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文的想法在卿玉案的心中凝聚: 所以,当时幕后主使倘若不是父亲,却有人必须和燕安王相抗衡,很有可能是圣上刻意嫁祸给汝南侯府,转移所有人的眼力。 如果他能找到当年的真相,将其大白天下的话……顺藤摸瓜去寻揭露陷害兄长的奸佞小人,兴许还能救兄长一命。 此举虽然危险,但若能为汝南侯府献一份绵薄之力,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会好合眼吧。 冶清昼撑着头,困顿地说道:“明夜要御道上宴请朝廷百官。唉,又要去应付那群长须老头啦。要是能多见少君几面就好了。” 虽然冶清昼的话看似无心,但卿玉案知道他这是刻意为自己留下讯息。 卿玉案眼前一亮,病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多谢御史大人指点。” “那……昼儿告辞啦。” 冶清昼并未过多解释,他拱起手,朝着卿玉案的方向作揖,摇着扇子哼着小曲儿离开。 但当冶清昼走后,卿玉案脸上挂着的笑意一点点的消散。
第27章 (下) 汝南侯府虽被查封,但钥匙一直还在萧霁月手里。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取得父亲书房的钥匙。 是夜,卿玉案走入萧霁月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刺耳响声音,卿玉案取出一个火折子,旋即轻轻吹燃,点了室内一根长香。 香雾弥漫,香灰落于金笼旁,卿玉案忽然想起了当时汝南侯府的场景,下意识地挑起一点香灰,手微微一滞。 “安神香。不会下毒害你的。” 坐在卧榻上的萧霁月缓缓睁开眼眸。 卿玉案收回手去:“我知道。” 萧霁月又问道:“你想通了?” “习惯了而已。” 卿玉案轻描淡写地说着,与他并肩而坐。 缓缓解开衣扣,褪去身上单薄的锦袍,只留一件薄得可以见到肌肤的轻纱。旋即他伸出手,熟练地解开萧霁月的衣带。 萧霁月眼底掠过一抹异色,随即恢复如常。他看着卿玉案,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卿玉案俯身向前,温热的唇吻上萧霁月凉薄的双唇,细密的吻逐渐由浅入深。 “你怎么了。” 但当卿玉案要往下触及时,萧霁月蓦地按住了他的手,攥地他生疼。 今天的卿玉案怎么这么奇怪。 卿玉案快速瞥过他腕间的钥匙,不在意似地说: “萧大人不是想看我在紫阙楼学到什么吗?如此便是了。萧大人可还满意?” 萧霁月当即甩开他的手,卿玉案被顺势带到床头: “卿玉案!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阴翳处,卿玉案低低地咳嗽起来,他不由得笑出声。 若是霁月还是像原来的谢玦就好了,只要找出当年的真相,也许原来的谢玦就能回来吧。 萧霁月站了许久,半天才说道: “算了,睡吧。”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 卿玉案蹑手蹑脚地坐起身,悄悄去摸索萧霁月腕间的钥匙,准备调换事先准备好的假钥匙。 但当他刚刚触及钥匙,萧霁月反手将其压下,卿玉案猛的缩回手去。 他心惊胆战地去看萧霁月的睡颜。 幸好,呼吸还是平稳的。 卿玉案缓缓舒了口气。 真是好险。 他轻轻将钥匙从萧霁月的小臂下拉出,随意披上一件外氅,蹑手蹑脚地离开指挥使司。 是夜,刚出指挥使司,便见一个戴着黑色面罩,全部武装的人蹲守在门前,卿玉案眼神微凛,从袖口递出一把短刃。 这段时间待在指挥使司让卿玉案养成了习惯,袖间经常藏有一柄小刀,以防万一。 泛着寒光的短刃反射入那人的眼中,他连忙摘下面罩,解释道: “公子,是我!” 再晚一点,恐怕彻底成为刀下亡魂了。 “容陵?你怎么在这?” 卿玉案差一点便以为是来指挥使司行刺萧霁月的人。 “赏、赏月。” 容陵说完这句话,和卿玉案一起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卿玉案:“……” “赏……明天的月。” 又容陵勉强展露笑颜,但卿玉案却还是看出他眼中的难过: “哎呀不是,公子,我想回汝南侯府了。当个千户当的好没意思啊。平常走路还得端个架子,好难受啊。” 原来再苦再累,以前回到汝南侯府,不管陪公子说说话也好,在后院和容兰斗嘴也罢,好歹总归是个归宿。 可是如今,就连回去都不身不由己了。 卿玉案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的话兜兜转转又咽了进去。 他何尝不想回汝南侯府。 紧接着,他朝着容陵伸出手,温柔道: “那我们就回家吧。你带我进去。” 容陵绽开笑颜:“好!” …… 所幸容陵最为熟悉汝南侯府的构造,不消两个时辰就躲过重兵把守,等两人来到书房已是天微微蒙时。 容陵破开屋顶,卿玉案走入书房,依照冶清昼的话,翻开陈年已久的书信。 那是父亲亲笔记录下的,之前卿玉案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压制心底的酸涩,翻起其中一封: 天赫四十六年腊月,先帝谢施宜病危,诏书钦定燕安王为储君继位。 同年二月,燕安王谢凋兰掌兵二十万,先太子谢玉砌掌兵十五万。太子率兵南下攻占汝南一带,援兵三千又至秦淮。燕安王大败。 容陵托腮沉思:“明明是突袭,才十五万兵力,就算有三千援兵,又怎么可能对抗的了二十万的人?” “这就是症结所在。” 