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岌仿佛泄愤般重伤各大宗师,尽管此后的数百年间,人间对这位救世半神多有推崇爱戴,但他们依然忘不了此刻的楚北岌。 面如死灰,死寂的眼里流淌的无边无际的空洞麻木,仿佛黑白原野里吹过一道灰色的风,没有神采,也没有生机。 像极了一具傀儡。 思绪回笼,清辉长老看着燕无渡,询问他的想法,毕竟是他门下的人,若是这小弟子不愿意,他必然要想办法替他搪塞回去。 “好啊,我可要好好感谢一下道昀掌门赐我的这个仙号呢。”燕无渡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路上,赵立序抓着企图贴上来的薛衍成的颈皮,跟燕无渡并排走在路上。 “你看出来了?” 燕无明知故问,只是他不理解,只见了一面,说了句话的功夫,怎么就被这位八面玲珑的师侄看出身份来了,毕竟连比赵立序修为还高的长老都没看出他的伪装。 “是的前辈,”他毕恭毕敬答到,不等他再追问,便将他想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 “师尊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特殊,除了您,单看他赐您仙号就知道您并非普通弟子,您刚才问我是否一直和薛衍成在一起,想必还有更多的疑惑要解开吧,那里人多嘴杂,不妨前去与师尊一同商量。” 燕无渡不禁一笑,“不愧是道昀带出来的人,但你比你师尊有眼力见多了。” “前辈谬赞。”赵立序谦逊低头,“还有一事恐怕要请前辈帮忙。” “你是说情深似海契?” “不错,据我所知,此契约是您独创,除了您也就只有薛衍成可解,可他如今中了契,看来只能麻烦您了。” 燕无渡思索一阵,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这个……时间有些久远,我都快忘记当初怎么施展的破解之法,待我前去与你师尊商讨一下。” 毕竟在小辈面前说自己没有灵根也没有法力,多少有点丢面子,燕无渡选择先推脱一下,拿到那个所谓的什么补灵根缺陷的灵草再说。 石门大开,似乎早就在等来者。 楚北岌听见动静起身,勾起嘴角正要跟燕无渡贱两句,忽然看见比他预想之中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他瞬间正色,“找我何事。” 赵立序拖着死缠烂打的挂件薛衍成,上前跟师尊禀明情况。 好麻烦。 楚北岌沉吟一阵,选择当甩手掌柜,“你问你师叔吧,我不知此契何解。” 燕无渡嗤笑一声,大肆嘲笑,“哎呀,原来身为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掌门大人也不知道小小一个契怎么解,看来半神之名,形同虚设呀。” 楚北岌无情反诘,“你知道怎么解,那你解吧。” 燕无渡失语,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暂时忘了。” “暂时忘了?或者是根本没有灵力解不开契?” 老底被掀开的燕无渡恼羞成怒,“信不信你把那个仙草给我,我下一秒就能解?” “激将法?对我没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问道夺魁吧,别总想走后门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 在小辈面前,要冷静。 燕无渡反复默念三遍,终于压下心头的邪火,绽放一自信地微笑,“放心吧掌门大人,这仙草,我势在必得。” 转头他对赵立序说,“好师侄,师叔相信你肯定能一举夺魁对吗,话说,你夺魁之后能把它转送给我吗?我可以帮你解契哦!” 赵立序轻笑,低头解释,“如果可以的话,师侄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我已经过了问道大典的选拔标准,暂时参加不了。” 解释期间,他一个疏忽,没按住躁动挣扎的薛衍成,让他从手底下跳出来。 薛衍成怒气冲冲地推了一把燕无渡,“哪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家哥哥还没送过我东西,怎么可能送给你,别妄想了!” 燕无渡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趄趔,幸亏被身后的楚北岌接住,差点没摔了,面对那张欠揍的脸,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逆子,你会后悔的。
第56章 五十六章 虽说中了契之后,人差不多处于半失智状态,但这一推瞬间激起了燕无渡积攒多日的怒气。 “你找死!” 燕无渡扬起手给了他一拳,然后拎着捂着脑袋痛骂的薛衍成往外走。 赵立序与楚北岌对视一眼,相继走出。 只见石门前那棵参天古木高达数千丈,时不时的动静让白梅花瓣簌簌掉落,是遮天蔽日的纯白。 薛衍成被捆起来吊在树上,死性不改地梗着脖子对树下那人咒骂不休,却在看见赵立序走出来之后,声音瞬间夹起来,“立序哥哥救我!你看他!” 赵立序知道在两位长辈面前不好吐,只能强压下喉头欲呕的冲动,选择看向别处,对他视而不见。 树下的燕无渡十分熟练地将绳子另一头系在树根处,熟练的不像第一次。 他拍了拍手,朝二人走过来,“抱歉了师侄,是我对这小混蛋管教不严,连累你了,听说他抢了你的玉,现在还在吗?。” “师叔言重了,所幸没有摔碎,无碍的。”赵立序摸出袖口放着的麒麟玉给他过目。 自从被薛衍成抢了一回,他就不敢放在别人触手可及的地方,都藏在毕竟隐秘的袖口里。 “如此便好。”燕无渡眼里对这谦逊淡然的后辈印象又好了几分,眼里都是掩盖不住的欣赏。 要说起来,赵立序的年龄应当是比薛衍成要小许多。 只因为薛衍成的体质比较特殊,神智虽然超过同龄人,但身体的成长却尤其缓慢,只怕赵立序成为首席大弟子后,代替师尊执掌门派内务的时候,同龄时期的薛衍成还在因为玩泥巴被其他小鬼欺负,回去抱着亲爹的腿哭的死去活来。