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知抓住胸前的手,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他的眼睛弯起,在面具的衬托下更显妖异的魅力:“姑娘率性洒脱,在下很是欣赏。不过在下还有事情要做,怕是辜负了姑娘美意。” 他把那人的手放下,然后拉着沈舒年的胳膊后退几步,生怕再被人缠上:“所有书画作品均可售卖,大家可自行挑选。” 那姑娘掩唇笑了起来,手帕一扬,身后跟着的仆从就走上前来:“把这位公子的画作全部给我包起来,本姑娘都买下了。” 方砚知先是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如此财大气粗,一口气把沈舒年的作品全部买下来了,当真是深藏不露。他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听到了旁边的顾客在对他的作品评头论足。 “这字写得古怪,就连我家五岁小儿的字都比不过。” “这画到底画的是个什么东西,伤风败俗,简直有辱斯文。” 方砚知听在耳里,急在心里。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欣赏他画的不三不四的东西,只得捂住了脸上面具,生怕它不慎脱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掉下马甲。 沈舒年伸手按住了方砚知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心急,要静观其变。果真不出他所料,那些前来嘲笑他的作品的人越聚越多,一时之间,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摊子,居然成为了顾客最多的地方。 那些顾客以猜测他在画什么为乐,时不时爆出几声热烈的笑声。方砚知不忍再看,转过身去,把交易之事全权交给沈舒年,让他帮忙打理。 那姑娘在等待沈舒年作品打包的时候,也饶有兴趣地瞧着方砚知画的东西,瞧着瞧着,终于在画面上发现了一点玄机。 她的女声尖锐明显,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瞬间抓住了其他人的耳朵:“这画上的墨迹,好似与众不同。”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不约而同地将关注点放在了墨迹上,而不是方砚知画得七歪八扭的内容上。见终于有人发觉到了自己这松烟墨的绝妙之处,方砚知大喜过望,招呼着人品鉴自己的独家墨块。 他拍着手称赞着那位财大气粗的姑娘,由衷赞叹道:“这位姑娘当真慧眼识珠,眼力过人。” 方砚知垂眸一扫,看向眼前聚齐的人,满意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情:“我这摊子,书画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这墨块。墨迹质感细腻,经久不退,与普通石墨有着天壤之别。” “公子这墨是是什么墨,当真与众不同。”有一人看似识货,出声询问道,“普通石墨墨痕浅淡,远不如公子这墨浓墨无光,墨迹浓郁。” “这位公子当真有所见识。”方砚知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或多或少所带着的探究神情,他拿起一块墨块,聚在空中,骄傲宣布着,“这墨,是我方家世代研究所得,取自松烟,是为松烟墨。”
第20章 “松烟墨?没听说过。”顾客相互之间开始讨论研究,似在讨论方砚知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 “我朝多以石墨书写,倒是第一次听说取自松烟的松烟墨,看起来是个稀罕玩意儿。”有人表示赞扬,想要上手一试。 “莫不是加了什么东西,一时装得浓郁。这经久不退之效,又有几人说得准呢。”有人却面露迟疑,对方砚知的话半信半疑。 见松烟墨的出现给身前聚齐的顾客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方砚知决定趁热打铁,彻底勾起他们的兴趣。 他朝后方沈舒年的位置看了一眼,略一摆手,沈舒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颔首点头,从带着的背囊里面,找到了事先已经研墨好了的砚台,递给方砚知。 方砚知一手拿着砚台,一手从包裹里面翻出来已经洗刷干净的毛笔,并排摆在桌上。他双手撑在摊面两端,目沉如水,低声道:“在下知道,诸位兄台并不相信我这松烟墨的奇特妙处。在下斗胆,邀请诸位一试。” 他双手摊开,摆弄出一个邀约姿势,眼神四扫,希冀地看着聚集摊前的人。日出东方,缓缓上升,越来越多的人被此处热闹吸引,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这位兄台,里面什么热闹呢?”外层的人踮足了脚尖,却被前面的人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半点看不到方砚知这里的情况,只能抓着前面的人询问。 “好像是有人做出了一种稀罕的墨块,据说色泽漆黑,经久不退。我也不明白,咱们一起看看吧。” 方砚知招呼了半天,却无一人敢上前尝试。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手指抠着摊面木料,心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邀请道:“诸位不必拘束,但求上前一试。” 一旁的沈舒年见围观的人群面露迟疑,他看着现下局势,身子微微前倾,准备着再无人应答,自己便出手相助,替方砚知解围。此时,那位出手阔绰的女子仿若鹤立鸡群一般,又冒出声响来。 “一群大男人在这里扭扭捏捏,犹犹豫豫。不仅半点没有潇洒风范,反而惹人笑话,不如我来。” 她身边带着的随从帮她开出了一条路,那女子提着裙边,从人群之中挤到了方砚知的身边。 “公子这墨当真稀奇,小女子十分好奇,自愿上前一试。” 终于有人能接他的话头,方砚知喜出望外,连声应答。他从摊面上摸出一支笔来,将纸张铺好,蘸墨舔笔之后,递给了那位姑娘。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来了这位女子是谁,一时引发了不小的骚乱,互相窃窃私语道:“这位姑娘,好像是林府的林霜小姐。” 