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一见是道昀老祖身边的那人,虽然长相丑陋骇人,但貌似与道昀说的上两句话,于是喜笑颜开好生款待,将他迎进膳厅,叫了一桌子菜。 燕无渡趁着楚北岌监视绞魂杀阵的空挡,胡吃海喝摆出要生吞一头牛的气势,直接干了两只炙鹅,三尾红烧鱼,一大个酱猪肘,和三盘色味俱全宛如莲花开于盘中的酥点。 他翻着肚皮,餮足长叹一声,“活过来了!” 王婆趁机上前说两句画好,“这位大人,看您同道祖交好,能不能求您一事?” “请说!但有所求,必赴汤蹈火。” 正反是动个嘴皮的事。 王婆讨好地凑近,好声好气商量,“是这样的,老妇我有一独子,自幼丧父,我将他心肝般疼大的,近日就要成婚了,若有各位仙长在此见证,那必定是小儿天大的福气呀。” “成婚?好事啊,与我说做甚?” “就是希望大人和道祖以及众仙长们说说,可否参加小儿今夜的婚宴。” 吃人嘴短,燕无渡一口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出去跟楚北岌诉说原委后,没想到他一口答应,“可以,就当看热闹了。” 燕无渡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你答应了?” “不然呢?你不想?” “不……” 燕无渡心里说不出来的诡异,民间传统多有禁忌,八月十八,三娘煞日,迎亲嫁娶无男女,孤儿寡妇不成双。 况且夜间设婚宴,恰逢月圆,就连冥婚都没有这般阴间。 要说王婆怕楚北岌一行人先走了,提前设宴,想留着仙长图个吉利见证,但也不必这么急,绞魂阵后边还有两日呢,只怕有一种情况,要么王婆,要么那未曾谋面的王氏夫妻两人,三人有一个活不到三天之后了。 王家家仆众多,不消一会就将红灯笼,红绸缎高高挂起,红烛摇曳,大大的血红的喜字张贴各个角落,传菜切肉,摆桌布凳,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有照顾弟子就坐的,有商量仪式进度的,更有斥责小厮做事不仔细,冲撞贵人的。 孽城南通北往,地处中枢,交通便利,故而城众人大多行商做生意,富可敌国,王家更是其中翘楚,王氏家主死后,王婆独自揽下丈夫留下的烂摊子,一人照顾有缺陷的儿子,还要兼顾家中生意,十分不易。 但王婆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在一众男人驻扎的盐商行业扎稳脚跟,成了孽城人人称道的首富。 只可惜大把银子花出去了,给唯一的独子治疗风瘫加先天的愚痴之症,仍然没有任何好转,近些年反而情况急转直下,连站起来都难,只怕是熬不到明年春节了。 王婆无法,只能赶紧让儿子娶个媳妇,期望生个正常孙子继承家业。 在王婆独子王家宝和媳妇章心悦出来后,那股诡异的感觉更甚。 天色渐暗,白日还能算得上热闹喧嚣,喜庆非凡的王家,现在看上去一片阴诡,血红色的灯笼映照着两个新人的脸颊,像集市里任人挑选的猪肉。 王婆热情像众位宾客介绍,“这是我家独子,犬名王家宝,这是我儿媳妇,章心悦!问仙长们好呀!等着干嘛!” “仙……仙长好……”王家宝如同三岁小孩咿呀学语一般,手肘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朝外拐。双脚内八下蹲,不住地打颤,好像光是站起来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嘴角控制不住一下一下地抽搐,整个人萎靡而毫无生气。 “仙长好。”章心悦一开口,忍不住泄露了一个哭腔,声音也沙哑了,相比身边痴傻呆滞的丈夫,她凄怆悲凉的面容显得出雨中芙蓉那样美丽惊人。 相比她的美貌,在做的宽大的婚服下面,高高隆起的肚子更令人瞩目,即使刻意含着腰驼着背,依然令人无法忽略只怕是八九月大了,即将临盆的样子。 王婆对她大喜之日哭哭啼啼的态度极为不满,但碍于人多,只好背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仙长们可用些茶水点心,请尽兴吧。” 王婆推搡着章心悦离开。 众弟子一看便知这是怎样的来龙去脉,无非是权势逼人,霸占良女,简直可恨! 然而这是别人的家事,修道讲究因果循环,道法自然,这不是他们能干预的,若是强行出头,只怕后患无穷,只能兀自愤愤不平,现场气氛一度十分压抑。 薛衍成问坐在旁边的燕无渡,“你觉得他们谁被那疯狗的恶魄寄生了?” 本着人道主义,王家大婚,不好给别人找麻烦,赵立序将薛衍成解绑,成了婚宴座上宾,为了防止逃跑作乱,只将他双脚捆住。 薛衍成自然也看得出来三人的不正常,只是还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管他是谁——” 薛衍成偏头一看,旁边这人正举着一条小臂那么大的鸡腿在啃,啃的同时还不停往嘴里扔精致的小糕点。 他顶了顶吃得旁若无人的燕无渡,悄声警告道:“喂你收敛点好不好,整个宴席只有你一个人在吃,你现在装的是青诡!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不正常吗?” “你知不知道我扛着这群修者道行的威压有多吃力!我只知道我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薛衍成无语扶额。 “换个位置。”坐主桌的楚北岌突然对一个弟子说道。 “是!”那弟子连忙打包好东西,恭恭敬敬还带着点畏惧,连忙跑出十丈开外。 