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功夫不负苦心人,方砚知不仅成功实现了自己的事业目标,还因此从中获利,从此之后可以无债一身轻了。 回想这些天的同甘共苦风风雨雨,沈舒年的眼眶也开始有了湿意。他微抬着脑袋不让眼泪落出来,看着方砚知的脸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方砚知心里感慨万千,身边这个人是自己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仅陪他解决事业上的难题,也提供给他许多的情感价值。方砚知总觉得在此处无依无靠,是个无根浮萍,可是有沈舒年陪在身边嬉笑怒骂,这漫漫长夜便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将此番出行收到的银子全部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着的钱袋里,然后将这个承载了他这些天泪水汗水的钱袋藏在了衣服里。方砚知拍了拍心口处银两的位置,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此番出来的任务已经完成,方砚知和沈舒年也不方便再去教室里面打扰林洵授课。他们二人也不嫌脏,直接并排屈腿席地而坐,在桐树树荫之下乘凉,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享受着这难得的恬静时光。 “人言落日是天涯。” 方砚知突然没头没脑地吟了一句诗,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天边飞鸟向着远方群山飞去,声音含着些许淡淡的忧愁。 “沈舒年,你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拖累。” 沈舒年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刚想出声反驳方砚知这番言论,就听他继续絮絮叨叨地道:“我身上背着债款,房子还那么简陋。今天看到林府这般气派,我没见过世面,战战兢兢地生怕出错,也怕连累了你。” “我总觉得你曾经或许也是过着这样富丽堂皇的生活,可是却因为我一句救命之恩,不得以在这小村子里待了这么久。”方砚知自嘲地笑了一声,“想来着实是委屈了你。” 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远处,目光没有实质性地落在任何地方。沈舒年学着他先前的举动,也握住了方砚知的手。二人身上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底下的暗潮汹涌,在书声朗朗之中宣泄着秘而不宣的情感。 沈舒年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温柔神色,他的声音轻缓,音色清润纯正。两人离得极近,沈舒年的嗓音低低地缠上来。 他将一字一句都咬得极其清楚,尾音也很重,落在方砚知的耳朵里有一种珍之重之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何你会有这种想法,可是方砚知,我告诉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传达给方砚知:“你是我心目中,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妄自菲薄,我想要你自由自在地在这山水之中。” 方砚知不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上一秒还在和沈舒年谈论大好将来,下一秒就被落日天涯的落寞感淹没。他在外面总是表现的像是一个永不落下的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私底下却还是会感到害怕。 他从前从不这般多愁善感,可是和沈舒年渐渐产生了情感羁绊后,方砚知才迟钝地开始诚惶诚恐起来。 他不希望沈舒年离开自己,不然这大千世界他又将是一个孤家寡人。可是随着对沈舒年的深入了解,方砚知却希望他能够回到家去,回到父母身边去。 原主方三早就脱离了父母自立门户,从此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方砚知一朝穿越,现实世界不知生死,也让父母伤心欲绝。 可是沈舒年不一样,方砚知看得出来,他不管是谈吐还是性格,礼仪还是特长,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沈舒年这些时间一直和自己在安庆村忙着制墨,他的父母该是如何心急如焚。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方砚知难得迷茫了。可是听到沈舒年这般郑重的话,他不再空洞地望着天空发呆,神志渐渐回笼,内心激动了起来。 沈舒年很少有这般情绪激动的时候,他总是能将一切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会出错,就连性格也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方砚知口出狂言妄自菲薄,着实把他气得不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上除了真正出世之人就没有不爱钱的,我亦不能免俗。” 沈舒年藏在袖袍下和方砚知交握着的手,轻轻搔弄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的声音极轻,缓缓开口道:“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没有干任何有愧良心的事,反而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笔一笔地攒钱。这债款原先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罪责却需要你来承受。” 一个问题已经说清,另一个问题自然也没有那么难以开口。沈舒年没想到方砚知心心念念都是让自己回家去,心里既好气又好笑:“你无需担心我,我自有打算。既然你说让我陪着你,我便不会擅自离开。” 既然沈舒年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方砚知要是还多愁善感扭扭捏捏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像打了鸡血一样再次恢复了以往插科打诨的状态。 “不说这个了,怪矫情的。”方砚知站起身来,借着二人相牵着的手使劲,也把沈舒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拍了拍方才席地而坐沾上的灰尘,朝沈舒年眨眨眼道:“不知道林洵这课还得讲多久,咱们可得盯紧了他,省得他把我们两忘记了。” 