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您清醒点吧!”徐子珉实在不忍心揭穿顾行之的自欺欺人,但又恨铁不成钢,“慕尘枫怕是与他们是一伙的!” 方才的撕杀叫嚷间,徐子珉从那群正道口中得知夜袭六御之巅的始末,而这一切的运筹帷幄皆出自陆思颜的手笔! 是陆思颜教唆慕尘枫勾引顾行之,待到成婚之日,宾客盈门,门禁结界解除,盛喜之下是不醉不归的陶情纵性,到时候趁着百鬼道松懈之际,全力攻入,直捣黄龙,可以大杀四方,旗开得胜。 事实也是如此,顾行之损兵折将,落荒而逃,他最爱的人,也成了百鬼道口中的叛徒,多么讽刺。 然,事实不尽如此,他们的挑拨天衣无缝,唯独忘了一个大前提——慕尘枫是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沐风奕。 果然……陆思颜与他一样,没将沐风奕重生的真相公之于众。 不过,百鬼道其他人不知道,对于慕尘枫与陆思颜的过去,他们本就颇有微词,如今遭到夜袭,几乎全军覆没,叫他们如何不恨不怨,都是野性难驯的亡命徒,跟着顾行之,有求快活,有求恣意,为尊主身先士卒,不过头点地,但是被一位靠卖屁股上位的小相公算计,着实让人愤懑。 低靡的士气和不满的情绪在仅剩的人群中不胫而走,大有弥漫之势。 顾行之曲膝坐着,他在调整内息,催动灵力,可一切徒劳,体内似有两股力量在拉扯,堵塞灵力的释放和流转,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莫非是混沌世界伤了灵核,而他不知? “尊主,求你给我们一个解释。”众人铿锵有力,声泪泣血地道。 顾行之镇静地扫过一眼,只道:“你们只管散去,藏好,本座会救回被俘的人,有你们重见天日的时候。” “尊主!”众人声嘶力嗥,失望攥够,只剩下悲观的绝望,看啊,这就是他们誓死相随的尊主,早被温柔乡泡软了骨头,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若说过去他着了沐风奕的道,是因为他的年少无知,那么现在呢?美人骨,温柔刀,一刀一刀砍在他的身上,更剐伤了属下们尽忠的心。 “无须多言,散了吧。”顾行之吐出一口浊气,背靠树干,合上双目,不再言语。 徐子珉拧眉成川,褶皱的脸上布满阴霾,在月色的投影下,冷暗结痂。 人尽散去,今晚的风,很凉。 死寂阴沉的义庄内,只剩下顾行之孤苦伶仃的一人,茕茕孑立,独怆然而涕下。 他这算……名副其实的众叛亲离? 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这次,心境与以前不同,他竟然生出一丝怜悯和承担,首先不是怨恨报复谁,而是想如何解决问题,不是带着死士杀得你死我活,而是想着如何在降低最小死亡率甚至不伤一兵一卒的前提下,救下所有人。 顾行之有鱼死网破的能力,也有不容蔑视的骄傲,更有唯我独尊的魄力,但是!他答应过沐风奕,答应过他,恪尽职守,善待众生,可他素来自私桀暴,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算善待,过去的几年里,他无意识的在学习,不过少了沐风奕的谆谆教诲,他做什么都欠几分力,这一次亦然,赶走所有人,只为获得片刻的宁静,让发热怒极的脑袋冷静下来,不至于再酿成人间祸劫,搅得好不容易风调雨顺的修真界再次风潇雨晦。 “阿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顾行之苦涩的笑问,把玩着掌心黑气凝成的雷火,雷火代表着心火,属他灵力的显像,雷火越明亮,说明他的灵力越稳定浑厚,过去晦瞑凄苦的日子里,他便喜欢这样打发时间,“你一定不愿再看到我杀人,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得寸进尺,我可以礼让三分。” “尊主。”一人出声,是去而复返的徐旭,他缩头缩脑地趴在柱子边上,生怕顾行之误伤他。
第37章 你乖 顾行之可气又可笑,他当然信得过徐子珉的实力,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就怕陆思颜严正以待,守株待兔。 “我……”顾行之刚准备起身,又重重跌落,小腿处折断的骨头还横插其间,该死,现在的他,形同废人,在修复自身损伤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不过再绝望的时候顾行之都经历过,一次是被打入落阴山,一次是亲眼看着沐风奕死,人都是在千锤百炼中造就钢铁之心和强韧的气魄,打不垮他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而且,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亲近的,在意的,心爱的人…… 犯过一次错,丢掉过一次,悔恨过一次,绝对不能一错再错。 “你说,这一次,顾行之会疯掉吗?会恨你吗?”陆思颜整个人的气场,判若两人,如同浸润在墨中,污浊而黑暗,苍白的脸,猩红的唇,撕裂出一张极端病骄的笑颜,每一寸肌肉走向狂戾而邪魅,眼里却了无生气,毫无笑意,就像戴着一张假面,绝艳,冰冷。 一张大床,昂贵丝绸制成的床单已褶皱不堪,床上躺着一个人,双手被束缚在背后,青丝垂落双肩,瀑布般散到床上,极美,极媚,极诱惑。 他面青目沉,剑眉肃杀,一言不发。 “说啊。”陆思颜突然蹿到床上,反掌掐住了沐风奕的下颚,强迫他直视自己,“这一次,顾行之会不会因为你再次的背叛,而彻底堕落成魔?” “我……没有背叛他。”沐风奕艰难地道,两腮因过度的挤压,而让他的表情异常痛苦。 陆思颜再次笑了,无不讽刺地道:“那年,你也没有,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沐盟主带头剿灭了百鬼道,他信了,深信不疑。那么这次呢?