在才知晓,只可惜为时过晚。大小小宝没被这一桶冷水浇病了,反倒是方砚知这个始作俑者头昏脑胀直犯恶心,一问才知道居然在大夏天里得了风寒。 沈舒年礼数周全地送走了老大夫,回到屋内看着床上躺着一个大的,地下站着两个小的。三人见自己回来了,一同将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自己,默契程度让沈舒年叹为观止,只觉得此情此景颇为诡异。 大宝小宝在沈舒年看来还是孩子,更何况事出有因,必是被方砚知撺掇的。他叹了口气,本想对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没成想大宝和方砚知居然还不知收敛,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挤眉弄眼传递消息。 沈舒年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哽死。他转变了主意,难得板起了一张向来都是温和笑着的脸,对大宝小宝好一顿教训,这才让他们两个收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心思,唯唯诺诺噤若寒蝉地说自己错了。 教训完了孩子,沈舒年见大宝小宝垂头丧气,不免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他又轻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唤来桑嫣,让她带着大宝小宝去喝上一碗姜汤,别跟方砚知一样缠绵病榻。 桑嫣脚步轻快地来了,她一手牵着一个,赶着两个孩子出去。大宝仍不死心,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床上躺着的方砚知,被沈舒年逮住了探究的目光,只得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乖巧地让桑姐姐领走了。 眼瞧着自己的同盟被沈舒年用雷霆手腕驱赶开来,方砚知心中一阵胆颤。他舔了一圈因烧热而有些起皮的嘴唇,将被子捂得更严实了,试图将沈舒年严厉又批评的视线隔绝开来。 沈舒年被方砚知这样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给气笑了,他坐在方砚知的床边,满腹数落话语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就猝不及防地与方砚知的视线相对上了。 因为身上发热,方砚知的头晕晕乎乎,身上发软,一举一动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身上绵软无力,连带着眼前景物也看不真切,一圈一圈的发晕。 看着方砚知难得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像是某种懵懂初生的小动物。沈舒年只觉得自己满心怒火,都被这样干净澄澈的眼神浇了个彻底,只留下一地惆怅。 他替方砚知掖好被角,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冷风能够灌入被窝。烧热的人最是畏寒畏冷,看着方砚知瑟瑟发抖却还在自己面前强装镇定,沈舒年一时心上酸涩,又气又恼。 他心气不顺,连带话语都咄咄逼人:“早就同你说过不要贪凉,砚知非是不听。如今一朝病倒,看谁还会忙前忙后地照顾你。” 话虽如此,沈舒年却还是拿来一方丝帕,浸了凉水,贴在了方砚知的额头上。他一边做着与话语不符的举动,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道:“大宝小宝也真是的,竟也纵着你胡闹。现下倒是好了,他们的犯事头子病倒了,可得给我消停几日。” “别生气了。”方砚知病病歪歪的,竟还有心气对沈舒年道歉。他从被窝里面伸出一只冰冷的手,勾住坐在床边的沈舒年的衣带。 沈舒年垂下眼皮,见方砚知手指纤细,却因为畏寒畏冷而透出一种青白色。薄薄的皮肤遮不住底下的血管,青筋毕现的手背如同烧出来的青花瓷瓷釉。 他抓住方砚知的手,刹那间被这只手的温度给冰了一下。沈舒年心上一惊,对方砚知不爱惜身体的举动更是大为光火,一时手上力道也没轻没重,直接将方砚知的手扔回了被子里。 沈舒年别开眼光,不屑又着恼地“哼”了一声,恨声道:“想让我别生气的方法多了,砚知每回都要惹恼了我才来道歉,想来不是真心的。” 这回可到方砚知难办了,从前他如何惹恼了沈舒年,只需事后舍掉脸皮哄上一哄,十有八九能让人与自己重修于好。可今日情况不同,沈舒年的怒火如有实质,几乎要将方砚知整个人烧为灰烬。 或许是因为近日天气干燥炎热,他又在店铺之中连轴转般忙碌,一时劳累过度,才会被一桶凉水直接干倒。眼瞧沈舒年揪住这个话头不放,方砚知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放软姿态,让沈舒年对自己心软。 他这边打算的好,正准备再接再厉,就听房门敲响,二人一同朝声响处投去目光。 沈舒年率先回神,清了清嗓子:“进。”
第106章 门外的桑嫣闻声而动, 推开了房门。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只以一朵绢花点缀。 所谓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简单的装饰更是衬托得她那张精致秀丽的脸蛋娇俏可人。从长乐坊内出来后, 桑嫣不再以坊内标准打扮得花枝招展, 而是多采用这种简约朴素的装饰。 摆脱了以色侍人的处境,她明显变得更爱笑了。方砚知和沈舒年两个大男人, 不懂女孩子家的服饰首饰, 便大方地将银钱给了桑嫣, 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衣料用品, 一切花费由他们买单。 对桑嫣来说,方砚知和沈舒年是天底下顶顶好的老板。两人不仅温润尔雅,更生得俊秀潇洒,出手大方不说,对店内的雇工更是体恤有加。因此, 方砚知一朝病倒,除了沈舒年和大宝小宝以外,桑嫣是最着急的。 得了沈舒年的同意, 她莲步轻移, 步入房间之中。桑嫣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一个瓷碗里是按照大夫医嘱熬好的汤药。她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这才回身将房门关好, 不让凉风入内。 收拾好后, 桑嫣站立一旁, 见方砚知脸上病容,她难免忧心忡忡。桑嫣搅弄着手上的丝帕,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舒年,希望他能拿个主意:“方公子的病严重吗?大夫的药熬好了,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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