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微微低首,再有将方才于面上显露的忧郁愁苦之色尽数敛去,而后复以朝身前人笑了笑,道:“父有恙,子念之,父伤痛,子亦伤痛之。” “我为吾父亲子,又怎愿眼睁睁见自己父亲逝去,而我无力相救。” “所以……”陈寻顿了顿,面上也朝陈奉来显出一抹郑重之色,低眉沉声道:“还请家老放心,小子定然会想尽所有办法,以救治吾父。” “既如此,”陈奉来僵硬着脸,但心中也有得松了口气,语气也由此放缓不少,道:“我便安心矣。” 说完,陈奉来便又持着一张被寒风吹得隐隐发木的脸,冲陈寻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再有轻声道:“璟安莫怪老夫非要追着你求一解法。” “实是怀安之于家族,太过重要。” 至于重要之因为何,陈奉来没有多加解释,而陈寻,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 他仅是朝陈奉来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在对方稍有舒缓的表情下,垂首低声道:“外间风雪甚大,还请家老,移步……” “院中相谈”之言尚未说出,陈奉来便是摇了摇头,闷声道:“既璟安已言说怀安之伤有得解法,那我心中牵绊忧虑也可除去。” “再者璟安今朝归家,都未曾与怀安和芸娘,单独坐下来好好谈心体己一番。” “我若再随璟安一同归去,实在不雅。” “何况,”陈奉来话语顿了顿,再又朝陈寻微微一笑,同时再是抬手指了指陈寻身后画楼,道:“这几日出楼,我观天地风雪,忽得灵感。” “当下极欲入楼闭关,所以,”陈奉来稍稍抬眸,有得与陈寻相视,道:“我自归楼中,若璟安有事要我相助,只需遣人来楼中寻我便可。” “既如此,”陈寻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出言留下对方。 在朝陈奉来拱手施有一礼后,他便再是道:“那小子就自归院中,若家老有事需小子帮忙,也只需传信去往院中即可。” “可。”陈奉来亦点了点头,随后再向陈寻颔首一礼后,他便迎着风雪朝楼内走去。 而陈寻,也站在原地瞧着对方入楼后,才再又低着头,抵着风雪朝院落行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已没有了方才同陈奉来言谈时的轻松之色,有的,只是满脸凝重。 要知他与陈奉来言说陈怀安之事尚有解法,一个是因他虽未从传承法器中,得获修补陈怀安经脉之法,但却也得获了延缓对方寿命之术。 而一旦陈怀安寿元得到增强,那他便有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寻出陈怀安的解法。 所以他才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将话说死。 且二来…… 陈寻微微垂眸,眼中也闪过一抹晦暗不明之色。 他当下,需要给陈奉来和陈家打下一针镇定剂。 至于原因…… 陈寻穿过风雪,踏入廊道之内,在有将身上霜雪抖落后,他也即是朝着廊道之内,向他行礼的族中子弟,颔首一礼。 接着在有行过廊道,抵至院落间,虽陈寻无欲与族中之人相交流,可但凡于廊道遇见他之人,无一不面露恭敬之色,朝他行礼。 也是如此,纵陈寻不欲过多理会,但在念及他们皆为陈家之人后,也还是微微敛下面上不耐之色,朝他们微微颔首。 待得这般过有少时,在终有抬手触及院落门扉之时,陈寻也是有得摇了摇头。 虽当下陈怀安受伤一事,除陈奉来和芸娘外,暂无其他陈家族人知晓。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陈怀安闭关日久,而陈寻又久不离家后,哪怕初时陈家众人会相信是陈寻在助陈怀安修行,可这样的信任,定然会随着时间发展变越来越低。 到最后陈家众人必然会想尽办法以探查,陈寻久居家中和陈怀安久不露面的缘由到底为何。 而若他们探查时,陈怀安伤势已好那便算了,可若是直至那时,陈怀安伤势仍未见好转。 那就算陈寻还在坐镇陈家,陈家众人也定然坐之不住。 而原因,也简单非常。 那便是陈寻这一支脉,无有直系血亲以传承。 陈寻这一房,到陈怀安时,便因着陈怀安不愿纳妾一事,只留有陈寻一子。 初时族中众人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陈怀安不愿再生子,那让陈寻为其一脉开枝散叶,也无不可。 再者陈家族长,非是依靠嫡房亲子以传承,而是靠着画技优劣来继承。 若是陈寻在陈怀安卸任族长之后,仍没有成才,那陈寻这一支,也将沦为陈家普通旁支。 至若那时,陈寻是否要开枝散叶,是否要延续他们这一支脉,那都是陈寻他们自己的事,与陈家无关。 这即是陈家百数年来,都贯彻如一的做法。 但偏偏这一做法,在陈寻成长起来,且让族中得到修行传承后,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问题。 