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昨天来的领导撤了沈广亮的职,他已经不是大队长了,再叫他过来于理不合啊。” 季桓看向钱父,见他点头,又气又怒。 简直胡闹。 得知撤职的命令还未传给公社,季桓松了口气。 “去吧,把他父子俩叫来。撤职的事情再说。” 晚饭后,小团圆会醒一会儿。一群人趁着这会儿凑在一起逗小孩。 “妹妹怎么还不会叫哥哥。不是说很快吗?” “再等等。”沈卫国随意搪塞了儿子一句,继续跟他们争论眉眼像谁的问题。 沈老爷子和沈广亮面对十几个写满名字的纸条犯难。 沈卫军捏着“沈宝贝”的纸条,道:“我看就叫沈宝贝,一听就是我们家的宝贝。” 沈棠一句话就叫他放弃了这个名字。 “哥,你想别的男孩子对团团张口闭口叫宝贝?” 纸条当即被沈卫军团吧团吧丢进了篓子里。 “那沈明珠?” “不好,你表二姑就叫明珠。” “那琉璃呢?”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不好,不好。” “……” 这一天,沈家小孙女的名字还是没能定下。 被会计就近使来叫人的宋禹衡刚进来,就听到沈老爷子在说话。 “我昨晚瞧了瞧,四小子命格移变,往后就不用留长发了。” 宋禹衡看了眼沈棠用木簪插着的头发。亲近时,他的手指穿梭在如绸如瀑的发丝间,说不上的撩人。 “小宋大夫来了。” 沈卫国没有在弟媳的房间久待,出来就看到站在上房外的身影。 说话的几人便都看到了他。 得知季书记来了,沈广亮和沈棠父子俩相视一眼。 沈广亮先起身。 “季书记都叫了,怎么能不过去看看?” 沈棠跟着起身,走到宋禹衡跟前,见他鬓角带着汗,掏出帕子帮他擦了下。 “急什么,慢些也耽搁不了事。” 宋禹衡不是着急给会计办事,只是想着要来见沈棠,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过去的路上,他小声问沈棠。 “你要剪头发吗?” 沈棠知道他听到刚才老爷子说的话。 “你想吗?” 宋禹衡摇头,说:“别都剪了,留点吧。” 沈棠一笑。 “听你的。” 沈广亮想叫沈棠问句话,转头就看见宋禹衡仰头望向沈棠莞尔一笑的画面。 小宋大夫还有这样温顺的一面呢? 宋禹衡的表情怎么说呢,专注? 沈广亮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大队部季桓听会计讲了前因后果,对属下的行为气愤不已。 两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一路走到现在。下面有个主任要退了,他想着提拔两人一把,才派他们来干这个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他们着急表现,干出这样的事来。 别说提拔了,事情传出去,问责他们都是轻的。 “季书记,您来了。” 沈广亮这次对上他们,从容了许多。 季桓在宋禹衡身上停了下,会计会意,忙帮他介绍。 “这是我们大队的保健员,宋知青宋大夫。” 季桓看着他,隐约觉得有些面熟。 宋禹衡跟他对了眼,就微微低下了头。 季桓也没在这事上纠结,让三人坐了。 借着会议桌的阻挡,沈棠拉着宋禹衡的手放在腿上摩挲。 耳边听着季桓的官话,一边心思却在想别的。 今天十月十号了,距离大事件发生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不知四九城的人会不会给小衡消息。 “沈棠,你觉得呢?” 沈棠抬眸,其中翻涌的波涛尽退。 “我们对领导的决定完全服从。五成还是九成我们都没意见。” 钱父端起茶杯,心想,你们的确没意见,只是上万斤的药材出产量,一下子就折到了一成。 季桓的想法,也大致同他一样。 沈棠继续道:“只是我比较好奇一点,领导们一会儿五成,一会儿七成,现在又说八成,朝令夕改的这样容易,药材统购的事情既然这样无足轻重,季书记又何必大费周章两次前来呢?” 季桓心里一苦。就知道沈棠这小子不会轻易揭过这事儿。 “药材统购之事并非小事,统购既能便利你们运输,也能减少分配上的摩擦。当然,其中有些误会,我也了解到了,之后会严肃处理。” 沈棠笑了下。 “误会?八成是一早定下的价格,先前的两位领导私自压价到五成,我是不是能合理的怀疑,他们想赚三成的差价呢。” 钱父手里的茶杯抖了下。 季桓和秘书也是脸色一变。 沈棠是真敢说呀! 可他怀疑的又合情合理。 季桓不敢让两个属下背上这个罪名,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沈棠同志的怀疑不无道理,但我认为他们的初衷是为广大百姓谋福祉。” 沈棠却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他向来锱铢必较。两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他话记得清清楚楚。 沈棠点点头,说:“是,他们也说我是个人主义和小集体主义,论格局,我的确比不上他们。我只看到了红旗大队的队员们采药时穿梭在无人行走之处的艰难和随时可能遭受蛇虫叮咬的危险,却没有想到百姓买药时的囊中羞涩。” “不过,既然书记也说我的怀疑有一定的道理,那我就这次的事情实名举报他们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款,谋求私利。” 沈棠掏出他们之前给的合同,上面明确标注着药材收购的价格。 “人证、物证具在,书记要有其他疑虑之处,我也尽量解答。” 季桓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多年军旅和官场养成的气势尽显,威压不做掩饰就逼向沈棠。 可沈棠又岂会因此生出惧意,他脸上依旧含笑,分毫不让的回视着季桓。
