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故意道:“要是深山里你体力跟不上嫌累,我也不麻烦你,可以自己去的。” “累?累什么累!” 黄参听到问荇质疑他,不自觉就被带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叫我声叔没喊爷爷伯伯,就说明我这还没老。” “你这忙我帮定了,草药、菌子、野果我都认得,保证你全须全尾能从山里走出来。”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问荇憋着笑,刚才黄参哪哪都疼的样子和现在都不像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心思澄澈的鬼比坏心眼歪心思的人要好太多了。 “这样便好,黄叔老当益壮。” 问荇顺利讲通了黄参,和他约定好明日清晨跟着问荇进山,白天鬼魂消散,到傍晚再出现帮助问荇。 三个兵卒里,问荇留了办事靠谱的王宁守在田地照顾好庄稼,更加高大的郑旺和林大志随他进山,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兵卒那倒是不用多费口舌,昨天他只和郑旺提了一嘴,他立爽快马答应下来。 离工匠们来还有半个时辰,问荇找到进宝昨天打探到种了艾草的几个地方,又狠狠薅了半斤艾草。 村里人都喜欢薅艾草拿回去用,他能薅得这么轻松,多亏了进宝就喜欢到处乱跑。 回到家后,修灵堂的工匠们也掐着点准时上门,一切时间卡得刚好。 “你这屋子扫得真干净。” 何肃啧啧称奇,他见过的独居男子,不少家里乱得像鸡圈猪窝,连带着那男得都显得没力气又虚浮。 可问荇家虽然破旧而且还据说闹鬼,但他们每次来都比上次更干净更好,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晾晒的艾草摆在院内,摆成规整的方块状。 远远看过去,灶房里调料一排码好,分明用的都是小摊捡漏就能淘到的陶罐,可却显得非常清爽简约。 “习惯了。”问荇受不了在垃圾窝里生活,闲下来总带着进宝整理前院后院,一来二去本来污糟的鬼宅近乎焕然一新。 “下次你们来的时候带些料子,我打算把侧边屋修缮好,不然看着闹心。” 进宝屋对面那更破的屋子已经修理得能堆放杂物,进宝这间本来就比较干净,屋子结构也几乎没被破坏,可问荇还是想修得更好。 往里面添张桌子,再买个略好的长柜把那一碰就掉渣的老柜子顶下去,然后将那扇原本封死的门重新修理,反正该封的鬼也不用封了。 “你能拿多少钱?”何肃认真听完问荇要求,忍不住提醒他。 “要干这么多事,如果需要修得够好,没有二两银子拿不下。” 问荇存的银子已经大几十两,二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小数目,但也不算大:“也不用弄得太华丽,把所有东西都修到最结实就行。” 他又和何肃定了结实的桌椅,顺便让何肃替他寻个好些没用过的酸菜坛子,几乎是能让工匠帮忙的事全都提了个遍。 谈好生意,问荇给何肃爽快结了钱:“今天麻烦你们了,这几天有急事出去,所以只有今天有空。” “是出去赚钱?你这赚钱也是真辛苦。” “说笑了,赚钱哪有不辛苦的事。” “也是。”何肃朗声笑:“赚钱哪有不苦的道理!” “你算是我见过能把自己日子过得明白的,相信叔,往后你日子会越来越好。” “谢谢何叔。” “下次有事,记得来找我们就行。” 工匠们鱼贯而出,院子里又再次归于清净。 问荇开始拾掇起要带进山的行李,昨天清理出来太多,要一件件再仔细筛选,尽量为自己减少负担。 他将两个箩筐堆叠在一起,本来的箩筐大而笨重,昨日买的箩筐小而轻便,小箩筐刚巧可以放心大箩筐里边。 如果中途摘满了山货,可以把山货放进小箩筐让林大志趁没人帮忙飘出山,给进宝接应上直接带回家里。 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多带些山货,也减轻负担。 之前采的艾草经过日晒已经变得半干,可时间紧迫,有一些依旧摸起来软绵绵。 问荇只能将艾草连带着今早采摘的一起用锅烘干,艾叶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厨房,激得清心经灵敏的狗鼻子直打喷嚏。 将烘干的艾草取出后捏碎,问荇用一个包袱把艾草碎末全都装起来,和粗麻布条一起放在底部铺了薄薄干草的箩筐里,又在上面抓了蓬松的干草盖住。 艾草受潮将无法点燃,而包扎伤口的麻布受污染,也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干草不占地方,所以问荇用干草简单做了个隔离。 如果真的下雨,那就把干草再取出来,否则干草吸水只会更潮湿更重。 做完这些,他才刚将软磨硬泡才从镇里郎中那拿的药膏小心藏在衣物里,随后叠好收入箩筐。 不远处传出敲门声。 “祝澈?” 门外是脸色不甚好看的祝澈,问荇把人迎进来:“我刚还打算下午去找你,你这还先我一步。” “怎么,是临时有事吗?” 