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方砚知幽幽叹了口气,沈舒年的宽慰他并非全未听进心里,可到底觉得周棠的年纪尚小,过早的婚姻嫁娶,日后若是吃亏,他们可是鞭长莫及。 当真是时代不同。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棠现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妥妥的早恋不学好,可是要请家长的重大事件。结果一朝穿越,姑娘家家十五六岁就已经要结婚生子,这让方砚知如何能接受。 既然周棠写信邀约,那么定亲之事想必是八九不离十。方砚知满目惆怅地盯着信封,目光中迸射的哀怨几乎要透过这信封,将里头薄薄的信纸烧得灰飞烟灭。 木已成舟果熟蒂落的事,即使方砚知如何心气不顺,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只希望周棠是真的心有所属才会与人定下终生,而不是为了什么年纪到了必须定亲的狗屁规矩。 “定亲宴什么时候?”方砚知冷不丁地出声询问,视线却依旧没有移开信封。 对于周棠定亲的消息,方砚知觉得,他或许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化完全,接受这妙龄年华的少女转眼之间便要嫁为人妇的事实。 “下月十五。”沈舒年答道,“还有不到一月。” “时间这么赶啊。”得到了准确的答复,方砚知更是抓耳挠腮。他心里盘算着日子,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不等人:“那咱们可得快些置办东西。从扬州城到长安镇上还得好些时日呢,我不想赶不上这样的大日子。” 沈舒年点点头,旋即说道:“咱们两个大男人,原先也没经历过定亲嫁娶这样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待会儿我便去和桑嫣商量商量。她一个姑娘家,想必对于礼单贺礼的,比我们要懂得多。” 方砚知点点头,他刚才大病初愈,就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天密密麻麻的账本,又在周棠寄来的信里体验了一番大悲大喜,此时已是心力交瘁。他深深地垂下脑袋,伸手示意沈舒年不用管他。 “我坐一会儿,你去忙吧。” 沈舒年刚欲起身离去,方砚知才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叫住他:“沈舒年!” 沈舒年回头去望,目光疑惑不解,似在等着方砚知开口。暖阳如日中天,照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浑身上下呈现出一种君子如玉的美感来,让方砚知的呼吸都略一停滞。 “砚知?” 见方砚知怔愣着盯着他,半天也不说话,沈舒年轻轻地笑了,眉眼微微弯起,自成一派风流。他伸手在方砚知眼前晃了一晃,想把这人不知何时飘离的魂找回来。 方砚知猛得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他低下脑袋,脖颈连着脸颊并着耳垂红了一大片,几乎要把他整个人臊得烧起来。 他不敢去看沈舒年,生怕沈舒年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从而因此嘲笑他。方砚知垂下目光,盯着桌角不放,感受着自己脸皮上的温度,担忧自己身上的病又卷土重来,莫不是又开始烧热了。 沈舒年也不走,如往常一样耐心地等待方砚知的发问。他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目光炯炯地想要从方砚知的言行举止中找出些许能够发掘的乐子来。 等到方砚知收拾好自己泛滥的心绪,感受到面上温度退去了少许,这才抬起头来,将早晨的疑问宣之于口。 “今早儿起身,怎么没看到你?” 沈舒年没想到方砚知突然出声叫住他,竟然只是询问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起了坏心思,戏谑地调笑方砚知道:“没想到砚知这样离不开我,一时半刻都要打听我的下落,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了。” “说什么呢!”听到沈舒年的话,方砚知羞愤欲死。虽然他知道沈舒年只是在同他开玩笑,可是自己的小心思猝不及防地被人戳破,还是让方砚知羞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你给我正经一点!” “砚知莫恼。”沈舒年乐呵呵地笑着,像是一只偷到了腥的狡猾狐狸。见气候差不多了,他才收了面上揶揄的神色,同方砚知交代道:“周棠的信到了,我总得去取了来。” “更何况你大病初愈,免不了还得再喝上几服药。”沈舒年一五一十地对方砚知汇报着自己早上的行踪,“我找大夫开了一些风寒痊愈后喝的强身健体的汤药,砚知可不准给我逃了,辜负我一番心意。” 听到又要喝药,方砚知的眉眼还没来得及垮下去,就见沈舒年同他笑了一笑:“怕砚知不愿喝,我还特意去了新开张的糕点店里买了一些他们那最出名的桃花酥来。” “我曾说过,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最有名的食馆里面打牙祭。”沈舒年朝他眨了眨眼,闭一目而笑,“此话一出,决不食言。”
第109章 自从风寒烧热已经痊愈了后, 方砚知便收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玩乐心思,一本正经地跟着沈舒年经营店铺,互相操持铺子里里外外的事情。 大宝小宝没了带着他们调皮捣蛋的孩子王, 又在得了沈舒年号令的桑嫣手下磋磨了好一段时间, 身上那股子顽皮劲儿终于消下去了一些, 隐隐约约透露出随着年纪渐长而沉稳的内里来。 即使渐渐变得成熟, 大宝小宝却还是不能接受方砚知这般变化。原先他们三个人结成联盟狼狈为奸,在沈舒年手下暗度陈仓好不快活。如今联盟老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倒让他们两个小弟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 趁着沈舒年不注意, 大宝偷偷带着小宝, 两人一左一右将方砚知夹在中间, 目光里充满审视。这样的眼神呈现在两个半大孩子眸中,仿若是刻意板起的面孔,让方砚知觉得好笑。 他刚笑出声来,就见大宝做贼一样环顾四周,见沈舒年和桑嫣都不在场,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凑近方砚知身前压低声音道:“方大哥,近日你怎么收了心了, 这可不像你。” 话音刚落, 大宝就被方砚知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额头。