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目闪精光,看林霜提笔写字,神色激动。他率先鼓掌,赞扬道:“早就听闻林霜小姐才貌双绝,没想到还能写得一手好字。今日一见,当真不同凡响,不是那些胭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论的。” 听到林霜的名号,方砚知后背微微僵直,像生根似的扎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人。他之前上街采买材料,也见过邻家妇人相互闲话,知晓林霜大名。 市井街坊都说这位林霜小姐是林家独女,林老爷晚来得女,对林霜十分宠爱。 林家世代,祖上出过几位状元,也出了不少教书先生。林家家大业大,造福一方乡亲,因此深受百姓爱戴。林霜从小便展露出惊人天赋,耳濡目染其间,不仅三岁便熟读三字经,七岁就善赋诗吟句,十五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真是位不折不扣的才女,引得长安镇上无数书生才子倾慕不已。 刚到及笄之年,来为林霜说亲的媒人几乎要踏破了林府的门槛。 可是这位才女十七岁时,居然表露出来其他普通女子不会有的纨绔性子,乐于收集美男子,收入府中当男宠。本以为林老爷会大发雷霆,责骂林霜不知羞耻。可是没想到林家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居然也纵着她这般胡来,未曾强加干涉。 一时之间,民间议论纷纷。有人赞她真性情,巾帼不让须眉。有人厌她水性杨花,寡廉鲜耻。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被称为林霜的女子没有在意身后不断传来的吹捧之声,而是聚精会神地写着字。她的字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娟秀小巧,反而和她那潇洒性子一般,泼墨挥毫,洋洋洒洒,显得狂放又大气。 一纸写完,林霜将笔放在一旁,她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朝方砚知挑眉。她的眼睛里尽是亮色,神采奕奕的,有着她这个年纪受宠的小姐该有的飞扬跋扈,却半点不会惹人厌烦。 方砚知将她写好的字拿起来,朝众人展示,语气难掩骄傲:“这便是我那家传的松烟墨。” 林霜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她转过身去,替方砚知撑着场子。 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一听难忘的娇媚之色,如同吴侬软语,沁人心脾:“此墨色泽黑润,肌理细腻,与普通石墨有着云泥之别,当真非同凡响。” 林霜朝方砚知抛了一个媚眼,轻笑说道:“这位公子可否卖我几块墨锭,便当礼物,送给我那日日夜夜苦读诗书的表哥去。” 见马上要做成第一笔生意,方砚知眼底亮起了一道光,就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林姑娘大方豪气,是为女子楷模,不仅书画双绝,还慧眼识珠,当真给在下带来了不少人气。” 林霜眼神含笑含俏,玉手柔弱无骨,向上抬起,想要把方砚知遮脸的面具摘下来。方砚知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才的激动瞬间化为一身冷汗,生怕面具掉落。他攥住林霜的手腕,不让她继续。 此举大胆,林霜身后跟着的护卫随从都拔出刀来,想要保护自家小姐。周围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向外弹开,腾出一片空地来。那些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方砚知,就等林霜一声令下,便立刻上前,把这个举止轻浮的登徒子不知死活的爪子砍下来。 林霜垂在身侧的手朝护卫示意,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收刀入鞘,只是眼神依旧阴狠,不肯放过方砚知。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偏偏非要藏在面具之下,当真是暴殄天物。”林霜没有挣扎,反而是手指收紧,在方砚知的手背上敲了几下。方砚知赶忙松手,朝她作揖道歉。 “在下一时冲动,冒犯了小姐,还望林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一时鬼迷心窍。” “至于面具。”方砚知直起身来,抚上面具,确保戴得稳妥后才不卑不亢地说道,“这副面具是为了去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方便我在镇上行走。林小姐的赞美,在下感激不尽。” “不必感谢我,要感谢就谢谢你家父母,生了你这么一副好皮相,才能让我在此处驻足留意。”林霜脸上似笑非笑,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妖娆妩媚的气质。 她莲步轻移,又挪到沈舒年身边:“二位公子给人的感觉不同,却都是一等一的相貌,我林府在长安镇上已久,却从未听说过二位名声。” 沈舒年笑得温文尔雅,他的声音轻缓,像贴着耳朵灌入:“世事错落皆是命中注定,小姐芳名远扬,该是无数人为你倾倒。” 林霜面露不甘,仍旧不死心地问:“二位公子可愿来我林府为幕僚?我林霜必会尊二位为座上宾,往后便不需要做这辛苦营生了。” 方砚知还没出言反对,倒是沈舒年开口拒绝了。他的声音极其坚定,除了有一丝沙哑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皮囊只是身外之物,真心才是千金难求。林小姐这般放浪形骸,其中必定有所缘由。” 他双手合抱放在胸前,轻轻地上下晃动,拱手行礼:“林小姐天资聪颖,又有倾国颜色,万千世界繁花似锦,倒是等着小姐前去探究,无需将我二人放在心上。” “公子舌灿莲花,哄得我心花怒放。”听到沈舒年夸她,林霜笑得娇媚,明眸皓齿的容颜,好似桃花般美艳,“二位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我林府,我林霜定会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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