楚北岌毫不客气地坐在抢来的座位上,燕无渡一听身边的动静,吓得差点咽不下去呛个半死。 他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擦好嘴,将满桌食物残渣推向薛衍成,再借薛衍成的袖子擦干净嘴。随后插手端坐,礼貌问道:“仙长好,怎么想起坐我这边了。” 薛衍成死死盯着满是油污的袖子,维持着嫌弃的“咦”的口型,满脑子浑沌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楚北岌:“无事,怕你无聊,特来相陪。” 燕无渡眼神瞬间变得猥琐,笑到:“仙长也知道我一时亲不到美人就心里生痒吗?真是好感动!” 咸猪手出动摸上他的腿,起身还要进一步动作,嘟着一双乌黑厚唇就要亲上去。 楚北岌岿然不动。 燕无渡自己开始失了分寸,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怎么不躲?!亲还是不亲?!! 燕无渡头皮炸起,心想:你踹我一脚也好啊,怎么办!真的要亲上去了!我要死了!! 他在咫尺之距及时停住,绝对不能亲!不然他保持了千年的清白怎么办! “就这吗?你嘴上的功夫到是不错。”楚北岌无情嘲讽。 燕无渡怎么可能忍得住这种挑衅!破罐子破摔,闭着眼就亲上去了! 冰冷的触感,像一块千年寒冰,燕无渡睁开眼,那双通透如冰的蓝瞳平静的看着他,情绪没有一丝波动,他甚至能看见他眼里错愕的自己。 脑子里轰然一响,好像什么东西坍塌了。嗯,是他的清白。 “为什么你还是不躲啊!你死断袖吧!”燕无渡一边掐着脖子吐一边恼羞成怒骂道。
第12章 桑歌 茶杯纷纷掉落,噼里啪啦,落地摔了个粉碎,茶杯主人一个个呆若木鸡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维持着握杯的动作,仿佛石化。 燕无渡蹲在一边,背对着众人狂吐,好像被强吻的是他一样。 楚北岌则镇定自若地擦嘴,“你这口黑锅到是扣得奇怪。” 是啊,强吻别人的恶心坏了,被强吻的倒一脸平静,怪了事了,众人不由得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向楚北岌。 不愧是道昀道祖,被丑不忍睹的青诡强吻依旧神色如常,不愧为天下第一人,这目空一切,居然物外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迎新娘进门!” 一声高昂的吶喊想起,伴以锣鼓喧天,唢吶长鸣,节奏欢快而激昂,所有人自觉的转移视线。 新娘以扇遮面被左右搀扶着往前走,步伐阻滞似乎并不情愿,几乎是被左右两名侍女拖着走,隐隐带着低微的哭腔。 “新娘进门,财源滚滚——” “新娘跨鞍,福禄平安——” “新娘落地,儿孙满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寓意吉祥的话语,在新娘隆起的肚子和悲哀的泪容下变得讽刺。 几个共情能力较强的女弟子按捺不住,立刻就要拔剑起身,替天行道,都被身边的人按住,规劝道:“他人之因果不可干涉!况且你怎知背后有无隐情,坐下!” 弟子们这才忿忿坐下,怒视堂前满脸幸福洋溢的王婆,和兀自傻乐的王家宝,愤怒地将面前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人入洞房!” 声罢,喜庆的乐声再次响起,新人牵着红巾被下人簇拥着离开。 王家人皆笑容满面,觥筹交错,有说有笑。人走光后,拜堂的红深幽寂静,空无一人,在外厅人声鼎沸的对比下有些悚然。 烛影摇晃,血红近妖的光影忽明忽暗,将影子拉的极长极长,仿佛瘦条条的鬼影,随着火红焰芯剧烈颤抖,鬼影不住得对着外来宾客张牙舞爪。 仿佛下一刻吃人的红就要将外边的宾客一口吞下。 阴风呼啸不止,如泣如诉,仿佛痛苦的悲泣,声嘶力竭的哭喊。 池塘的蛙鸣激烈嘲哳,争先抢后。 一声,两声,三声……叫个没完。 但夜还长着。 燕无渡坐到薛衍成旁边,隔开楚北岌,以此逃避现实,脸都丢尽了,还好丢的是青诡的。 他们重新开始十分正经地讨论刚开始的话题。 “王家那三个都不太正常,如果非选一个,我觉得应该是王婆。” “她从一开始就非常积极,所有事情都是她安排的,制造热闹和混乱,估计等干元宗那些义愤填膺的弟子憋不住了,他就能趁乱打破困兽阵逃出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出大戏要上演。”薛衍成分析道。 燕无渡并未明确说出同意或不同意,反而天南地北说起不相关的,“你可知道千百年前存在过的桑歌王室,整个王朝上到皇帝宗亲,下到平民百姓都是傀儡,因勘破化身成人的秘诀,整个王朝的民众都从木头傀儡变成有思想的人。” 薛衍成一头雾水,“知道啊,不是很多年前就灭国了吗?说这个干嘛。” 由于桑歌皇帝的私心,只让地位尊贵者知道傀儡化人的秘诀,其余子民只用充当任人指挥的傀儡就够了,但人的私心越来越大,知道这个秘诀的傀儡也越来越少,直到桑歌走向灭亡,整个朝都都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四处游走的死城。 他下一刻恍然,“你是说那个冒充你的人是千年以前灭国的桑歌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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