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啊,燕无渡不禁感叹。 只是关于他死后,在薛衍成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薛家所看到的那样,燕无渡正要开口问这位师侄。 被忽略已久的楚北岌坐不住了,插进二人中间,将他们的交流打断,“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掉薛衍成?” 燕无渡被忽然出现的身影挤得踉跄倒退两步,楚北岌站在他眼前,几乎贴上来,他莫名其妙,“你说处理掉?” 楚北岌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没错,处理掉,咬人的疯狗有什么好留的。” 燕无渡不认同地辩驳,“他不是什么咬人的疯狗,他是薛衍成,是我儿子。” “我创造了他,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他意念相通,我能感觉到,从一开始,他从未对我动过杀心。” 那日在空明王城前,他当众假死,整个人陷入海底般的寂静,影影约约间,分明听见了一道与前世重合的声音。 “爹爹别丢下我——” “燕无渡不要——” 声音沉闷仿佛隔却了千载光阴,像一张白纸开始腐朽泛黄。 燕无渡虽一开始有所疑虑,但从那一刻他便知道,薛衍成不管变成什么样,但对于自己是从没有变过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两个身份,为什么和薛家那群虎豹豺狼混在一起,为什么明明没想过杀他,一开始还是要将他逼入绝境。 这些还得等他恢复神智后慢慢搞清楚,在真相大白之前,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杀了? 一股未名的恶意似乎涌上楚北岌的眉头,眼里浓烈的厌恶,嫉妒,不甘混杂在一起,然而转瞬即逝,他瞬间恢复清明平静,一笑释然,但嘴里依旧不饶人。 “行,他没对你动过杀心,就我就对你动过杀心是吗?行,真行。” 楚北岌转身跨入石室,被黑色阴影覆盖,瞬间冷脸。 燕无渡还没反应过来,石门已经重重关闭,他对着紧闭的门骂道:“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原因吗?你又在这闹什么别扭啊!” 对面没有一丝动静。 燕无渡气得抱臂,侧过身去背对石门,低声嘀咕,“有毛病。” “师叔莫生气,师尊太多年没有与人说过话,相处过,不太会表达情绪,他兴许只是觉得自己千辛万苦做了许多,这才获得您的信任,但薛衍成什么也没做,就能得到您无条件的信任,心下有几分不平衡。” 经他一说,燕无渡看向紧闭的石门。 好像也是…… 楚北岌分明从没有对自己动过杀念,一重生就来九重地狱找自己,提醒自己薛衍成很危险,在容祈手里用一出假死救下自己,指引再塑灵根,重新修行的明路。 而他面对的是什么呢?自己一次次躲避,遮掩,和怀疑,相信傀儡丝那极其片面的东西,因为上辈子的龃龉,宁愿死在容祈手里也不想面对他。 是个人都会沮丧生气吧。 赵立序看他有几分动摇的神色,怂恿道:“师叔稍后和师尊好好说说吧,毕竟像这样互相冷战吵架,各自心里都不会舒服吧。” 燕无渡收回目光,企图找回丢失的面子,“笑笑笑笑话,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我们几百年都是这样吵过来的,我根本没有很在意好吗。” 赵立序含笑称是,“师叔方才是想问我什么问题吗?” “方才?”燕无渡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要问什么问题。 “是,被师尊打断之前,您想问什么关于薛衍成的问题,师侄必然知无不言。” 燕无渡这才迟缓想起自己当时的疑惑,“对,我是有几分疑惑,在我殒身之后,薛衍成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后来性情大变。 赵立序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我记得那是师尊唯一一次出关,带着我屠杀薛家地牢的看守,是在薛家地牢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薛衍成,他那时候命悬一线,几乎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燕无渡有几分震惊。 他临走之前将内丹交给薛衍成了,并且亲眼看他吞下才放心离去,这颗内丹足以保证他获得登峰造极的修为,别说薛家那些废物,就连楚北岌也只能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怎么会落得赵立序所说的那般下场? 燕无渡抬头看见挂在树上的薛衍成,他见有人跟赵立序说话,嫉妒地警告来者离他远一点。 燕无渡喃喃出声,“……怎么会。” “师尊赠予他足够在九重地狱活下去的修为后,便将他送回去了,那是我跟他不多的会面之一,后来就是他站稳脚跟后,在边境跃跃欲试,企图推翻仙门,被我与门下几个弟子阻止,他恼怒地骂了几句,又回去了,总体来说没有坏什么大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与薛家有来往的事?” 赵立序疑惑,“与薛家来往?这倒闻所未闻。” 薛衍成因为燕无渡儿子的身份,被早有野心的薛家当做对象一般,肢解合装无数次,用以研究飞升之道,本该最恨薛家那群人,怎么可能再与他们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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