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的花瓣更加饱满,妖异,血红血红,似淬火鎏金,像极了喂饱血的蚊子,半透明的肚子鼓鼓囊囊,盛满了他人的血液。 众人惊魂未定,尚未从错愕的余韵中反应过来。 “听着。”陆思颜咬牙切齿地道,眼神陡然暴戾,阴狠地瞪向商阙,话不多说,直接召出溯世,一鞭子抽过去,精准的抽打在商阙的灵核位置,百炼成钢的灵核竟被一鞭子击碎,灵力溃散,一招之内,陆思颜不费吹灰之力废了商阙。 众人忪忪,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风流儒雅的陆思颜,竟也有恶鬼邪神般的面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在他身上似乎藏着很多隐晦的秘密。 “风禾庄的。”陆思颜沉声道,人傲然立于池畔,风雨不惊,“我只给你们一条生路,拼尽全力撑起虚空阵,防止混沌世界的魔气外泄。” 风禾庄的弟子们,很大一部分人关切地围住了商阙,好歹商阙平时待他们不错,不至于落井下石,少部分人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 “一炷香的时间,若我和顾行之还没将人带回人间,你们……”陆思颜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俯瞰苍生,神情悲思,带着遗憾,彷徨,忧郁,寒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一同陪葬。” 说完,断然决然地跳下血池,赤光粼粼,惊不起半片水花。 “墨靖渊呢?”不知是谁喊了声,这时大家才发现,生死存亡关头,墨靖渊不知所踪。
第27章 阿奕 血池底下,一片漆黑,偶尔飘过几颗泡沫般的圆球,澄亮透明的光球闪烁夺目,无数片段戏剧般快速放送,就像刻在三生石上的回忆,又似断人因果的八咫镜,如梦似幻。 沐风奕猝然睁眼,眼球浑浊,脑海中一片断章取义的混乱,他心里似堵着棉花,嗓子里含着一口沙,他试图行动,手脚无力,企图张嘴,哑口无言,他只能拼命挣扎,可是越是挣扎,手脚被束缚得越紧,他只能虚空乱抓,乱蹬,乱咬,黑暗夺走了他的视线,让他没有一丝安全感,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地狱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都是迷。 顾行之呢?师哥呢?他们是否知道商阙疯魔了?是否知道泝县的孽一半是他造成的?商阙想引顾行之去红莲血池,然后将他永生永世地封印在混沌世界! 不行! 不可以! “不!”沐风奕再次睁眼,发现眼前白炽一片,黄沙漫天,头顶偌大的毒日,烈日灼灼地耀显当空,烫得他双目灼痛,口干唇裂。 “阿奕!”一声眷注的熟悉声音,赫然出现,似清泉喷薄,舒爽清凉,让沐风奕浑浊的意识立刻清醒,定睛看去,瞳孔猝然收拢。 “顾行之!”是顾行之!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沐风奕急迫地问,他绝不希望从顾行之口中得到自己预想的答案,他更希望这是梦!是虚无! 顾行之耸肩,沉默地撑起新的结界,不让骄阳晒伤细皮嫩肉的顾行之,“混沌世界。” 此话犹如雷击,劈头盖脸地打在沐风奕身上,让沐风奕难以忍受的痛和懊恼,他依稀想起,是商阙把他扔下红莲水池,在他即将落水的瞬间,顾行之不顾一切地冲向他,抓住他,抱紧他,与他同坠黑暗,死生不顾。 “啪!”许是气极,气顾行之自投罗网,断送性命,一巴掌打完,沐风奕浑身战栗,梨花带雨,“混账!谁叫你来救我的!活着不好吗?干嘛枉送了卿卿性命!” 顾行之委屈地捂脸,无辜地看着突发脾气的沐风奕,唇角牵着笑意,丝丝甜蜜。 真好,人回来了,来到混沌世界后的沐风奕,恢复了前世的容貌,熟悉的身子,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哭腔,连发怒时的嗔态都一样。 “你还笑!”沐风奕无语,鼻尖红红的,挂着一滴欲落不落的晶莹,像晨曦时分沾露珠的玫瑰,倔强,隐忍,热情,火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无所谓活在人间还是地狱,你不同!你是尊主,还有苍生要顾,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救我……” “阿奕……”顾行之难以抑制地激动,渴望,热烈,深切,他亲昵地抱住沐风奕,耳鬓厮磨,激烈拥吻,没给沐风奕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沐风奕捶打顾行之的背,可对方一副要他拆卸入腹,吃抹干净的霸道姿态,“顾……呃唔……” 直到沐风奕急中生智地咬破了对方逐渐深入和肆虐的舌头,顾行之才停下动作,可眼睛红红的,激情燃烧的灰烬之下,是生生不息的欲火。 “我就想抱抱你,我好想你……”没等沐风奕责骂,顾行之率先开口,真情实感,拨人心弦,“沐风奕,别和我扯人间,没有你的人间,不如地狱。” 沐风奕再次泪目,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千种情绪梗在心头,自以为强硬的心也刹那冰消瓦解,将盔甲碎得分崩离析,他掩面痛哭,哭声凄怆悲恻,前世今生,有太多委屈,太多情仇,太多压抑,他独自抗下,无人言说。 如今,记忆似潮水般涌来,情绪似决堤般爆发,沐风奕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在顾行之契而不舍的拨弄下,终于断裂! “顾行之,够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只知道输出自己的想法!你要怎样就怎样!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沐风奕嘶吼起来,濒临崩溃,“要我死的是你,要我生的也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自私自利,刚愎自用,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实际上呢?