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生咬咬下唇,他不能让时叶声就这么死去,李尽风那时来找他,说他已经知道时叶声并非主子,如今时叶声又不肯与他多接触,不愿意同他交涉,他想要问清楚主子的下落,因而才找到了自己。 阎生糊涂了一下,他只有一个主人,在小皇帝的事情上总是会失去理智,草率地应下了李尽风的提议,编织了一个骗局,想要引诱时叶声出面。 可是他们低估了时叶声,对他少了防备,也低估了楚城寒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阎生错信了李尽风,那人压根没想过要真心与自己合作,他是个疯子,他只想杀人,杀了楚城寒,或者时叶声。 现在李尽风死了,时叶声也快死了。 阎生咬紧牙关,俯身打算将人抱起来,时叶声眼前一阵发白,迷迷糊糊看见面前男人望着自己弯身而来,顿时一个激灵,重伤的身体在这个时候突然迸发出了从前没有过的力量,竟将人一把推了出去。 阎生重重跌坐在地上,匆忙道:“对不起,是我之过,是我犯了蠢,我不该同李尽风联合起来骗你。” 他重新爬起来,面上溢出惶恐之色,“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想带你寻医官,或许还来得及,你不能死,你还不能死,你还没告诉我主子在哪里。” “滚开别碰我!”时叶声浑身颤抖,剧痛让他神志不清,濒临死亡前的茫然和恐惧涌上心头,他张口呕出大滩血,呼吸都会扯得伤口生疼。 他满面泪痕,但看起来还算冷静,只喃喃道:“我要等楚城寒找我,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好疼...... 时叶声颤着手摸到刺穿胸口的箭头,似乎碰一碰都疼痛难忍,他有些崩溃,想将箭拔出来,却又用不上力,只感到血液正在迅速流失,肢体僵硬发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仿佛陷入了幻境一般,他蜷缩在地上,杂乱的记忆在脑海中流淌扭曲,随着幻境一同掩盖下来,压在肩头和身上,让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思维恍若被剥夺掏空,他没办法思考,只能怔怔地瞧着自己的记忆一段又一段如同碎片般穿梭而过。 爆炸声轰然响彻在脑海里,那时满天的火海,他如同现在这般狼狈躺在地上,眼睁睁瞧着大火吞噬一切,却也只能木然喊着“妈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隔得很远,像是在时间的另一头,轻轻随着风飘过来,说:“我什么都没了。” 回去也无济于事,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倒不如留在这里,他还有楚城寒。 可是他现在也要死了。 直到他听到有人唤他,“小时?” 时叶声强撑着睁开眼,从模糊一片中挑中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他唇瓣动了动,无声喊了对方的名字,而后才看见对方急促的喘息和猩红一片的眼底。 楚城寒声音发颤,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也慌乱不安,小心翼翼将时叶声抱起来,“小时......” 时叶声神色一阵恍惚,思绪已然放空,半晌才从熟悉的气息中彻底崩溃,勉强维持的冷静面色完全崩裂。 “楚城寒……”他失声哭起来,濒临绝望的死亡恐惧将他完全笼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每动一下都会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好疼……我好疼……” “不怕小时,”楚城寒怔然将他抱起来,宛若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该去哪,只凭着本能安抚他,“别怕,没事的,会没事的。” “我不想死……”时叶声吐尽了血,气数尽了,声量也低下去,像是随时会散掉,“我想活着……” “我想……留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被捅刀之后不能自己拔刀,否则会造成大出血。 小时以前没直面过死亡,又慌又疼的时候会忘记不能拔箭,得亏他力气小又怕疼,没拔动…… 下次得要给他普及安全知识,抄十遍并背诵,行成肌肉记忆。” ——选自《楚城寒的养猫指南》
第52章 你想回家吗 那一箭射偏了些,没伤到心脏,只是取箭的时候有些困难。 张雅肩上还有伤,没办法单手处理伤口,只能让楚城寒留在一旁帮忙。 但楚城寒现在压根没有身为主将和摄政王的魄力与冷静,同榻上昏迷不醒的时叶声一样面无血色,眼见张雅手一动,便下意识抓她的手腕制止下来,问:“你现在要做什么?” “取箭。” “会很疼吗?”楚城寒连连追问道,“会血崩吗?” “......” “会不会伤到心脉?” 张雅深吸一口气,撤回手,返身抓住了楚城寒的手臂将他往外带,而后一脚将他踹出营帐:“一边呆着去吧你。” 等再回过身,榻上的人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睫羽急速栩动着,似乎是被疼醒了。 张雅俯身轻声试探喊他:“陛下?” 时叶声却没再给别的反应了,看起来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疼得厉害。 “怎么还会感到痛?”张雅有些疑惑,俯身再次查看时叶声的胸口的伤势,她方才已经给时叶声用过麻药,药物是她亲手所制,时常用于战场上,当初将士们用下来都说有效,怎会在时叶声山上如此快便失去效用。 她从时叶声胸前伤口上抹下一点血迹,后知后觉想起来,已然过去了那么久,却不见血液有凝固的迹象。 冷汗顿时顺着额角滑落,张雅飞快抓起桌上已经取出的箭头,不知用了什么方式细细探过去,有些懊恼道:“糟糕。” 