方砚知苦着个脸,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结果:“不然到时候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沈舒年被他这般变化巨大的神情表现给逗笑了,看着眼前的人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愁眉苦脸,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环境,才能养得出方砚知这般性格跳脱的人。 还没等他仔细研究,方砚知就扯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往林洵教课的教室处走,想要看看老古板上课时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沈舒年没想到他突然动作,脚步没有站稳,被方砚知这样一扯,慌张地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整个人险些直接砸在他的背上。 沈舒年心里对方砚知的一腔柔情顷刻付之东流。好吧,这人还是一样的讨厌。 沈舒年刚想发作,就看到不远处有个身着白桐书院统一规格校服的学生正在东张西望找寻着什么,目光对视之时,他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那人同时也看到了方砚知,于是朝着他们所处的方向快步走来。方砚知刚开始还没注意到那人的目标是他们,仍在判断林洵那间教室的方位。 “这路这么复杂,这群学生真的不会找不着北吗?”方砚知扭头朝沈舒年抱怨着。话音刚落,就听那位学生朗声开口道:“公子第一次来到书院,辨认不清方向也是情理之中。” 又要开始被迫社交,方砚知一个头顶两个大。他摆出一副笑眯眯的姿态,朝那人道谢之后却发现他仍旧在自己身前不愿离开。 想必是有事所求,方砚知不打算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动作。 果不其然,那人面色犹豫,最后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毅然道:“方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我能帮忙我会帮忙的。”方砚知看着面前这人没比自己小上几岁,说话做事却是个十足的成人模样,一时有些感慨古代的教育内容。 “我听同窗好友说方公子在林先生教学的院中带来了一种稀罕墨块,不知在下可有此等幸运,也见见这般神奇之物。” 既然是上门来谈生意的,方砚知就自在多了。他刚答应下来,就尴尬地发现这次出门带来的墨块已经全部售空了。 看着面前的人流露出的失望神色,方砚知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于是满含歉意地让人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姓名,等他再做出一批墨块,便第一时间给人送去。 那人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立即兴奋了起来,给方砚知留下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方砚知他们,面带憧憬地道:“若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方公子便是我的大功臣。”
第29章 约定债主上门讨债的时间越来越近,方砚知也难得地开始焦虑了起来。可是沈舒年还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方砚知不想让自己的这些破落事影响到沈舒年的心情。 他在沈舒年面前表现得像无事发生,甚至比平日里更加殷勤,倒是让沈舒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疑心方砚知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这般特意讨好自己。 一月之期已到,方砚知早早地就醒了过来。他昨晚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睡,又怕打扰到一墙之隔的沈舒年而不得不保持安静,直到天色开始朦胧亮起时才因为抵挡不住困意而浅浅睡去。 可是他的心里藏着事,沉甸甸地拉着他的心往下坠,才导致方砚知没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 本来以为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意志消沉,没想到方砚知反而精神抖擞。沈舒年醒来时看到方砚知已经开始在准备早饭,颇为惊讶地走到他的身边问道:“怎么醒得这么早?” 听到沈舒年的话,方砚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每次都能被邻居饲养的公鸡打鸣吵得头痛欲裂,可是适应过后仍旧可以继续睡着。 因此他们两人平日里是沈舒年习惯早起,等到方砚知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被沈舒年准备好了。 他挠了挠下巴,别开了脑袋,发现自己编不好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地回答沈舒年的疑问:“这不是平日里都是你做早饭,这回也让我来帮你分担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舒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方砚知脸上的神色,想从他身上看到些许端倪。方砚知本就因为追债人上门而有些心虚,看到沈舒年审视的眼神,更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将视线放在自己今天做的早饭上,招呼着沈舒年洗漱后快来吃饭。 见事情不了了之,沈舒年也不好继续疑神疑鬼下去,怕辜负了方砚知一番心意。等他收拾完坐到餐桌上时,方砚知已经为他们两个摆好了碗筷。 “来尝尝,我觉得应该还不错,不至于难吃。”方砚知双手搭在沈舒年的肩膀上,把他一步一步引到座位上坐好,随后自己也在对面落座。 沈舒年第一次见方砚知下厨做饭,拿着筷子一时不敢下手。他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再抬起头,发现方砚知正眼含热切地盯着自己。 不忍让方砚知伤心,沈舒年尝试着夹了一点他今天早上做的下粥小菜,居然意外地觉得味道还不错。 “怎么样?我好久没做这种小菜了,也不知道盐量放得对不对。”见沈舒年已经尝了,方砚知双手交叠靠在桌上,希望得到他的赞同。 “味道不错。”沈舒年又夹了一筷子,声体力行地对方砚知的厨艺表达了自己的赞扬。 “我就知道做的还可以。”方砚知脸色骄傲,飞出得意的眼色,“将来要是没什么出路,我就去应聘厨师去,也能凑活凑活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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