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渡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仅此而已,于是再不加追问,拍了拍他的肩,“要问的只有这些了,多师侄解答。” “师叔不必客气,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门内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去吧。” 燕无渡留在原地,是不是瞟一眼石门,琢磨怎么开口,道歉这种事情,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紧张。 刚迈出一步,看了眼赵立序离开的背影,决定等他走了再说,毕竟要说起来还是有点丢人的。 赵立序感觉到粘在自己背后的目光,立刻非常有眼力见地加快脚步离开。 直到确定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那人的目光中,他才缓缓放慢脚步,回望一眼山峰顶端的古木白梅一时间有些恍神。 “你这段时间都和薛衍成在一起吗?确定没有分开吗?” “那么你知道薛衍成和薛家有来往的事情吗?” 他从来最讨厌那个人咋咋呼呼的蠢样子,却忽然得知,他所看到的薛衍成从来不是他真正的面目,而真正的薛衍成,他只有初见那次,在薛家的地牢里见过。 那时候。 同行的几个弟子指着他说道:“赵师兄,你看,这个就是那死人的儿子,好像一条死了的狗趴在那。” “我们为什么要来救他,燕无渡的血脉死了不是正好斩草除根吗?” “对啊,本来就是邪法衍生出来的东西,一个非人之物,连狗都有灵智,他不一定有,至于让咱们宗门跟薛家闹僵,把他救出来吗?” 那条“死狗”一样的身影动了动,他回头,满脸脏污看不见五官,只有一双血红的眼锐利地盯着他们,忽略掉他们对自己的一切贬低,低哑地解释,“他不是死人,他没有死,燕无渡没有死,他会回来的,四千八百七十一颗星星,我数清楚了,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 那个连呼吸都困难的身影一遍遍强调,却不像对这几人说的,好像是自言自语,弥补他心底的不自信和漂移。 “他魔怔了吧?” “说的什么东西,没听懂。” “非人之物的话,人当然听不懂啦” 那时的赵立序没有义愤填膺地反驳他们,他深知这群弟子的本性就是捧高踩低,还是外门的他被欺负到寒冬下冰池,晚上睡柴房,午夜替他们守更。 摇身一变成为首席弟子,也成了众星捧月的“赵师兄”。他没有报复曾经折辱过他的弟子,只是觉得无聊与麻木,失去了争辩的兴趣。 赵立序只是走上前,眼神怜悯地看着他,伸出手,“能站起来吗?我们是来救你的。” 薛衍成一愣,像个警惕的幼兽往后缩了一瞬,而后一口咬在他伸出的手上。 其余弟子连忙上来踹开他。 赵立序惊然收回被咬的鲜血淋漓的手,看着他敌视的眼。 薛衍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我会杀了你。” 二人像是积怨已久一般,但在这之前,赵立序从未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恨到底从哪来。 是个疯子。 赵立序下定论。 * 燕无渡见人走了,摸了摸鼻子,捏了捏眉心,挠了挠鬓边,一步十个假动作走上前来。 “楚……楚……那个……” 说个名字怎么会这么烫嘴呢,燕无渡内心抓狂。 这时候,门忽然自己开了。 楚北岌像只鬼一样飘过来,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原谅你了。” 燕无渡懵逼:啊? 他貌似还没开口吧。 是非常容易生气又非常容易哄好的小楚一枚呀~
第57章 “想多了。”燕无渡将一枚玉牌往他怀里一丢,“你干的好事?现在人见了我知道管我叫什么吗?” 楚北岌接过仍来的玉牌,不低头打量也知道是什么,颇有几分心虚地移开目光,转身并不搭话。 那是外门弟子的身份牌,一般是一条腾云的金龙,但有赐仙号的会写在正面。 楚北岌指腹摩挲着“杀猪仙”三字,忍不住轻笑,“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很满意。” “喜欢个头!这么没文化的名字也就你想的出来。” “那当然是没老宫主您有文化修养,要不不喜欢这仙号也可以,我收回。” 燕无渡叉腰仰头,“算你识相。” “不过一同收回的,还有你的外门弟子令牌,还有参与问道大典的资格,薛衍成还神智不清地在外面吊着,等你解契呢。” 楚北岌将令牌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自己选咯。” 燕无渡闭眼缓冲,试图平息怒火,心里建设成功后,黑脸抢过令牌,威胁道:“我要恢复修为,第一个捅的就是你。” 楚北岌满不在意耸肩,“等你拿到魁首再说吧。” “一定。” 燕无渡愤愤转身,向外走去,路过古木对骂骂咧咧的薛衍成比了个威胁的手势,就要往山下走。 原本是赵立序带他上来的,现在没人带领,一时间有些不认路,就朝他原本离开的方向下去。 结果被一声呵止,“不在那边,走反了。” 他回头看去,是楚北岌略有几分严肃的脸,再看向前方,层林拥簇着一条小路,曲径通幽,尽头是看不清的漆黑的一小点。 “可我看赵立序是从这里下去的。” 楚北岌神情带着诡异的平静,重复道:“记错了,你走反了。” 