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趁他不备,一膝盖抵在他肚子上。 左晏衡捂着肚子后退五六步,力道极重的单肢跪在地上,他咬牙用长剑撑住身子,如同一根一吹即灭的残烛一样。 “他快不行了!” “上!” 黑衣人已经少了大大半,零星的还剩几个。 左晏衡强势提气起身将手里的匕首丢了出去,他的力气小了很多,速度也慢了下来,那把匕首被一剑挡住,并没能再替他解决一个。 他昏眩的晃了晃身子,最后支撑不住仰面朝天的颓然后倒在地上。 头顶的苍穹无边无垠,沉郁漫长的看不见天亮。 左晏衡眸底如淤泥满塘的死水,丁点光彩都没有。 他开始不在乎置他于死地的是谁,也不在乎自己这辈子甘不甘心,只遗憾的努力用染血的手捂在胸前,一点点,一点点的隔着衣物摩挲。 那里放着的,是萧凤棠曾写下的小字。 平安喜乐,诸事圆满…… 左晏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点小字捂紧,一动不动的躺在断肢残臂里,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那群杀手慢慢向他围过去,似要给他最后一击。 温青眼里冷漠消失不再,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极真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抬指对着暗处挥了一下。 早就随他一同隐在四处的人纷纷冲了上去。 突然而来的支援猛地打断了那群杀手,他们无比警惕的看着四周来人。 温青将一根极细的银针不动声色的插在颈下,才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朕的这场戏,可还好看?”他压住心里的不平静,开口的声音同左晏衡一模一样。 “两个晏衡帝?”那群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身影。 “糟了,被骗了,快撤!” 看到又一个晏衡帝好好的站在身前,那群杀手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冷静,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他给他们设好的圈套。 “动了朕的人,还想走吗?”温青一点手指,冷冷吩咐,“解决他们。” 原本配合的极好的杀手瞬间乱作一团的争先逃命。 直到场子彻底肃清,他才收了那副冰冷的模样,大步跑到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左晏衡身边。 “左晏衡!左晏衡!” 他身上零散的有十几处伤口,一手摸下去都是殷红的血迹。 左晏衡听着模糊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睛,他眼神失焦,慢慢的眨了一下又一下才渐渐驱散其中的空洞,恢复一点点清明。 他仔细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困难的辨别着来人。 温青将脸上的面具扒下来。 左晏衡渐渐红了眼眶,心里冰川般的死寂因得他眼里的那点着急开始点点融化。 他难看一笑,虚弱开口。 “真好。” 他最终,还是不想他死。 “好什么好,就知道好。”看他没死,温青才酸涩的放下一口气,他悔恨交加,“当初就不该给你塞那柄刀子,就不该带你进什么雪山,就不该跟着你来什么大玄,当什么朋友!” “南下时上百人都困不住你,而今却被了了几十人伤成这样,左晏衡你可真衰,真就特娘的欠你的!” 竖日 天子遭伏,危在旦夕。 鲁知徽派人围了整个玄京城捉拿贼子,谁也出不来,谁也进不去。 阿明作为他国人士首当其冲被困在了驿站里。 萧凤棠离京的计划也被暂时搁置,担忧的等在房中来回踱步。 花长祁面色不是很好的从门外进来。 萧凤棠着急问他,“怎么样?可有消息?” 明明昨夜他来此时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今日就危在旦夕了呢? 又是杜戈青所为吗? 他眼里的担忧不似假的,花长祁心思沉重的摇摇头,“城门还在封着,暂时没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 对,温青。 他若受伤,温青一定有消息! 萧凤棠不顾仪态着急的跑了出去。 花长祁默默从后看着他的背影,“阿棠,那左晏衡对你,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自萧凤棠从左将府离开,新竹便被温青接回了温府照看小八。 “主儿?”新竹看着突然来此的萧凤棠一怔,“主儿,你真的回来了!新竹就知道温大人不会骗我。” “骗你?” “对啊,温大人说主儿早晚会来温府,让我在此等着。” “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就只说让新竹候着。” “他人呢?” “不在府里,昨夜夜极深的时候温大人回来过一次,匆匆在屋里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温青一夜未归,左晏衡真的出事了。 萧凤棠往后踉跄了一两下,他才跟他说了那么重的话…… “主儿怎么了?”新竹忙不迭的去扶他。 萧凤棠摇摇头,“他是何时寻你回来的?” “主儿去长鹿阁的第二天。” “第二天?”那时他才去长鹿阁,温青又是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来温府的? 萧凤棠压下心底的疑问,“你在此处守着,我去寻鲁将军,若是温大人回来,立刻知会我。” “好,主儿注意安全。”新竹点头应下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他这么着急,心里也跟着一同正色担忧了起来。 