如今的陈家,若再想依靠谁的画技高深来当族长,那自无不可。 但同样的,除非这个族长有着高深修为在身,否则在无有修为的情况下,对方有且只能限定于管理的人,是为未有修行的陈家族人。 惟因有修为之人,对方不可能,也做不到去管理,且修行之人,也根本做不到去听从一个未有修行之人的命令,哪怕对方是为如今陈家族长。 这,便是为陈家当下隐患之一。 而之二隐患,虽陈家当下还未彻底显露,但也隐隐有了苗头。 那便是陈家如今的修行法,实际上算不得是正统修行法。 每一个陈家修行者,所凝炼的真灵皆有不同。 故而想要判断一个陈家修行者的实际战力如何,光是看其修为,实是远远不够,还需要看其真灵为何,又有何能力才行。 也是因此,虽当下陈家似还处在所有修行者皆一派和睦之下,但哪怕是久未归家的陈寻,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人不满当下情况。 比如有人认为自身虽修为低,但他所持有的真灵伤害高,能更好庇护家族。 那为什么家族资源不能多偏向于他,为什么他还要因为自身修为低微,所以只能同其他同层次的家族子弟一般,享受同等待遇。 这于他而言,并不公平。 而那些早些享有修行资源,故而修为高于后进家族子弟,但真灵能力不如后者之人。 又会想他们虽当下真灵不行,但谁又能肯定他们下一个唤出的真灵会差? 要知他们修为高深,本就比低修为的子弟,更容易唤出真灵。 既如此,为何家族资源不偏向他们这些,已形成战力的家族成员,而是偏向那些虽有伤害,但伤害低微的后进子弟。 难不成现成的战力,要比不过修为低微,不知何时形成有效战力之人? 所以他们也有不满。 只是在如今的陈家时局下,他们又都不敢跳出来,言说他们为对,其余之人为错。 而原因,便是因陈家还有着虽常常不露面,但实力为族中所公然至强的陈寻存在。 同时,除陈寻外,如今把持家族的陈怀安与陈奉来两人修为亦算不得差,甚至可言两人是除陈寻外,当下陈家修为最高之人。 也是如此,在有陈寻站台,且陈怀安和陈奉来二人修为皆为高深的情况下,陈家才能压下这诸多隐患,不断向前发展。 但这样的情形,都基于陈寻、陈怀安和陈奉来三人互相信任,且无一人掉队。 否则若如陈怀安这般重伤难治的,一旦他受伤消息,为陈家众人所得知。 那就算陈家众人还能保持住一时缄默,甚至还可能在陈怀安重伤休养这一阶段,连小动作也不敢多有作为。 但是! 陈寻和陈奉来还有陈怀安都知,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一旦陈怀安真的逝去后,他们定然不会如现在这般乖巧。 惟因陈怀安逝去,与陈寻有着亲缘血脉之人,就只剩芸娘和几位修行尚可,寿元得到延续到家老。 但前者尚且不言,仅是言说这些与陈寻有关的家老们,要知他们本身就年事已高,对于权利和资源的抢夺之心,原就不大。 只要争夺利益的双方保证他们的资源不变,那他们定让不会选择让陈寻出面解决家族问题。 至于陈寻本身…… 他本就不常在家族,对家族血脉亲缘看得也极淡,甚至当初若不是陈怀安和陈长青还有芸娘都视家族为重,他都不会将修行法留予家族。 也是如此,若陈怀安真的逝去,在与陈家的血脉亲缘断掉一大半后,陈寻定然会选择带走芸娘。 而若是芸娘不愿离去,凭着陈寻于陈家之威望,也断不会有人瞎了眼,敢来对芸娘不敬。 毕竟若没有陈寻,也不会有如今可得修行的陈家众人,且除此之外,陈寻修为如何,如今也无一人所知,他们又怎敢视自身性命为无物,来挑衅陈寻。 是以无论芸娘是去是留,陈家都会恭敬以待之。 故而在此情况下,本就对家族不甚关心的陈寻,也定然不会选择插手陈家权利更迭一事。 他最多最多就是受陈怀安嘱托,在关键时候出手,不让陈家元气大伤,就此分裂。 但除此之外,他定然不会再多做什么。 且他这想法行举,不仅陈怀安知,陈奉来也知。 故而在看见陈怀安病重时,陈奉来就已想到了若是陈怀安真的逝去,那他们这个稳固三角形必然会破裂,且陈寻也必然会做甩手掌柜,作壁以观陈家内斗。 至若那时,陈家便只有他一人来维系。 虽陈奉来也可以无视内斗,稳坐画楼,毕竟以他之身份实力,无论哪一方内斗,都不会波及到他,他的修行资源也断不会少缺,甚至两方都会选择讨好于他,请他站台。 但他终究生于陈家,长于陈家,最后也会死于陈家。 所以他见不得陈家因内斗消耗自身底蕴,更见不得家族族人自相残杀。 但同样的,他也明白,仅凭他一人,根本阻止不了家族内斗的发生。 所以陈奉来才会在陈寻出得院落后,跟随在其身后,并在对方下得画楼时,拦住对方,向对方讨要一个结果。 不然他纵是再努力修行,使修为更为高深亦或是时时刻刻维系家族平衡,努力分匀每一个人的修行资源,再或是不断为陈怀安注入灵力,以护其命脉不失,他都会心有不安。 惟因他心中大石,始终悬挂,从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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