她迅速向着帐外跑去,方才将门推开便匆促道:“王爷,箭上淬了毒。” 毒性不大,只是会让伤势血流不止,但时叶声身上还有骨寒,毒性相融互相诱发,照时叶声现下的状态,若是骨寒发作恐怕难以压制。 楚城寒已经失了理智,满心都是时叶声先前满身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挥之不去,每每想起便觉得心痛难耐,双手到现在还沾着他的血,指尖刺痛,双手发颤。 如今只剩一点点的清醒,还能让他在乱糟糟的思绪中作出些许决策,“回宫。” 皇城已经被打通,太后与阿史那骨乌已经被父亲在来路上捉住,现在宫中无主,只余下人还在宫里,宫中医官应当更清楚时叶声的身体状况。 时叶声问过他,若是他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问了两次,自己一直避之不谈,不想去想这样的结果,他可以接受时叶声不爱他,终归这个天下是他的,只要将人牢牢抓在手中便好了。 情爱这种东西最难辩,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从何而起,就像他在藏书阁见到对方的那几番眨眼之后便被面前人所吸引一样,他说不清楚,时叶声应该也说不清楚。 所以爱不爱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等得,他以为自己会有很多很多时间去等,他们吗都才只有二十余岁,人生漫长,他相信长长久久的陪伴和相处总会让时叶声生出对自己不一般的情谊,那是别的情感所无法替代的。 能让时叶声记住他,并离不了他 ,便已经足够了。 但现在,错失的问句又一次回到自己面前,挡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不止不休地问他,“你该怎么办?” 楚城寒已经答不上来了,他没有通天的本事,没办法将已死之人拉回来,只能让他的命保住。 先保住,然后,让时叶声自己做选择。 他已经说了他想留下,那就想尽办法让他得偿所愿,这样,自己也会满意。 “会好的,”楚城寒喃喃自语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都会好的。” * “都会好的,”陌生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天台上,向着高台上的时叶声伸出手,“以后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只需要一点点活着的勇气,剩下的交给我好么?” 时叶声晕乎乎地坐在高台上,夜风带着冷意吹起他颊边的碎发和单薄的校服,整个人像是坠入了虚幻的梦境中一般,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动起来,慢吞吞地,小心翼翼试探着伸出手去,之后便被那双温热的手紧紧抓住。 梦境在一瞬间骤然碎裂,时叶声像溺水的鱼一般忽地被人拉回人间,撕心裂肺呛咳起来,又一次呕出大口血。 神志缓慢地随着眼前景物一同变得清晰,时叶声茫然望着雕刻着繁复雕饰的床栏和摇曳的床幔,一时间记忆混乱,没能分清楚这是哪里。 胸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意,没一会儿他又满脸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 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按住了他的肩,温和制止了他的动作。 时叶声睫羽上沾了泪珠,面颊苍白,唇色也很浅淡,懵然将眼前男人瞧着,半晌才开口问:“你是谁?” 张口之后才惊觉嗓子沙哑到了极点,先写没能将话音说出口。 时叶声又闷咳了两声,扯得胸前的伤口阵阵剧痛,忍不住又想将自己蜷起来了。 楚城寒忙将他摁住,轻轻拍着他的肩,低声安抚道:“别怕,是我。” 熟悉声音传入耳中时他才怔然将记忆捡回来,讷讷应声:“楚城寒。” “我在,”他默默时叶声的面庞,替他拂去面上的冷汗和泪珠,“喝点水。” 时叶声乖巧说好。 温水没办法让伤口少疼一点,但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不会总是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时叶声清醒了些许,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城寒,瞧见对方眼中的血丝和眼下的青黑,看起来这段时日没怎么休息。 时叶声感到有些愧疚,又庆幸自己还没死,系统让他选择适宜的时间回去,没有指明究竟是什么时候,也没有强行规定,他想卡在系统的漏洞上多留一段时间,在楚城寒身边苟且偷生。 但是伤口实在太痛了,他惶恐不安,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还能撑多久。 或许是脸色实在难看,楚城寒放了杯子,又附身下来亲亲他的唇瓣,“在想什么,瞧你小脸寡白一片,像丢了魂一样。” “我会死吗?”时叶声轻声问,他怕到了极点,连话音都在打颤,“我好害怕。” “别哭,别害怕,”楚城寒帮他拭去眼泪,再一次安慰道,“有我在,会没事的。” 他俯身和时叶声接吻,熟悉的气息和甜腻的芍药香气让时叶声安心了一点点,他轻轻呜咽了一声,半晌才偏偏脑袋,状似撒娇般嘟囔:“胡渣很戳。” 楚城寒便起身去刮胡子了,顺带洗了把脸,故作精神般又转回来。 等他第三次拿起案上的奏折继续看时,时叶声终于忍不住问:“朝上很忙么?” “嗯,外戚倒台,权力更迭,得先安抚好百姓和官员的情绪。” “一定要今日处理吗?” 楚城寒这便放了奏折,似笑非笑,屈指蹭蹭时叶声的脸颊,“想让我陪你说话,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79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