大宝捂住额头上的痛处, 还没来得及叫疼,就见方砚知故作严肃地道:“怎么?你方大哥就不能正经一回儿?” “我说你和小宝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方砚知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语气半是惋惜半是悔恨地道, “你方大哥好不容易打算收了心跟沈哥哥学学商贾之道, 这才几天,你两就又撺掇着我胡闹。” 方砚知对大宝眨了眨眼, 借着身位方便,顺手揉了揉小宝毛绒绒的脑袋:“等我待会儿告诉你们桑嫣姐姐去,让桑姐姐好好收拾收拾你们。” 听到桑嫣的名字,大宝小宝瞬间偃旗息鼓。小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将方砚知揉弄自己额发的手拉了下来,摆上了一副可爱温顺的面容,赶忙讨饶道:“方大哥,你可饶了我们吧。” “桑嫣姐姐瞧着是个好脾气的,实则可凶得很呢。”他皱起了眉头,一张还未完全消去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淡淡的忧愁,“我和哥哥落在她的手上,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揉圆搓扁呢。” 听着小宝娇嗔的话语,方砚知笑得乐不可支。他捏了捏小宝养得白白嫩嫩的面颊,只觉得手下的触感着实美妙。但是想到他们对桑嫣的怨怼,方砚知觉得自己这个大家长还是有必要端正他们的态度的。 他收了面上的笑意,端出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大宝小宝的不赞同:“你们桑嫣姐姐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得好好护着姐姐照顾姐姐,别惹姐姐生气。” “知道了。”大宝小宝相互对视一样,见方砚知面容认真严肃,不像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两个齐刷刷地低下头来,闷声答应了方砚知。 片刻之后,大宝率先抬起头来,对方砚知问道:“方大哥,近日铺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啊。我瞧着你虽然忙碌,可是却春光满面的。” “你小子。”方砚知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宝这人心思活络又聪明,擅长察言观色,但凡将玩闹的心思放一星半点在读书上,早就考上状元了。 想到周棠的定亲宴日子渐渐近了,方砚知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点点笑意:“只不过是从前的一位故人,她即将定亲成家,好事将近。这几日我忙碌经营,就是为了能够在婚宴上送出有头脸的贺礼。” 小宝眼睛滴溜儿转,方砚知一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果不其然,小宝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一晃,撒娇道:“方大哥,我们能跟着你一起去婚宴上么?” 他话说得讨喜,眼底一抹狡黠亮光闪过,转眼间便恢复了往常一般的可爱模样:“我也想同方大哥一起,给新嫁娘送上祝福。” “不可以。”方砚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小宝的请求,末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重了,找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什么盘算。话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为了找个理由不去学堂罢了。” 他揪住小宝面颊上的软肉,往外扯了一扯:“敢算计你方大哥,你还是嫩了一点。学堂里的老师可是明里暗里给我告了你们好多状呢,你们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疼。”小宝脸被揪着,话音便显得扭曲,嚷嚷着喊痛。 方砚知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来,赶着两个人去玩:“我和你沈哥哥,桑姐姐过些日子便要动身启程。到时没人管你们,你们可得给我乖乖去学堂上课。” 方砚知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威胁道:“等我回来要是再收到老师告的状,可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面子。” 两人没有言语,反而是朝方砚知做了个鬼脸,旋即便一溜儿烟跑了。方砚知没想到自己这个铁板钉钉的长辈这么没有长辈威望,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心气都不顺了。 沈舒年和桑嫣刚才购置完送给周棠的贺礼,一进门便瞧见两个半大少年风驰电掣地跑了。沈舒年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将贺礼单子递给桑嫣,而后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施施然走到方砚知身边。 “砚知,你又同他们说什么了?”沈舒年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却显得一本正经,“他们已经大了,实在得好好养养风度品行。若是再这般莽撞行事,着实是不成体统。” 方砚知像是被沈舒年揪住了小辫子,干巴巴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怕你,也怕桑嫣。就是在我面前,像个混世魔王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桑嫣在一旁清点货单,留神听了一耳朵。听到方砚知的抱怨,她掩唇微笑,娇笑地打趣道:“方公子慈眉善目,就算板起脸来笑意也从眼角眉梢里溜出来。半大少年别的不会,最是能拿捏大人了。” “瞧着方公子面善心慈,不像我和沈公子一般狠得下心来,可不得顺杆儿往上爬么。” 方砚知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指节蹭了蹭鼻尖,而后朝桑嫣作了个揖,苦笑着讨饶道:“桑姑娘可别打趣我了。”
108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