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太阳逐渐升起,暑气越来越盛,但因为邢大夫院儿里栽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草,别说知了,连只苍蝇蚊子都没有。 所以楚含岫坐在草木茂盛的地方,也没有热得很难受。 他看到了一处关键的地方,站起身准备去找邢大夫,突然,院门从外边推开,一个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的人被健仆抬进来。 楚含岫带着平安和已经回到身边的夏兰:“哥夫。” 赫连曜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含岫。” “我对医术感兴趣,特来请教邢大夫,哥夫来找邢大夫调理身体吗?”赫连曜被健仆抬在肩上,十足十的居高临下,楚含岫跟他说话只能仰着脖颈,露出白润漂亮的脸庞。 赫连曜看着他和夫郎看着有八分相像,实则大不相同的脸庞:“嗯。” 楚含岫立马打蛇上棍:“哥夫,待会儿我可以在旁边看看吗,我才刚学,跟着邢大夫多多见识,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他的眼睛明亮,说的话也很随意,仿佛赫连曜不是废了,只是生了一场小病。 四个健仆因为他前天踢那场鞠球,说那些话的缘故,对他印象很好,听到他这么说却都下意识想驳回。 赫连曜顿了一下,“可。” “多谢哥夫。”楚含岫退到一边,看着健仆把肩辇放下来,单独抬着椅子进入屋内。 邢大夫就在屋里等着,等赫连曜被抬到跟前后,先给赫连曜把了一下脉,道:“侯爷内里也彻底凝固,再不能用,这些日子,想必动弹更加吃力了。” 赫连曜苍白枯瘦的手放回腿上,面色麻木地道:“是,我已不能调动一丝内力。” “这是必然的,内力行走于经脉中,侯爷坠马时伤到了最重要的两个穴位,内力再不能运行,自然只会日益消散。” “老朽还是开护住心脉的方子,五天过后,再为侯爷把一次脉。”都治疗了半年了,不管是邢大夫,还是赫连曜,都对其身体情况非常了解,诊治得很快。 楚含岫看了一点医书,对他们说的明白六七成,按照大越这儿的说法,人的内力是练习功法后,最大限度地激发人体的力量。 要是赫连曜的内力没消失,那纵使他双腿不把动弹,也能活得长久一点。 可赫连曜内力运行的两个穴位受损,再也不能—— 等等,楚含岫突然想到他用异能刺入赫连曜的腿时,察觉到的那种感觉。 非常干涩,像刺入干巴巴的木头一样,那是不是就是内力凝固在体内造成的? 站在一旁,被赫连曜准许看的楚含岫好奇又不懂地问:“哥夫,你之前内力高深,如今凝固在体内,是不是比其他习武之人更严重呢。” 赫连曜点头:“是,内力凝固后,会附着在血肉中,难以消除。” 所以,他可以从两个损伤,不能运转内力的穴位入手,再看看他的脊梁骨,楚含岫想。 诊完脉,开了方子,赫连曜就该去颂和苑,跟母亲说一声了。 他到的时候秦氏刚从小佛堂上香出来,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香烛气息:“母亲。” 秦氏看见他,把眼里的愁绪掩去一些,坐到他身边,“你们两夫夫,怎的这么没有默契,他才刚走,你就来了。” “他走我来,便能叫母亲跟前时时有人,正好。”赫连曜像是没有注意到母亲话里的意思。 知道他脾性的秦氏干脆挑明道:“自你们夫夫圆房,已经有六七日了,怎么迟迟没有……” “含云是个好孩子,一直担心是不是他哪儿做得不够好,让你心头生了抵触之意,所以忍不住跟我说了些许。” 赫连曜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动了一下,他想起圆房那天晚上,夫郎的大胆。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在那时舒利到了,但是对他来说,那事也耗费他的精神和体里。 内力凝固,他的衰败之相越来越严重,连最近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能感觉到,或许两三年后,他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赫连曜的沉默和冷然让秦氏一下子忍不住,眼眶里落下泪来:“曜儿,方才我一直在想,含云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对的。” “当年我和你爹就不该让你去军营,那你就不会常年在外,就不会结识洛钦宇,更不会为了救他,把自己伤得这么重。”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然后所有郎中大夫告诉她,她儿子再也站不起来的那天,秦氏的眼泪落得更凶。 眼神几乎带着几分悔和恨。 赫连曜是真的不喜任何人在母亲和父亲面前提起这些事。 入军营,他无悔。 驻守霁州永州十载,他也无悔。 救洛钦宇,他更谈不上悔。 他只是遗憾,不能再纵马提剑,让一直对大越虎视眈眈的齐国和东来国蜷缩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难受母亲和父亲要为自己悲痛,日后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赫连曜道:“我会跟他说,日后不要在您面前说这些。” “曜儿!” “含云他很好,他也只是为你难受罢了。” “我问过邢大夫了,邢大夫说你身体现在尚算好,时间长一些,总能有自己的孩子,母亲现在心心念念的就这一件事,你应了母亲吧。”秦氏攥着赫连曜的手,感觉到赫连曜的手多么瘦弱,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健朗有力,心里的悲痛更添几分。 赫连曜望着母亲落在手背上的眼泪,片刻后,点头:“好,母亲,您不要担心。” “好,好,”秦氏知道,自己儿子说出口的话,就没有没做到的,心满意足地擦擦眼泪,“今晚的晚饭你去含云那里吃吧,多陪陪他。” 自己儿子如今这般,楚含云也不离不弃,秦氏确实把楚含云放在了心上,这些天一点一点地把宅院里的事儿交给他,还让庄子上,铺子里的掌柜来见过他。 等以后他生下曜儿的孩子,秦氏打算安安心心地当个老太太,含饴弄孙。 还有曜儿,有个孩子,想必也能宽怀一些。