燕无渡心里忽然觉得毛毛的,“那么从哪下去呢?” 楚北岌指着另一个方向,“这边。” 燕无渡立刻调转方向,往他所指的走去,“薛衍成就栓你这儿了,等我搞清楚事情起因经过再处理,别把他弄死了,听见没。” 楚北岌点点头。 下山路陡难行,燕无渡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只是走错路的话,楚北岌不可能出现那种表情,毕竟他这个人从来都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除非,那边有秘密。 燕无渡绕远路避开石门,从半山腰爬到另一条小径上去,山顶的山势怪异嶙峋,幽径的另一端走到头是座悬崖,但有藤桥连通这另一座山,他小心试探两步,确定是稳固的,然后便打量着四周,朝里面走去。 雾气遮挡下,隐隐约约看见藤桥的的尽头站着两道一动不动的人影。 抬眼一看,葱笼的绿意掩映间,似乎有一座红瓦庙宇矗立在山顶。 燕无渡感到一种恐怖的寂寥宁静,一点生灵也没有的平静,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树有灵,汽也有灵,至少桥边那两个人也应该有灵。 但他就是一点灵气也没有感觉到。 可能性只有一个,这里被布置了一道阵法,只让人看见外表虚假的平静,掩饰里面真正的东西。 燕无渡忽然想起孽城王家,被楚北岌摧毁的那根灵丝,承载了他一生执念的灵丝。 这时,那两道人形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们平静地警告,“你不该来这里,回去。” 燕无渡惊讶于他们的长相,竟然是与言一轮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幽黑没有生气的瞳孔都与他分毫不差,然而一开口,冷淡平静的语气却像极了楚北岌。 燕无渡瞬间意识到这两个是被创造出来的低阶傀儡,而控制者自然就是楚北岌。 “看一眼也没什么吧。”他垫脚往里面望去。 “回去。” 燕无渡貌似妥协,“行行行,回去就回去。” 他作势要转身作罢,下一瞬趁着两个傀儡松懈,迅速闪身冲进去。 即使是楚北岌,控制傀儡亦有传导的时差,一个错愕,还真让对方溜进去了。 再反应过来要将他拦下,却左支右绌,傀儡手底下不知道轻重,只知道杀人锁喉,瞬息之间要人性命。 燕无渡很清楚这一点,感受到停留在后脑的掌风,心下更确定了几分。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言一轮的身世,楚北岌无法飞升的羁绊,都藏在这一间小小的庙宇里。 燕无渡推开半掩的红木门,门上朱漆龟裂簌簌掉下,随着打开的动作,门环发出敲击的声响。 “啊?” 看到里面的景象,燕无渡禁不住疑惑出声。 里面与外面的风平浪静截然不同,数万道紫色雷电共同劈向中心的阵形,刺眼的光瞬间激得燕无渡捂住眼。 他赶紧扫视一眼,若再不多看两眼,估计楚北岌本人马上就要杀来了。 这阵法被万道天雷劈下,必定是天理不容的邪法,就跟他当年捏薛衍成的法术一样。 而且自己只是被劈了几百道就罢了,这阵法可是数万道源源不断地降下,大有天怒之势,肯定比捏小人之法还要违逆数倍。 阵型之下的地板被浸满鲜血,在沟壑里流通,直到流通每个未知意义的咒文,中心更是被雷电劈出一个蜘蛛网形状的字,仔细一看,似乎写着:斯人已逝不可追。 难道跟我有关系?燕无渡心下想着。 一只手忽然将他拉住,往回拖,燕无渡看着手腕的指节,楚北岌貌似是匆匆忙忙地瞬移而来,周身还残留着风雪的味道。 “不怕被劈死,过来!” 楚北岌少有的不淡定,眉间眼梢都是焦急的神态。 燕无渡往后退了两步,木门关闭,所有风声雷电被关在门内,再一抬头,风平浪静,林间竹叶不见丝毫风动。 “王家出现的那个傀儡跟你是什么关系,他说他是桑歌二皇子,是你王弟,但我清楚桑歌王只有你一个儿子。”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我现在有几分好奇,倘若跟你不是兄弟关系,为何与你有羁绊?” 楚北岌觉得荒谬地笑了笑,看向桥头两只傀儡,“我闭关从不见真人,他跟着两个傀儡一样,是我制造出来,只是个端茶倒水,没有思想没有认知的仆从傀儡,一旦有了意识会被立刻推进岩浆里销毁。” “是他后来有了意识?” 楚北岌点点头,递出一根傀儡丝,“自己看吧。” 燕无渡刚接过就看见楚北岌转身离开,而身后的门也被牢牢死锁。可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呢,来不及叫住他,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是言一轮视角下,一个模样粗糙劣质的傀儡正在对他进行训导。 “……只需要做好主人吩咐的事,不可生出多余的妄念,只有这样方可保住性命,知道吗?否则你的下场,就是这样。” 放眼看去,悬崖之下是沸腾的岩浆,剧烈的温度是不是吐出层层火舌,仿佛饿极的嘴张着等待食物落下。 “知道了。”声音机械而空洞。 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言一轮第一次见到傀儡管事口中的主人,他背对着黑暗打座,室内分明无风无浪,但他发丝飞扬,仿佛极力控制着什么恶煞从体内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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