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方砚知决定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该要主动出击。他一把攥住了沈舒年的手腕,突然的动作倒是吓了一门心思逗弄他的沈舒年一跳。 沈舒年余光一瞥,瞧着攥住自己手腕的方砚知,表情既像是玩味,又像是带着疑惑的疑问。方砚知感受着手中手腕纤细,只觉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温度,都随着这一点触碰而相互传播。 方砚知眼皮一掀,接受着沈舒年的疑惑。他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做任何解释,而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将沈舒年的手松开,随即一溜烟儿地跑了,给沈舒年留下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沈舒年愣在原地,瞧着方砚知落荒而逃的身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空气中还残留着方砚知一句几乎要融在风中的告别话语,让沈舒年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唇角。 有意思。 看着渐渐消失在了自己视线中的方砚知,沈舒年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在方砚知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他房间的布置与规格,又闲来无事地替他整理了一番床铺。做完这些事后,沈舒年仍旧觉得无聊,便随手拿起了方砚知放在房中的话本,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沈舒年看了一小半,本来想要一门心思地沉浸在爱恨情仇恩怨纠葛的话本故事中,不想搭理任何人任何事。可是那道尚且稚嫩的视线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让他想忽视都难。 和方砚知的一番交谈过后,沈舒年现在心情很好。所以他对这一点无关紧要的冒犯并不在意,甚至还颇为好奇地想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到底意欲何为。 沈舒年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自己手中的话本子上移开,他的目光扫过印刷出来的一个个炭黑字块,本是极其恬淡安详的气氛,却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突兀地出了声。 “出来吧。” 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丝毫的声响,屋子里依旧一片寂静,像是那句突兀不明的话,只是沈舒年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可是沈舒年依旧面带笑意,看起来温柔又和善。葱白的手指划过书页,落在页脚上,捻起翻页。 “出来吧。”沈舒年又重复了一遍,他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把目光投射在门外一扇锦绣织就的屏风上面。屏风上的翠竹刚劲挺立,勃勃生机在这一扇薄薄的屏风之上呼之欲出。 他耐心地瞧着屏风,一寸一寸地用目光欣赏注视着上面的制造手艺。可是半晌过去,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沈舒年放下话本,伸手搭在桌边。他的几根手指曲着,在屋外春光的渲染下,呈现出一种暖玉似的温润感。沈舒年轻轻叩着桌子,敲击出不明的节奏来,在静谧的屋子里,一声一声的,仿佛落在了人的心上。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这窥探的小鬼好似在犹豫,连带着这身影都显现出了几分迟疑。见那人的心思有了可以钻动的缝隙,沈舒年决定趁热打铁,不让那人有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 沈舒年再度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轻柔的嗓音像是最贴心的邻家哥哥,温柔关切着小辈的一言一行。他瞧着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就连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躲在那后面不累吗,出来吧,大宝。”
第91章 大宝从屏风后面犹犹豫豫地出来了, 他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用手捻着衣角, 看起来分外没有底气。他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沈舒年, 而后朝他的方向慢慢挪步过去。 沈舒年瞧他可爱, 伸手招他过来。大宝走到沈舒年身边,抬头的同时沈舒年已经将手抚在了他的脑袋上。这几天方砚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大宝小宝, 把他们当亲弟弟一样疼, 所以原来瘦小干瘪的身形, 也渐渐添了些肉。 他的脑袋毛绒绒的, 摸起来手感很好,像是某种初生的小动物的皮毛。沈舒年摸着上了瘾,爱不释手的架势好像要把大宝的头发给薅下来。 他过够了手瘾,这才慢慢捡起来自己作为长辈的端庄。沈舒年收回手来,朝大宝笑了一笑, 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大宝,柔声道了一句:“怎么躲在那边不出来?” 大宝像是被人戳中了什么了不起的心事,一张小脸瞬间就憋红了。他的嘴唇嚅嗫几番,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又觉得自己已然做了偷听这么不道德的事情, 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抬起头,看着沈舒年那双一直散发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顿时觉得自己什么心思都无处遁形。他的手指搅弄着衣服上的衣带, 看起来分外纠结,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地先跟沈舒年道了歉。 “对不起,沈哥哥,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方大哥说话的。” 说完,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尚且稚嫩的小脸红了一片,十分惹人怜爱。沈舒年看着他渐渐红了的眼眶,心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变成了满腔怜爱。 瞧着大宝低头哀伤的模样,沈舒年就知道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孩,又在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别哭啊,我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沈舒年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一擦大宝的泪眼,和他开玩笑道,“瞧瞧这哭得,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别哭别哭,就这么一点小事。