他们本来约定过下午碰头,合计下该带的东西齐不齐全,这么早祝澈过来肯定是有急事和他说。 “……明天进山,你还是别去了。”祝澈终于下定决心。 “实在是不安全。” 问荇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哪里的话,那群猎户再为难我,也不过就是对我态度冷,总不能真在山里把我打一顿扔山沟。” “原先定的那群猎户是人都还行,可今早我突然听说要加三个人进来。” “那三个不是好东西,是真会到进山后给人使绊子。” 想到自己的遭遇,祝澈烦躁地揉着头发:“你毕竟是种地的庄稼人,这些事别牵扯到你身上,非常麻烦。” “他们是对你做过什么?” 问荇察言观色:“不会就是之前害你掉山沟的人吧。” “山沟确实是我自己掉的,没人推我搡我,这事我该认就认。” “可那天我会跌下去,是踩到破掉的竹夹陷阱,结果被绊了。” 祝澈这才缓缓说出当时真相。 不少猎户本事不大事不少,都喜欢抱团排挤人,可祝澈也不在意,他为了赚钱,每次都会随着猎户们一同进山。 他家才有些起色,祝澈心思很简单,只想赶紧猎些好野味拿去挣钱,挣钱回来热热闹闹吃顿肉,给自家娘买件新衣,给弟弟带块糖糕。 可偏偏就是被人盯上了。 时间还得到今年春时,祝澈单枪匹马猎野猪太过惊艳,让村里姑娘小伙来来回回提了许多次,有些猎户家媳妇也恨铁不成钢,拿这事反复提醒自家丈夫。 怎么人家家小伙子没爹娘病弟弟小能这么有本事,自家这懒东西次次进山打猎拿不出值钱好货。 有些连猪崽都抓不着的猎户面上挂不住,早就偷摸记恨上了祝澈,哪怕祝澈的年龄在猎户里算得上最小一批,心胸狭隘的人妒忌起来不分年龄。 这群人里边有个家境还不错,和祝澈相仿的叫何雄,因为长得高大壮硕,也被其他猎户叫熊子。 只是熊子人不如其名,长得高却实际上没什么真本事,全靠家里接济才能娶到老婆过活日子。 新媳妇看不上熊子,本来就不情不愿嫁给他,瞧见他没本事是越发失望。 偏偏熊子对付野兽很怂,对自家人脾气又不好,听不得一点劝和三岁小孩似得。 小媳妇不敢在他面前说,怕被熊子打骂,只能暗地里同小姐妹们抱怨。 “当时嫁给他,本以为就算过不上好日子,也至少能自己养家糊口,可他都二十了。” “每次他去山里,我日盼夜盼能有好消息,结果赚的银子还没我织布来得多,能不能有那姓祝的半分钱本事?” 小媳妇心情不好,这话多说了几次,自然而然传开来,连祝澈都听到了风声。 被些没心没肺的猎户打趣,他烦得不得了。 “她说的是事实,要是进山打猎挣得不如还要持家的织女,熊子还是趁早去镇里换个谋生的法子。” 目前为止,问荇还能当做看个乐子,毕竟熊子媳妇没说出早知道该嫁祝澈这话,也没人污他好友清白。 “熊子打猎不行,但有个小本事,他会做陷阱竹夹,而且算猎户里面做得好的,所以其他猎户也乐意带上他。” 听到这,问荇渐渐收敛起面上笑意:“你踩的竹夹是他干得?” 祝澈面色铁青:“九成是,其实我当时踩上时不信,可踩到夹子跌下去的时候仔仔细细想了很久,我是真只能信。” 竹夹子其实只是弯曲细长竹子埋进土里,随后缠上细麻线的绊脚套,被小型动物碰到就会收拢,一般是用来捕鸟捕竹鼠的,对人造不成威胁。 可好巧不巧,那竹夹子偏偏在他必经之路上,偏偏他同那些猎户说过他晚上要顺着那去溪边抓鱼,又偏偏这竹夹子个头比捕鼠兔的要大。 一般猎户都会制作标准规格的小陷阱,可大一号的陷阱就不是人人都会了,因为也不常用到。 “我是真不想信。”祝澈苦笑。 “人在山林里就是要抱团互相维护,如果在村里他们看我不顺眼,找我打架吵架,甚至背后说我坏话都行。” “但在山里耍小心思,是真要弄死我。” 比起跌下去,更让他心寒的还在后面。 祝澈跌下沟后也算命大,还好沟里面长着软绵绵的折耳根草,碎石块也不太多,磕得剧痛无比但没摔断骨头,而且折耳根的气味也暂时掩盖住了淡淡血腥气。 祝澈忍着剧痛,没有第一时间呼喊出声,死死咬着自己舌头防止痛呼招来野兽。 随后他蹒跚着摸索到角落里,将受伤的腿放平,静静看着头顶山路。 猎户们分散后为防止有人出事,都会约定回来的时间,他已经离开了快一个时辰,应当有人找过来才对。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刻钟,不远处出现忽明忽暗的火把。 祝澈心中燃起希望,他用全身力气点上手上仅剩的火折,用没受伤的胳膊举在空中。 “要是那时候能得救,也不会在床上躺这么久。”祝澈愤愤不平拍着桌子,桌子吱吱呀呀呻吟起来。 随后他意识到问荇家家具年岁大经不起折腾,讪讪摸了摸头:“对不起,提起这事我就没法冷静。” “没事,正好过几天该换了。”问荇听得认真。 “所以打着火光来找你的猎户是熊子的人,故意假装没看见?” 深夜里的山林点起火焰非常醒目,这么近距离没看见只可能是故意的。 “是,虽然当时火折受潮了,但绝对不可能看不见。” 来找他的人正是熊子和他的两个小兄弟,一个因为长得瘦,被村里人笑着说瘦猴也能去打猎,给他起外号叫瘦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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