第113章 变天了 “这个……” 眼见着气氛僵了,钱父开口劝解沈棠。 “小棠,这件事的确有误会,我们将他解开就是。实在不必闹到举报,贪污之言也有些过重了。” 见沈棠不接话,钱父又看向沈广亮。 “沈队长的意思呢?” 沈广亮有啥意思。他也被沈棠跟书记硬刚吓得不轻,但他还是相信沈棠心中有分寸。 沈棠不松口,就是目的没达到,他不能这时候叛变。 “啊?我这……昨天我去加工厂看了看,天冷了,河里的水刺手的很。山上落叶堆积,有个队员还摔伤了腿……” 沈广亮看似顾左右而言他,态度却表明的清清楚楚。事情肯定不能轻飘飘的就过去了。要是沈棠不坚持,真以五成的价格签了,书记还会来这一趟改成八成吗? 正是答案显而易见,沈棠才会坚持要个说法。 秘书跟季桓眼神交流了一下。 “沈队长,这件事红旗大队受了委屈,我们知道。但我们同志的出发点也的确是为了广大病患,方式上有不对,他们也深刻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会深刻检讨。” 听来听去,季桓还是要将这件事轻拿轻放,对他们也不准备做什么实质的惩罚。 “季书记早年戍边,因伤退出一线,被安排在夏城某城区派出所当队长。”一直沉默的宋禹衡突然开口,像是闲聊一样,“听说有两个部下跟着他从边疆到夏城,不离不弃。战友之情,实在感人。” 他面无表情说出“感人”这样的字眼并没有多少信服力。 季桓眯眼看了眼宋禹衡。 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禹衡还在说:“市委宣传办的赵主任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虽然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但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坚持。内退似乎就定在年底。” 事情几乎被宋禹衡摊到了桌面上。 之前的两人就是季桓的老部下,压价说的好听是为了群众减负,其实就是他们上位的政绩罢了。 钱父讶然。 赵主任的事,就连同处机关的他也不知道,宋禹衡怎么会这么清楚。 沈棠笑了下。 “看来我怀疑两位领导贪污钱财确实不对,难怪书记不受理呢。” 多可笑,为了个主任的位置,他们就能不顾红旗大队队员的死活,压价一半给自己当政绩。 “季书记来上次来视察时说的话,看来只有我当真了。” 他还真以为,季桓是个一心为民,真正心疼在西北黄沙中刨食的百姓,想竭力帮扶他们一把的好官。 穿来一年,周围环境太淳朴,他也被同化,竟有了这么天真的想法。 宋禹衡攥了下沈棠的手,目带心疼。 沈棠回握他的手,很轻的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无事。 “那就按照领导的意思,八成统一收购。后天就能先出一千斤,麻烦钱主任安排一下运输队。各位领导,很晚了,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沈棠……”钱父开口却不知能说什么。 他用二十年从一腔热血的少年郎变成现在世故圆滑的老油条,早就习惯了,但沈棠到底也被磨灭了光亮。 当初在他家侃侃而谈的少年,一心想将这里的百姓送出沟壑纵横的大山,可他大概也没料到遇到的第一道坎不是黄沙,而是人情世故。 沈棠跟宋禹衡并肩出了会议室。 清辉落在他们身上,少年人的肩膀已然足够宽厚。 “四哥?” 宋禹衡轻声叫了句。 沈棠应他,表情看不出异色。 宋禹衡大抵不知道,他其实早见惯了这种事。 “没事,”沈棠手掌落在宋禹衡的后颈,揉了揉,“我并不难过,只是可惜浪费时间用错了方法。” 他向来对人对事,早知季桓的另一面,最开始就不会用这个办法,事情或许更顺利,红旗大队也能从中得利更多。 现在他探到了季桓的底,也得罪了季桓,往后想做别的就要费些功夫了。 “季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禹衡没有隐瞒:“知道爷爷在燕北省,我托宋家和以前的朋友帮忙查了下。” 不得不说,爷爷的故交是费了心思挑选地方的。 “有些日子没见两位老先生了,忙过这阵子,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沈棠将他送到卫生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宋禹衡点点头,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下。 沈棠反应快,抓住了。 “使坏?” 宋禹衡摇头否认。 沈棠的手顺着他手臂寸寸攀爬,指腹摩挲着带出一道道炙热。 宋禹衡哪里遭得住他这样挑拨,小声的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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