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傀儡看他状态不对,一直在旁边站了许久,管事低声嘱咐,“这时候就有点眼力见,别上去了。” “是的。” 良久之后,黑暗中那人飞扬的发丝终于落下,好似平复过来了,他他回头,面上带着几分疲惫颓态,“新来的?” 管事瞬间恭敬地走上去,“是的,这是我新做出来的傀儡,可以帮忙分担一下事物,好让我更好的服侍主人您。” 楚北岌甚至没有看过来一眼,敷衍的点点头,“行,你决定吧。” 管事大喜过望,压制不住音调的飞扬,“是!” 言一轮暗中打量,说什么不可有妄念,可这位管事的妄念恐怕更多些吧。 随后是数百年的走马灯,都是被管事颐指气使干这干那,永远在拔草栽花,浇水播种,被杂事缠绕地分不开神来,再见到楚北岌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管事嘱咐他将山泉水倒在石门前的大缸里,用来种荷花,途中会经过楚北岌闭关的所在,管事傀儡特地再三嘱咐,倒完赶紧回来,不可多加逗留。 言一轮很清楚他的私心,他知道这叫做嫉妒,但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嫉妒的感觉。 “是的。” 他按照吩咐前去打水,却莫名鬼使神差地提着木桶,没有往回走,而是走进那道石门。 那道黑色的身影数百年如一日的坐在棋盘前,隐没在黑暗里。 他有些好奇,如果是楚北岌,他有真正在乎的东西吗? 那时候,楚北岌是他唯一接触过,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不禁想,成为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他曾在管事嘴里旁敲侧击打听过,怎么样才能成为真正的人,他说,只要你所喜爱的人也真正喜欢你,便可化身成为真正的人。 这也是管事苦心孤诣,在楚北岌面前搔首弄姿的原因,因为楚北岌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唯一的人。 言一轮没有他这么大的野心,他深知被人喜欢难于登天,但他只是有些好奇,楚北岌会喜欢上一个人吗?是那个管事吗? 他躲在门后,小心翼翼伸出傀儡丝,小心触碰他的发丝,只要和他接触到,就能感受到他的执念与在意,为了不被发觉,他猜测发丝末梢是人感知最薄弱的地方。 他看见桑歌王城的废墟下,少年嬉笑地朝他伸出手,能听见楚北岌胸腔里藏不住的恶意,汹涌着要拉着少年堕入泥地里,让他变得和自己一样恶臭。 但被摇曳的烛火照亮心头的阴翳,还盖着盖头的脸放大在他眼前,浓妆艳抹下却忽略不了原本的英气,他认真地询问,“看得见吗?” 狂野的风吹过,背着的少年叽叽喳喳跟他吹嘘,拂过脖子的发丝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只觉得梦魂颠倒。 紧接着是数百年的朝夕相处,在楚北岌的印象里,全是那一个人嬉笑怒骂的脸,其余人全部是模糊的一片白晕,看不真切。 直到变故陡生,楚北岌闭眼剖他神骨,血溅了满脸,“忍一忍……” 紧接着是弑师后遭到众仙围剿,楚北岌与燕无渡遥遥相望一眼,各自离去。 再见已是天雷滚滚之下,燕无渡怨毒地看着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直到这里,所有关于楚北岌的记忆戛然而止,黑暗中那人似乎早就察觉都爱他冒犯的行为,但是纵容下去了。 他问:“看完了吗?看到什么了?” 言一轮被吓得陡然跪坐在地,就这几个片段看下来,明显讲述了少年拯救他,但他杀了对方,并夺去了对方的命格。 言一轮从未接触过人,眼界里所了解的最大的恶不过是管事傀儡的小心计,但直面这种生杀时,不免被吓了一跳。 他跪倒伏在地面上,不敢抬头看他。 管事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主人赎罪,我不知竟发生这种事,你这不知好歹的,也敢窥探主人的心思!我不告诉过你不可心存妄念吗?” 见他急于撇清关系,言一轮懵懂抬头,只想拉着他一起死,“可是妄念最多的,难道不是您吗?爱慕主人的是您才对呀。” 管事如遭雷劈,他很清楚被发现神智早已启发是什么下场,慌忙朝楚北岌跪下,“主人莫听他胡说!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还不信我吗?” 楚北岌偏头看他,视线凝固在他滴下来,砸向地面的一滴泪上。 其他东西可以狡辩,但这滴泪怎么样也辩驳不过去,因为傀儡不会流泪。 灼风滚滚扑面,木傀儡最惧火,管事被吓得鼻涕眼泪横流,他对站在一边的言一轮咒骂不休。 言一轮则面无表情,他还不是真正的人,他还感受不到管事傀儡所永远的嫉妒,厌恶,痛恨,惧怕这些情绪。 将死之前,胸口忽然迸发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感受过人才有的情绪,也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被人喜欢过。 他还不想死。 知道被一个力道推下,他抓住悬崖边缘的倒刺,看了眼翻滚的岩浆,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往上爬。 管事傀儡同样抓住了岩石的凸起,但他有了神智就等于有了痛感,不一会就双手鲜血淋漓,痛的脱了手,随着一声惨叫,“扑通”坠入岩浆之中。 言一轮看了眼掌心,只有木材被磨损的痕迹,并没有血流出来,他也感觉不到痛。 一步步由悬崖侧面平移过去,能很好的避开楚北岌闭关所在洞府,他一路从山顶的密林跑下去。 