第15章 要和夫郎吃晚膳,自然不能如上次圆房那般,快到歇息的时候才去。 从颂和苑出来,在蘅霄院休息到傍晚,赫连曜便起身去落云轩。 站在院子里的楚含云看见他终于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圆房,赫连曜已经足足七天没有来这里,这让他和赵嬷嬷都很着急。 他们必须尽快让楚含岫怀上赫连曜的孩子,才有筹码跟侯府摊牌,不仅能够让有楚家血脉的孩子成为世子,还能让他顺利地从侯府离开,以一个新的身份成为三皇子的人。 所以楚含云今天才会故意去颂和苑秦氏那里哭诉了一番,效果看起来很不错,赫连曜来了。 楚含云脸上挂着浅笑,迎到肩辇前:“侯爷。” 赫连曜点了下头,被健仆抬进屋内,桌上早已准备了两人都爱的菜色,蒙蒙的烛光下,楚含云那张脸柔媚动人。 赫连曜抬手让伺候的人下去,待屋内只剩下赵嬷嬷和楚含云时,问道:“今日,你去颂和苑与母亲说了一些话。” 楚含云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攥着手道:“郎君,我很害怕,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惹得你不高兴了,你才……这么多天都没有来落云轩,所以忍不住与母亲说了些许。” 楚含云牢记着赵嬷嬷跟他说的,在侯夫人和老侯爷面前要懂事乖顺,在侯爷面前更不能硬,要让侯爷深深觉得亏欠了他。 面对自己残废后,还选择留下的夫郎,赫连曜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把话说完:“母亲的身体近半年来亏损不少,大夫说过,让其少思少虑,能放宽心最好。” “你走之后,母亲难受了许久,于她身体无碍。” “以后你有什么话,直接与我说便是。” “是……”楚含云默默咬着牙。 他又觉得委屈,又觉得怒火一点点地冒出来,他跟侯夫人说的那些话一点都没掺假。 他就是怨赫连泽,要不是他坠马,自己又怎么会做这些事? 现在自己不过是跟侯夫人说几句话,犯得着跟自己说这些? 赫连曜说完,便和他用膳。 伺候赫连曜的几个健仆开始在净室里准备他洗漱的东西,之前他从未在落云轩洗漱过,所以不管是楚含云,还是赵嬷嬷,对流程都不熟悉。 这会儿看到健仆们又是搬特意订做的,有扶手的浴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赫连曜现在是一个连洗漱都不能自给动手的废人。 这恰好是楚含云最不想看见的,一直有意地不去看那些东西,等吃完的赫连曜被健仆抬到净室去,立即对赵嬷嬷道:“赶紧去让楚含岫准备。” “是。”好不容易把赫连曜盼来了,两人都想抓住机会,最好能让楚含岫立马怀上赫连曜的子嗣。 这边刚从邢大夫那里回来,脑子里全是一堆治疗内里的知识,还有不少乱七八糟想法的楚含岫一听说今天晚上要和赫连曜行房,直呼运气不错。 正好他可以在赫连曜身上试一试,自己想到的那个办法成不成。 叫夏兰和平安准备热水,沐浴清理过后,楚含岫坐在屋内的榻上,一边翻看着医术,一边等着赵嬷嬷的人来叫。 突然,赵嬷嬷派来的人面色有些急:“含岫少爷,赵嬷嬷说了,让平安带着你,从落云轩后边进入落云轩,再从净室靠后的那扇窗户进去。” 楚含岫一听,不用他多说,肯定是楚含云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他对平安道:“走吧。” 平安是赵嬷嬷特意派来监视他的,武艺不错,带着他从落云轩后边一处隐蔽的角落,轻轻一跃,就把他带到了院里,然后两人迅速往净室那边走。 远远地,楚含岫就看到净室里透出的烛光,两个人影映再窗纸上,不是他大哥楚含云和赵嬷嬷又是哪个。 当他轻轻扣了一下窗柩,窗户从里打开,满面焦急的楚含云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楚含岫没来这会儿,他都快要急死了! 他和赵嬷嬷都没想到,这次赫连曜身边的健仆,竟然没和上次一样全部撤出去,而是留了一个在门口。 因为赫连曜新服用的药,许会引起不适,必须要有人在一旁伺候,要不是他们夫夫要行房,健仆别说站在门口那儿了,肯定要在床前一步不离地盯着。 这样一来,楚含岫就不能从门那里进来,楚含云和赵嬷嬷不敢堵明亮的烛光下,跟他有八分相似的楚含岫能完全把健仆骗过去。 所以就想出这个办法,让楚含岫从落云轩后面进来,从窗户进入净室。 到时候,楚含云和赵嬷嬷在净室里等着,楚含岫和赫连曜行房之后,再从净室窗户回到存曦堂,然后出来的就变成了他,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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