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和欲求不满的控制欲。” “阿奕……” “别叫我!你知道吗?被你你囚禁的日子里,我多少次想与你好好说说话,多少次想着一死了之,多少次在无边的痛苦和折磨中消沉!说实话,我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刻,是跳下万蛇窟的那一刻!我从没想过再活一世,再遇见你。” “对不起。”顾行之低声下气,陷入死寂的沉默。 沐风奕深吸一口气,发泄完后,浑然轻松,也能心平气和地静下来与顾行之对话,“我教你的,你不肯学,我没办法,你说爱我,我不接受,你想用强吗?” 顾行之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是仍然倔强地撑着结界,庇护着眼前大动肝火的人。 “那好,既然如此,你快想办法回到人世,别拘泥于我。”沐风奕直言道。 顾行之再次摇头,唯独要他放弃沐风奕,独自苟活,他断断办不到,除非他死了。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骗我抛下你,对不对?” 沐风奕不置可否。 顾行之擦了眼泪,坚定绝然地道:“我丢过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我顾行之不做抛妻弃子的无能懦夫,你总要我心系苍生,但是,我若连你都护不周全,还谈何去拯救万民。” “阿奕,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决定好的事情,雷打不动。”顾行之沧然的笑道,“难得老天给了我一次与你生不同裘死同穴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你……愚蠢。”沐风奕眼眶湿润,下一句却不知说什么好,他生气是真的,他被顾行之看穿也是真的,而他心底深处,在意在乎顾行之更是千真万确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打晕你,把你扛出混沌世界?还是跟着我,风雨无阻,砥砺前行?”沐风奕温和地提问,眉梢轻挑,面若桃花,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最讨好的表情,问出连心肝都在发颤,毫无底气的问题。 泪水夺眶而出,沐风奕都不知道这辈子的自己会如此多愁善感,悲春伤秋,果然,他奈何不了顾行之,他被顾行之牵着鼻子走,他对他有太多的情绪灌注,于心不忍,依依不舍,“你真的……真的是……一个混蛋。” “是,我是。”顾行之柔情似水,含情脉脉,“我混蛋透顶,你骂我吧,骂完后,你得跟我走。” 沐风奕没法了,混沌世界,危机四伏,两人再耗下去,只会浪费口舌和生命。 “收起你的结界,保存灵力为上。”沐风奕道。 顾行之骄傲地仰起脑袋,得意洋洋地道:“我的灵力相当充沛,没事儿,再说,你凡人之躯,根本受不住混沌世界的魔气。” 此话不假,顾行之魔修体,本身体内就蕴藏着大量的魔气,混沌世界对他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沐风奕不同,仙修体与肉体凡胎,在这里犹如一根草芥,稍有差池,就会被魔域中的魔气侵体而亡,腐蚀殆尽。 “走吧,我们去找出口,既然我们能进来,一定能出去。”顾行之乐观得道,这话相当鼓舞人心,听得沐风奕士气大振,“只要活下去,不气馁,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沐风奕诧异,不禁对顾行之的沉着冷静,言行举止而刮目相看。 “你很吃惊的样子。”顾行之牵着沐风奕的手,迎着越来越急遽的烈风前进,“失去你的那段日子里,我其实很无聊,怎么说呢,心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挖去了一块,于是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很忙,难得闲暇,我也闷头看书,真如你说的,书籍能沉淀人的心性。从前在你面前,我就觉得自己像个草包,就你不嫌弃我,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只会闯祸。” “往事不必再提。”沐风奕不忍,想到过去,除了心绞痛,只剩下泛着丝丝酸甜的苦痛,“我们言归正传,《八荒神谕录》中用‘白昼隐于黎明,黑夜归于混沌’形容混沌世界,按照字面意思,黎明过后无白昼,是永夜的意思,可这个世界却相反,没有黑夜,只是永昼。” 顾行之斟酌一二,细细咀嚼了沐风奕的话,灵光一闪,眼中光彩烁烁,道:“阿奕,你还记得那本专门记载怪志异闻的绘本吗?你带我下山游历时,我从一位江湖游方手里买的。” “嗯。”沐风奕蹙眉,他对这本画册的记忆颇为尴尬,里边其中一章是讲巫山女神与人云雨的故事,被顾行之大刀阔斧地一通乱改,直接画成了两个男人契合在一起,云朝暮雨的风流韵事,真是往事旖旎,不堪回忆。 “你提它做什么?” 顾行之得意间自信满满地一笑,“我记得它有记载,金乌守护白昼,腾蛇守护黑夜,你瞧它这儿一个大太阳,金乌为日,腾蛇为月,我们要不把它引下来,盘问盘问?这个混沌世界究竟发生过什么?才导致日夜颠倒,白昼永驻?” “你说得轻巧,它高悬于空,即便你法术再强,一跃又能几仞?”沐风奕焦眉,忧虑思索,想那苍穹邃远,身畔无神器依托,想要引金乌下来,谈何容易,若是他的那把神武尚且完整,或许还能一搏。 顾行之察觉到沐风奕的思虑,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混沌世界也能生存的,你看,前面不是有个人……” 沐风奕一惊,顾行之愕然,上下颚分道扬镳,震骇的同时是毛骨悚然,以及剑拔弩张的紧迫和戒备,前面有人?这个接近于洪荒的地方竟然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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