玄京城内乱糟糟的,衡湘殿里却静谧非常,左晏衡昏睡不醒的躺在床上。 温青沉默的给他处理好伤口,司沿心疼的站在一旁,“温大哥,主子还好吗?” “你先出去吧。”殿里净是血腥味,温青没回答,将他支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坐在床前深看着他一身伤,最后轻轻一笑。 余生太长了,他果然还是不想带着对他的愧疚去活。 “我让人封了城,萧凤棠应该是走不成了。”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温青将一旁的人皮面具拿在手里一点点撕开,自顾自言。 这本是杜戈青做的,要在他杀了左晏衡之后,让他替他登位大玄帝位的遮掩品。 “希望你醒来,能少些怪我。”他将撕碎的人皮面具通通丢在地上,像是将这些年的恩怨恨意也一同丢掉了。 杜戈青知晓温青半路反叛,连夜便命杨飞云将杜文儿和李昭送出了京城。 他气急的将书房里的笔墨纸砚砸了个通透,“温青!你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要葬送到你的手中了!那可是杀父杀母之仇啊!当年的那场滔天大火你都忘了吗!?” “棋差一招,只差一招啊!”杜戈青想不明白,就差那么一点,只待左晏衡身死,他们就可以入主大玄,就能一统大玄和胡契,大仇得报,江山在手。 “你知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颤抖着身子,比左晏衡斩他一臂都要生气。 “来人,来人!” “去,给我把萧凤棠抓来,把他给我抓来!” 左晏衡只要不死一定会来杀了他,“既然我的路绝了,那就一起吧,左晏衡你不是重视他吗?那我就杀了他,杀了他!哈哈哈哈哈都去死,一起死!”
第83章 鸟尽弓藏 新竹知晓萧凤棠着急,来来回回的踱步等在温府门口,只希望能早些看到温青的身影,第一时间同他递个消息。 花长祁知道他来了此处,也慢慢寻了过来。 “长祁公子。”新竹见他连忙鞠礼。 “嗯,阿棠呢?” “主儿去找鲁将军了,不在这里。” “鲁知徽?”也是,左晏衡受伤,这个时候温青应该守在衡湘殿里,除了他,大概也就只有鲁知徽能让他打探到一两分消息了,“好,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寒暄多言,花长祁转身漫步离开,只是依稀能瞧出来神色很差。 左晏衡已经醒了过来,他失血过多,面容如今苍白的跟张纸一样,眼里的锐利也被浓浓的疲倦的覆盖,此刻正虚弱的半靠在床头。 他听到了,听到温青说希望他醒来时,能少些怪他。 二人沉默不言的僵持在这儿。 温青叹息,“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伤口处涨热着发疼,左晏衡浑身无力的阖上了眼睛,说起话来也迟迟缓缓,“许久了,大概是在我南下,你着急传来的那封信时吧。” “那封信,不正常吗?”可笑他当时还想用受伤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太确定了,太确定杜戈青是假意推萧凤棠上位了。” “他那样的人,只会让我一点点的相信,相信是萧凤棠更有登临帝位的意思,他会像三年多前,像十二年前一样,片叶不沾身的得到他想要的。” 只是他下意识的不想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人还是会有朝一日背弃他,他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他阖着的眉目因得伤口的不适稍稍凝了起来,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能缓解一两分疼痛,左晏衡复又疲惫的睁开眼睛。 温青看着他左右受不住的模样慢慢垂下了眸子,“所以,你一直在等,等我出手,验证你的猜测。” 他不出手,他总归是不相信的,左晏衡思绪沉沉的,“其实南下时,我便决意要替阎王收了杜戈青的那条贱命。”只是后来他心中有疑,便一直没有动手。 “左晏衡。”温青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你可真是个疯子。”如果昨夜他没有恻隐,此刻的他就已经是一具发凉的尸体了。 也不对,司沿不是一直没有动静吗? 自己不出现,可能他也不会死。 温青将地上的面具用脚稍稍踢了踢也不看他。 左晏衡瞥了一眼被他撕碎了丢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这面具,做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乍一看,朕还以为自己去了阎王殿,三魂七魄离了体。” 他原本,就真的只是想对付杜戈青而已。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温青没再解释,做了的事他从来都认,只是他不敢看他,怕每多看他一眼,心里的愧疚就会多一分。 左晏衡将目光随意落在他身上,“你怎么比朕都蔫?” 温青沉默许久。 他无奈一笑,“你素来不爱肃穆之色,昨夜却一身黑衣,想必早就替我想好退路了吧。” “没有。”温青嘴硬。 “你若真的想杀我,又何必等到现在,随便一根针一粒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置我于死地,温青,朕有眼睛,会看,也有脑子,会想。” 温青依旧沉默。 “心结,打开了吗?”左晏衡一直知道他有郁结在心,只是从没想过那个心结会是自己。 “好像,打开了吧。”他觉得自己应该肆意,而不是因为父辈们的恩怨,束缚自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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