我不会怪你,你方大哥也不会怪你的。” 听着沈舒年的保证,大宝才止住自己鼻尖的酸意,将那一股几乎涌上心头的泪意压了下去。他微微仰着脸,方便沈舒年擦拭的动作,半晌才轻轻开口道:“沈大哥,你对方大哥真的很好。” 听到这话,沈舒年擦拭脸庞的手在空中愣了一愣,随即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动作。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想要试探一下大宝的态度:“我和他是生死相托的知己好友,他今日难过失意,自然要多照顾一些。” 听到沈舒年的坦荡,大宝再度低下头去。瞧着他这姿态,沈舒年倒一时拿捏不住大宝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这话到底是看出来了他对方砚知不一样的心思,还是在单纯地慨叹二人之间的友谊。 他牵住大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地拍着,像是邻居家最贴心的大哥哥一般为他疏导心事:“大宝,你想说什么?” 大宝欲言又止,可是沈舒年眼神坚定,让他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逃离。他看了一眼窗外垂柳,又看了一眼沈舒年,这才慢慢说道:“沈大哥,你和方大哥感情真好,希望你们可以一直这么好下去。” 沈舒年哑然失笑,他实在是不懂这个年纪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以至于他不知道如何去接大宝的话茬。沈舒年轻轻“嗯”了一句,当做对大宝的回答,而后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朝着大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你方大哥今天够难过了,你和小宝待会儿去陪他聊聊天,就当为他放松心情。” 大宝依言点头:“嗯。” 旋即,沈舒年笑弯了眼角,窗外温暖又明媚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白色的长衫泛起一层温柔的金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鲜艳又漂亮:“今天这件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诉你方大哥噢。” 听着沈舒年这孩子气的话语,大宝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沈舒年也会说些这样的俏皮话。他学着沈舒年的姿势,也在自己唇边竖了手指,而后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店铺开张虽然被这群混混流氓搞砸了,可是却还是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一时被方砚知挂出来的招牌吸引了进来。他忙着交接生意,处理各项事务,直到夜幕降临才堪堪能够休息。 方砚知腰酸背痛,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经脉骨头都被人狠狠砸了一道,运转起来浑身酸涩。他清闲日子过久了,猛然开始上班经营,一时还有点支撑不住身体上的消耗。 方砚知自嘲地摇了摇头,决定把强身健体的计划早日提上日期。方三这副身体实打实是个书生模样,不能做任何的重活。今日一番忙碌下来,险些没把方砚知累个半死。 他伸了个懒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腰,这才有空坐下来歇一口气。 工人将拆下来的招牌送了过来,虽然沈舒年早已经将其送去维修补救,可是上面还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痕迹。即使瑕不掩瑜,可方砚知依旧觉得心上不快。 沈舒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坐在方砚知身边,见方砚知面露纠结痛苦之色,心下了然,又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方砚知不明所以,却没来得及追究。下一秒,沈舒年就旁若无人地直接上手,为他按揉肩膀。 方砚知笑了一笑,对沈舒年此举颇为受用。沈舒年手法娴熟,力道适中,既能有效地帮助方砚知舒缓筋骨,又不至于让他受太多的痛苦力道。 “沈舒年,你这手艺不赖啊。”方砚知笑了一笑,回身拍了拍沈舒年的手臂。他不想让沈舒年为自己耗费太多心神,因此俯身一钻,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开来。 方砚知在长凳上转了个身,伸手一揽,将沈舒年的腰直接抱住。 沈舒年的腰身纤细,却不像女子一样柔弱无骨,反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更显劲道柔韧。方砚知双手环抱,手掌抚在他的背上,感受着身前这具颀长清瘦的身体散发而出的勃勃生机。 他坐在椅上,沈舒年站在他的身前。方砚知的侧脸贴在沈舒年的胸腹处,鼻尖微动,闻到了这人身上清爽淡香的皂角味。 衣料上的熏香和皂角味被沈舒年的体温浸染,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味道。这股味道散在空中,悠悠荡荡地萦绕在方砚知的鼻间,闻起来倒是沁人心脾。方砚知感受着沈舒年身上散发出的好闻香气,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疲惫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沈舒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功效,瞧着铺内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工人对他们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时有些面红耳赤。他拍了一拍方砚知的胳膊,声音柔软,却带着几分嗔怪:“砚知,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方砚知宛若未闻,依旧赖在沈舒年的身上不肯起身。他含含糊糊地哼唧几句应付沈舒年,而后才撂下一句状似撒娇讨宠的话来:“让我充充电,一会儿就好。” 沈舒年不懂“充电”何意,只当方砚知累过头了又在胡言乱语。他垂下眸子,借着姿势高低,将方砚知那带着疲惫倦意的眉眼尽收眼底。 方砚知平日里总是张扬肆意,眉飞色舞,如今扛起这么一家大的铺子,倒是繁忙到一向上挑的眉峰都耷拉了下来。沈舒年这样瞧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心疼起方砚知的奔波劳累来。 他心疼方砚知,连带着自己的底线也随着心软而一退再退。沈舒年笑了一下,看向方砚知发旋的目光都不知不觉地变得柔和。 他愉快又熨帖地想着,罢了,爱抱着就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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