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砚知听了他的夸奖,直接三分颜色就开了染坊。沈舒年依稀觉得,他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好似都要翘了起来。 沈舒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掩住唇边似是而非的笑意,语气悠悠地对方砚知说道:“这么好的厨艺可别浪费了,往后咱们屋里的饭你来包圆了。” “没问题。”方砚知一拍胸脯保证着,片刻之后才记得给自己夸下的海口找补道,“就是我早上不一定醒得过来,你要是想吃我做的饭可以提前叫醒我。” 这话说的,倒是让沈舒年不好意思麻烦方砚知做饭了。 这顿饭吃得沈舒年通体舒畅,他是真觉得方砚知在做饭这件事情上有些天赋,若是仔细钻研此道,或许也会小有成就。可是还没等他享受多久这温馨气氛,就发现方砚知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被方砚知这样犹犹豫豫的眼神看着,沈舒年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左右他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撂下筷子看着方砚知问道。 “你已经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很久了,如果我不是脸上有东西的话,便是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 方砚知这点小心思被沈舒年一语道破,于是直接开门见山地对沈舒年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他的话语不容人拒绝,可是语气里却还藏着几分哀求意味。 “沈舒年,你能不能去长安镇上帮我买一些桐油。我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陪着你一起去了。” 他面色诚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舒年瞧,倒是让沈舒年不太好意思拒绝他。 可是答应归答应,沈舒年心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疑惑。方砚知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非常反常,不仅总是焦虑地往门外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方砚知虽然在努力地表现出正常,可是一个人的心绪是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潜移默化地渗透出来的。沈舒年能够觉察到他的坐立不安,可是方砚知不愿意说,沈舒年便也善解人意地不问。 “好。” 见沈舒年已经答应,方砚知心里压着的石头才稍稍放了下来,心头算是松了口气。算算时间,追债的人今天上午怕是就要大刀阔斧地上门来。 第一天穿越而来的情景,即使方砚知闭上眼睛,所有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凶神恶煞的刺头打手,耀武扬威的刺青花臂,还有手中足以夺人性命的刀具棍棒。 这些都构成了方砚知午夜梦回时的噩梦,让他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今天债主打手又要上门,想必情况不会比上次好到哪里去。方砚知不希望沈舒年也卷进这场无妄之灾的风波之中,只能借口打发走人,不让他见到这种打打杀杀的场景。 沈舒年出门后约莫半个时辰,就有人浩浩荡荡地从远边小路成群结队地走过来。路边行人见来者不善,纷纷躲避开来,生怕这流氓头子殃及池鱼。 方砚知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目光眺望远处,他的眼神极好,遥遥一见便发现领头那人脸上标志性的刀疤,便知道这群人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看着他们这般架势,方砚知心底不合时宜地忽然生出一股庆幸,庆幸沈舒年听了自己的话老老实实上街采买去了,不会被这群地痞流氓吓到。 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情感价值上,方砚知自觉亏欠沈舒年许多。可是这人也是个死脑筋,明明是个富家大少爷,却非要跟着自己待在偏僻贫穷的小村子里,不喊苦也不说累的。方砚知给不了沈舒年什么,此刻却能让他免受这般影响。 那打手头子看着方砚知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脸上升起一阵狞笑,显得眼角上的刀疤更加扭曲可怕。他不知道回头跟身后追随着的小弟说了些什么,方砚知没有听清,却发现那群人一起哄堂大笑了起来。 来人来势汹汹,方砚知看到打手们手上拎着的大刀棍棒,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了起来,却强撑着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不想过早地表现露怯,不然就更让人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哟,方三。” 那打手带着一群小弟走得近了,才发现方砚知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他没有让开身位,显然是不想让这群人进到家里去。 那领头的刀疤脸也没在意这点小细节,方砚知一个人对着一群狰狞的带刀汉子,背上不知不觉间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刀疤脸将大刀扛在肩上,贼眉鼠眼就这样轻浮地上下打量着方砚知,嘴里还不住地发出轻蔑的咋舌声。他用舌头舔了一圈牙齿,空着的一只手想要去拍方砚知的面颊。 方砚知觉察到他的意向,眉心微微动了动,秀气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他脑袋往后仰着,不想让刀疤脸的手碰到自己。 这一举动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那个刀疤脸,刀疤脸忽然怒了,大手一伸直接攥住了方砚知的衣服领子。粗布麻衣受不住这样的粗暴对待,直接被扯开了一大片。 那人面色凶狠,手上力气不断加重,方砚知被他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读过几年书就自视清高故作矜持的读书人。”那人咬牙切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话语,“一股子酸腐味,最后还不是要受制于人任人宰割。” 方砚知没有做无谓的挣扎,他知道如果他有所动作惹怒了刀疤脸,下场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只能强忍着心头恶心,可是脸上却呈现出忍耐着的痛苦神色。 刀疤脸乐得看方砚知这副挣扎着的模样,他忽得松开了方砚知的衣领,手上动作反向使劲推了他一把。