我们夜袭六御之巅,是你做内奸,与我们里应外合,哈哈……我的好师弟,你能猜到顾行之当时的表情吗?一定恨毒你了吧?” “他,不会。”沐风奕的坚定让陆思颜很不爽,当即松开对方,将人甩在床上,进而欺身压近,暴力地撕扯沐风奕的衣服。 沐风奕的挣扎和反抗,显得幼稚且徒劳,甚至给人欲拒还迎的错觉,陆思颜激动不已,在紧张,刺激,禁断的三重刺激下,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什么循序渐进,什么细心呵护,什么礼义廉耻通通抛诸脑后,现在,当下,此刻,他只想彻底的,完全的占有这个男人! “不!”沐风奕惊吼一声,一头撞开不顾一切的陆思颜,他上半身靠着凌乱的发丝勉强遮羞,他泪眸氤氲,满是委屈和悲愤,还有不理解,“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师哥过去不是这样的,他让他复生,难道只为羞辱他吗? 陆思颜的脸被撞了一下,吃痛后清醒,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沐风奕的胸前时,无名的怒火瞬间熔断了他的理智和耐心,雪崩一般,滔天怒海地冲垮了他仅剩无几的温柔,沐风奕身上的标记,是多少个日夜,由着顾行之放肆留下的! 刺眼,扎心,令人作呕!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沐风奕脸上,嘴角的鲜血不断地溢出,娇嫩白皙的面颊上则是鲜红分明的五个手指印。 “不知廉耻。”陆思颜骂道,打人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栗,从小到大,他从没骂过或是打过沐风奕,这是第一次,他真的气疯了,怒极了,明明他两的关系才是亲密无间的,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凭什么顾行之碰的了,他却碰不得? 沐风奕噙着泪,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没吭声,也没去看陆思颜,扇睫微颤,才吐出一个词,“收手吧。” 陆思颜稳定心绪,断然决然地道:“不可能,我要顾行之死,要那群人不得好死,我要人间覆灭,你能忘记别人对你的恶,我不能。” “何苦呢。”沐风奕含泪凄怆地道。 “何苦?哈哈,何苦……”陆思颜面露讥讽,凶怒的火焰在眼中刮杂,咬牙切齿地道:“我的半个灵核,一身伤病,还有师父的不幸!你的命!皆拜那群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义人士所赐所夺!他们忌惮我的实力,又看不惯我的作风,端着他们卑微可怜的野心,不想让六御门独大,于是……联手陷我于不义,给我扣上了离经叛道的罪名,将我关起来,用尽酷刑,生生地挖了我半个灵核……” 生挖灵核啊,冰冷的刀刃上浇炙着滚烫的鲜血,用冷漠鄙夷的表情欣赏着陆思颜无法承认的痛楚,他们笑,谈话间风轻云淡,却不知这么做,足够毁了少年的大好前程和赤子之心。 陆思颜痛苦到面目扭曲,狰狞到恨意滔滔,“三十三年前,混沌世界重起,实则是仙道盟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是潜伏于光明之下的黑暗,是埋在他们心中的一根拔不去的毒刺,他们天真地想要获得混沌世界里魔神的力量,一边藐视指责魔修者,一边觊望他强大的魔力,哼,他们想拿我来祭祀魔神,将我丢入池子,他们没想到的是,师父会冒着生命危险,将我救回人间。” 这是沐风奕从未听过的灰色往事,是所有参与者缄口不提的糜烂过去,除了当事人,仙道盟中鲜少有人知道。 “阿奕,人性是丑陋的,他们贪婪卑劣,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来粉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他们需要一个攻击的靶子,来彰显和标榜他们的假仁假义。”陆思颜葱白的手指玩绕着沐风奕的发丝,绞起来,转开,缠满了整根食指,“顾行之让我失望过一次,我本以为落阴山堕崖,他从地狱归来会毁了一切,没想到……只毁了大半个修真界,剩下的,竟让你保了下来。希望这一次,他能不负所望……” 沐风奕骇然,头皮阵阵发麻,冷惧感油然而生,师父师兄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有何立场责难,但是落阴山的一切早已是陆思颜计划的一部分,又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和顾行之走至今日地步,竟有他师哥的丰功伟绩! 陆思颜读出了沐风奕的想法,一时语塞,惶惶然不知所措,他利用过沐风奕,但最初目的不过是想推他做盟主,他甘愿自我封印,不过是让仙道盟其他人安心,好让他们尽忠职守,安分守己的敬重拥戴沐风奕。 沐风奕的明德惟馨,感于神明,能够整顿感化修真界的腐朽风气,让人间正道不再沧桑。 这是他们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更是陆思颜的私心和偏爱——再给世道一个机会。 可是呢? 结果呢? 事实呢? 他虽封印,但对外界仍有感知和接应,他听他的死侍说,顾行之杀回来了,沐风奕成了阶下囚,修真界危矣,然而沐风奕舍身取义,却被世间传得那样的肮脏不堪。 人们的记忆很奇怪,似乎只记得坏的,而忘记了一个事实——没有沐风奕,哪得人间清如许。 谁也阻止不了那头疯兽的撕杀和肆虐,可这个要命的事实,却被人们自然而然的遗忘了。 “师哥,放过他吧。”沐风奕哀求,闭了闭眼睛,缓缓睁开,轻声诉求着,“放过苍生,也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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