在山下,他看见很多张色彩鲜明的脸,声嘶力竭叫卖的小贩,说道家长里短的婆妈,讨论闺中秘事的小姐…… 越往前走好像越被鲜活的氛围感染,他跟着一起笑,却并不能明白他们笑底下的意义。 忽然他被一只手拉住,抬眼一看,那是个油头粉面,熏香扑鼻的老妪,“小公子可是没有去处?” 言一轮摇摇头。 “进我玉春楼,来跟我们一起干怎么样,有吃有住又轻松。” 言一轮探眼看了看里面莺莺燕燕。 “陈公子这些天没来了,可是将奴家忘了?”“怎么会,我想你还来不及呢!”“讨厌~”“谁让我喜欢你呢?” 他问老妪:“也会有人喜欢我吗?” 这问题问的奇怪,老鸨疑心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想着这样不是更好拿捏,“只要你把贵人伺候好了,自然有人喜欢你!” 他并不能理解老鸨口中的伺候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想端茶倒水那样的伺候。 此后的五载春秋,他见过无数来来往往的恩客,每来一个,他都问,“喜欢我吗?” 回答无一例外都是:“当然喜欢!” 言一轮用刀割向手心,只有木头锯痕,没有血流出来。 他说谎了。 言一轮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说谎的人了,他又割深了一刀,依旧无血无肉。 “你也在骗我。” 言一轮忽然失控地持刀捅向那人,将他一刀封喉,“为什么要骗我?” 瞬间暧昧的氛围被打破,所有人惊慌失措得避开他往外跑,言一轮一人持刀四处乱挥阻止层层围上来的人。 老鸨躲在人群后面,“你疯了不吃,我这么些年管你吃管你住,你就这么报答我?” 言一轮恍若未闻,疯魔般怒视着所有人,“都在骗我!” 所有人缩到一处,生怕被误伤,只有一人心平气和地坐在原座独酌,颇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薛衍成放下茶杯,冷笑一声讽刺,“想什么呢,没人会喜欢一个非人之物,但我可以帮你一个忙,杀了造成你这般苦果的罪魁祸首,要跟我合作吗,我只需要你一根恶丝。” 放假玩嗨了,摆了几天,抱歉抱歉抱歉啦,今天补上
第58章 五十八章 燕无渡一愣,立刻追上去。 “所以孽城王家被你销毁的那根傀儡丝,里面全是我吗?” 楚北岌身形一僵,好像忘记了还有这茬,他原本只是想给他看一眼言一轮的出身,忘记了这厮曾经用傀儡丝探查过自己,还有一重幻中幻被燕无渡看见了。 “看都看见了,没什么好问的。” 燕无渡定睛一看,他的耳廓好像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当年的干元宗,除了一直闭关的宴见月,等着被喂大黄狗,只剩下有你了。” 燕无渡瞬间觉得没意思,“差点以为暗恋我。” 他补充一句,“不过要是用傀儡丝探测我,估计看到的也只有你。” 楚北岌一个人阔步在前面走,嘴角崩成一条线,为了不露声色,故意走的很快很快,不然对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只有我?不见得吧,你把你最喜欢的人忘记了?” 燕无渡,“你说言一轮吗?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立刻否认已经让楚北岌有几分不爽了,但还是按捺着耐心道:“他是我做出来的傀儡,我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原本我并不放在心上,是他非要跑到我面前叫嚣,还说什么我跟你是一辈子的仇人。” “叫嚣?”燕无渡觉得荒缪,“这不像是时他能做的出来的事呀。” “重点不在这里,在最后一句,是你亲口说的?” 燕无渡耸肩,“我没说错啊,本来我们就是……” 看见对方黑冷的脸幽幽地盯着他,燕无渡改口,“……是,最好的朋友。” 楚北岌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恶劣了,他拂袖离去,留下一句,“谁跟你朋友。” “喂!”燕无渡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喊到,“你又怎么了?” 在上辈子,别说仇人之类的话,就连猪狗不如这种玩笑也开得,谁翻脸就是玩不起,怎么现在说不了两句就急头白脸了? “至少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了吧。”燕无渡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边走边嘀咕。 刚下山,回到外门所在的练武场,一群弟子用调侃的语气喊他的仙号,燕无渡只能绿着脸应下。 “你是要参加论道大典的是吗?”等级稍高一点的弟子问他,大概是统计报道的。 “对!没错。”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去上课?” “啊?什么课?没人跟我说啊。” “参加大典的人都去了,你先别问了,快去快去!” 燕无渡被半推半搡推进书塾,抬头就跟台上的讲师面对面。 “容……容……” 容玉?!他怎么在这? 身后带他过来的那名弟子小声解释,“这是羽峰长老座下三弟子,上上次问道大典可是进了前十强,这次要不错过选拔赛,六强应该是稳稳当当。” 燕无渡小声问,“那他为什么来给外面讲课?” “这不是之前逃了选拔赛私自下山,被羽峰长老罚来讲课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对你增长修行有所帮助。” 燕无渡点点头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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