方砚知被他推得踉跄,身子后退几步,直接撞在了自家的木门上。 那刀疤脸显然还不打算放过他,他直接走上前来站在方砚知的身前,伏低了身子去看他这副唯唯诺诺的做派。他的身形比方砚知大上一圈,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在了自己的身影和威压下。 刀疤脸轻浮地用手心拍了拍方砚知的侧脸,虽然动作亲昵,可是手上力道却是极重。方砚知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已经红了。 “你应当知道我等前来意欲何为。”那领头的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方砚知,还帮他整理好了先前被自己弄乱了的领口。他的声音阴测测的,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很是看不上方砚知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月之期已到,我等如约前来。”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身上背着的长刀在日头底下闪着刺眼的白光,“若是今日再还不上债款,别怪我们这群兄弟心狠手辣。”
第30章 (倒v开始) 这群人浩浩荡荡穷凶极恶的行径瞬间吸引了安庆村其他村民的目光, 那些村民既怕引火烧身,又不想错过这难得的热闹,所以都躲在远处的隐蔽处, 偷偷看着方砚知这里的情形。 方砚知知道不少人在看他的热闹, 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怒。原主本来就欠遍了村户, 因此在村中颇为不受待见。方砚知又因为工作性质, 不想和这群村民有所牵扯,所以也没有特意地去和他们缓和关系。 他能理解村民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受制于人, 饶是方砚知脸皮再厚, 此刻多多少少也觉得有些丢人。 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愤怒, 一心只想着如何将这群人快点打发了。按照沈舒年的脚程,去长安镇上来回一趟只需要两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时间,方砚知想在沈舒年回来之前将这些事情了结了。 他将自己的领口拢好,面上还是笑得温文尔雅。虽然自己的体面已经所剩无几,可是方砚知心底那点傲气还是让他不想彻底撕破脸来歇斯底里。 “我当然知道, 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准备了很久。” 方砚知转身回屋,那打手回头招呼身后小弟,还想带着人跟他一起进去。结果刚迈出脚步, 就被方砚知伸手拦住了。 当着这么多小弟面前被方砚知这般不知死活地下了面子, 刀疤脸脸上有些挂不住, 刚想借此机会发作一番找回威风,就听方砚知面色疲惫, 声音沙哑地说。 “屋内久未打扫, 杂乱不堪, 不足以待见贵客。”方砚知音色没有丝毫起伏地扯谎道,“你且在此处等我, 待我将银两取出。” 方砚知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能不能制止住他们,可是屋内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放了很多珍贵的材料,决定着方砚知之后的荣华富贵。若是这群粗人不知好歹给他破坏了,方砚知想,他或许会崩溃发疯。 他不想因为这点插曲搞砸自己之后的事业,可是按打手们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方砚知对此没报多少希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刀疤脸先是讥讽地朝他嗤笑一声,似是很看不上方砚知这种文人墨客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的姿态,却真的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站在门口等着了。 方砚知倒是有些惊讶,刚准备回身进屋,就听到刀疤脸恶狠狠地警告道:“方三,你别给老子耍花样,要是今天你再还不上钱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这条烂心烂肺的贱命。” 这话听的太过刺耳,方砚知从前从未被人这般劈头盖脸地骂过,因此一时之间有些反胃地恶心。他平复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尽可能不让自己失态。 他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这个世界与现代世界不管是从文化上还是教育上来说,都存在着云泥之别,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介普通文人,更是不可能逆着世道而行。 想通了这些关窍,方砚知心头怨恨渐渐消散了一些。若是依他原来的性子,第一次被人威胁时就会不顾一切地与那人鱼死网破。随着在此处待的时间越久,他也就越能适应这种普通布衣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没有回复刀疤脸的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将门完完全全地关上,隔绝了屋外好奇窥探的目光,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一丝一毫他的生活。 方砚知将这些日子赚到的银钱提取出了还债的那一部分,将其全部放在原主之前存私房钱时的小盒子里。他从床底将盒子拿了出来,手上分量沉甸甸的,是方砚知这一月时间的奋斗目标。 原主方三连本带利地欠了赌场一百两银子,方砚知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对古代银钱还没有实际概念,生活几天后才渐渐摸清了钱币价值,险些没对着账本一头晕死过去。 一百两对当时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的他来说,完完全全像是天方夜谭。方砚知在制墨初期还做好了直接跑路的准备,没想到事半功倍,他真的依靠自己的独家手艺,自力更生地赚到了银子。 不仅可以将原主欠下的债款全部还清,甚至还多出了许多盈余。他仍记得之前对沈舒年的承诺,要给他裁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服。 思及此处,方砚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可是此时不是抒发情怀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这群打手趁早拿钱滚蛋,不能让沈舒年撞见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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