卿玉案收好书信,往更深一层翻去,窗棂外,忽有狂风袭来,正是大雨倾盆之兆,,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卿玉案手中的信件吹落一地。 除了这些信件,眼下需要找到当年的圣旨,可是寻觅当年的圣旨何其不易。 卿玉案捡拾起飘落的信件:“这是” 信件封面正写着:[燕安王亲启],正当卿玉案想拆开时,容陵忽然感叹道: “秦淮那边离鞑靼族好近啊,二公子。我想起小时候我逃出军营一眼就能望到那条河了。” 那时候,在燕安王的整治下,秦淮一带海晏河清、鱼米丰足、百姓安居乐业,鞑靼族也不扰乱边境,甚至还有有人提出互市互商,虽然一直并未实行,但两方关系还不至于如今如此恶化。 容陵失落了几分:“可惜啊,现在望不见了。” 卿玉案安慰道:“再想想办法,等我们救出兄长收回失地,便又能看到了。” “好。”容陵也压抑哭腔,使劲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卿玉案看着信件背面秦淮的地图,还是有些犯难。 秦淮易守难攻,粮草辎重丰盈,怎会在短短半月就彻底被攻占? 其他兵力还在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想要在短时间南下占领秦淮一地,便只有一种可能性。 秦淮与鞑靼族只隔了一道河,想从太子的封地到秦淮,也必须要通过水路。 是啊,都是水路。 水路。 “容陵,”卿玉案的脸色沉了沉,问道,“兄长和漕运总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歧。至于要下杀手?” 容陵托着腮,回想起当时临行时,卿齐眉所郁结的事情,回答道: “鞑靼族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枪.弹,我们的刀剑根本抵挡不住。听说那些枪.弹还是舶来品,而且……战前半月断了粮秣运输。怀疑是故意为之。”
第28章 “你不觉得这个过程很熟悉吗?” 卿玉案迟疑了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阴翳下他的神色变得捉摸不透。 容陵惊愕地抬眸:“公子是说……” 卿玉案眸色一冷:“当年燕安王被众人安上不忠甚至谋逆的罪名时,景祐帝也曾旁敲侧击地询问汝南侯,燕安王是否有谋逆之兆。你想过为什么吗?” 是了。 当年朝廷上太子拥趸也是这样陷害燕安王的,亦是底细透露军中情报,六部用所谓的证据联合上疏,道燕安王与外族勾结欲谋逆,不料鞑靼族率先毁约登岸进犯。 女墙无烽火、守城无士兵,正值欠收粮运中断。突如其来的围剿给燕安王府杀了个措手不及,大火又将其灭门。 没人知道天降的精兵是从何而来,只是活下来的人记得,那夜灼烫的大火染红了天边的云霞,死生两茫茫。 时人揣测如此精准的策划、又能在短时间出兵的人,必定是燕安王身边最熟识的人,便将苗头放在了卿咏才的身上。 那年天下缟素,万人悲恸,七日不绝的雪夜中,尚任同知的卿咏才被叫到了金鸾殿待诏,本来他想问清那只兵的由来,却被秉笔太监阗何忠故意晾在冷若寒冰的丹墀长跪一夜。 前半夜,卿咏才还在愤懑中郁郁,但一夜风雪将他胸腔的怒火彻底浇熄,他忽然明白阗何忠的刁难到底是何目的。 天边熹光骤明,应当是霁雪初晴,一声尖细的声音涌入卿咏才的耳畔: “宣,都督府同知卿咏才觐见——” 卿咏才拖着僵硬的身躯走入,对上景祐帝疑问的目光,他知道,面前的新帝畏他有谋逆之心,便问起当时燕安王受难时,他是否出兵迎敌。 景祐帝知道,卿咏才是唯二知道那支精兵正是谢玉砌和鞑靼族密谋亲派的。 所以,无论选择“是”与“否”都会被盖上“不忠”或者“谋逆”的帽子。 当时的卿咏才长长稽首,许久才抬起头,只是颤抖着唇片,只是回答了一句话: “燕安王谋逆一事已盖棺,城外敌军未至,卑职恐生变故,故此……先诛其寇,退而为陛下守城。” 他的额头重重磕下,滚烫的鲜血染红白玉石阶。 听到此句龙颜大悦,景祐帝连忙赐下封赏。 “所以,谢玦恨我的恨没错。我若是死了,他自然会放下许多。” 在父亲书信的最下层,还垫着一封信,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只是看到半截,一阵酸楚漫上心头。 萧瑟的秋风将落叶吹散满案,黯淡的烛火下,他轻轻放下信件,忽然释然: “……原来是他。” 容陵不住地摇头:“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世人皆知侯爷赤胆忠心。怎么会侯爷杀的?”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瓢泼大雨,银练惨白的光亮斜入书房中,料峭刺骨的寒意穿梭过卿玉案的衣袖。 一行身着夜行衣的刺客,卿玉案秉烛而望,这群人的腰间无一例外的纹着黑蝎印,卿玉案将父亲的绝笔书合上。 果不其然,又是斩情楼的刺客。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也是萧霁月的授意吧。 他要与自己不死不休。 “是与不是,都是父亲亲笔所写,事实早已无法改变,容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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