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宿僵着朝脖子不敢动,嘴角却笑了起来,沙哑道:“不立刻杀我,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颜愈将剑推进少许,问,“我师父刚入帝宫时,下毒的人是你,为什么?” 花宿笑了,笑的发抖,这把剑似乎还威胁不到他;“哪管为什么?花易容想见花辞确认一件事情,我怎么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做点手脚,不是我的风格。况且……我给他灵珠,他怎么能不要呢?你看,中了毒不就收下了?” 颜愈又问:“既然你想当帝尊,为什么不留在帝宫,等花缔一死,就抢先上位?” 花宿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差点忘记是在自己头上的夺命刀,他露出一抹阴邪的笑容,在黑暗中让人寒毛直立,他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留在帝宫?花辞就是花易落,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你信不信他第一个要我的命?” 颜愈:“所以你就沿杀大小门派?” “是啊!”花宿哑着声音,恶寒道:“这样黄泉路上不就有伴儿了吗?!” “那还真是可惜……” 说话间,黑暗中金光一闪,惨叫声惊起夜里为数不多的乌鸦。 颜愈竟直接斩断他一条手臂! 但他动作没停,一把搜刮了花宿身上的枯木逢春,摁进这人的嘴里。 花宿被抵在树上,口腔中源源不断地淌着血,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大量毒物摄入使他的身体快速干瘪下去,颜愈继续道:“……清静墟上下一百多条人命,还有被你杀过的,伤过的,不计其数的所有人,连在黄泉路上揍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花宿死的前一刻,颜愈五指收紧,金光乍现,竟陡手捏碎这人的神魂,让他死都不得安生! …… 林中的树木无火自燃,将不该存在的污秽之物销毁于风中。 颜愈甩掉手上的血珠,没有去找花辞,而是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 “千万要没事啊……” 苏暮霭默默祈祷,眼看雨都停了,里面的人外面的人都没个消息。他坐在台阶上,埋下头。 屋内透出来的金光将他的影子映的老长,少年在最无助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现在也如此,他害怕这三人任何谁出事,特别是夜篱,他甚至已经打算好,如果夜篱的毒解不了,那他就…… 金光渐渐淡下去,少年猛的回头,陈旧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门开了。 花辞站在门边,朝里面示意,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道了声“多谢”才冲进屋内。 夜篱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蒙着一条白纱,看起来与睡着一般无二,少年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走近,身后花辞解释道:“他还要睡上一段时间,总的来说人已经没事了,但是眼睛……“ 花辞顿了顿,换一种说法:“对他会有一些影响。 “人没事就好。”苏暮霭抹了把脸,转头朝花辞跪下, 一言不发便磕三个响头。 他想表达感谢,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说不出来。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尖一酸,眼泪如滚珠般流下来。 总归是个少年。 他不说花辞也明白,苏暮霭没有了家,整个清静墟上下只留下夜篱一人,但好在夜篱没事,他难以产生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更加害怕。 如果夜篱也没了…… 人总是害怕如果,又期待如果。 哭够了,苏暮霭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他有点担心:“都这个时候了,颜愈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反观花辞就不担心,颜愈和他们分开已经一天,如果打算回来昨晚就到了。 但他具体去了哪里,花辞也不想去猜。 “不用担心你颜愈大哥,他不会有事的。”花辞轻声道。 苏暮霭又问:“那……昨天攻击您的那个人呢? “应该是杀了,留着也没用。“花辞道:“他的名字叫花宿,是你们的仇人,同样也是我们的仇人,即然他死了,那你就 把这件事藏心里,别告诉夜篱。” “为……为什么啊?” 花辞瞥少年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叹道:“他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不能帮他少点痛苦,总得让他少些仇恨吧?” “噢……还是您考虑的周全。” …… 夜篱足足睡了三日,这三日里,颜愈一直没有回来,花季登帝那日,荼蘼给他传信,问他回不回来,花辞说不必了,以后可能也很少回去。 各大门派皆安抚下来,没人知道花缔是魔,只知当日花易容走火入魔,花缔为救人大义灭亲命绝于此。 而花宿想趁此机会争夺帝位,被花辞追杀致死。 一切又回归平静。 花辞将夜篱头上的纱布小心拆下来,苏暮霭站旁边看着,夜篱自醒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整个人都麻木一般。 花辞将手中纱布扔在一旁,道:“睁眼试试?” 夜篱眼捷轻动一下,缓缓睁开。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现却没了色彩,略显灰色的瞳仁里,什么光亮都没有,他还是看不见。 花辞指尖弹出一簇金光,晃至他眼前,见夜篱有点反应,才道:“能分辩一些光亮,但也只能分辩一些光亮了。” 他是对苏暮霭说的,却见夜篱嘴唇动了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挺好的。” “墟主……” 夜篱却道:“别叫我墟主,没有墟主了。” 苏暮霭鼻尖又开始发酸,他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看向花辞,但见他没什么表示,下定决心,朝夜篱跪下道:“您收留我,我感激不尽,要是您不厌弃我……可否收我为徒,让我来照顾您!” “以后,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夜篱眼眸微垂,无所表示。倒是花辞看出点什么,动动指尖,苏暮霭顿时被一股力量压下,头磕到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听到花辞说:“对外人千言万谢是毫不犹豫,对师父倒没个正形,像什么话?” 苏暮霭愣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眼眶涌上热意,对夜篱磕下三个响头,叫道:“师父!” 夜篱默认了。 花辞叫少年出去,屋内独留他和夜篱二人,虽然他眼睛不能视物,却并不影响什么。 夜篱朝花辞的方向叫他一声,花辞应了,听他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没有直接问出那句话,但花辞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那天他给夜篱传话,让他和清韫好好待在清静墟,便是担心一件事。 ——时光可逆,命运不可改。 该死的人逃不过,该活的人,死不得。 他以为让夜篱他们无时无刻待在一起,互相扶持,可以逃过一劫,但现在想想,如果他不能早点察觉不对,赶到清静墟,他们恐怕都已身中枯木逢春而死了。 夜篱的离开,反倒救了他一命。 他没回话,夜篱却了然:“我明白了。” “你身上有很多东西我都不明白,好比通天塔的另一个你。为什么你选择在通天塔,颜愈便不敢靠近?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花辞,你们有彼此都不敢面对的东西。”夜篱轻声道。 “你想说什么?”
第99章 大结局(中) “我想说,该来的总要来,颜愈消失这么长时间你不找,是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他在等你。” 花辞难得苦笑一声,道:“如果我出了这个门,就会死呢?” 夜篱:“你从来不害怕死亡,你怕的是遇到自己无可挽回的事,但因为这样,你就要永远不迈出这一步吗?” 夜篱在这里稍有停顿:“我只不过是看你心里纠结,犹豫颇多。也不想……有人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千万不要在一个人满怀希望的时候压扁他,那比这世上任何事情都要痛苦。 …… 花辞走在帝宫里的时候,人人见他都要打声招呼,但他一路都在出神,那些声音响在脑海里,都没能勾起他片刻回神。 花奕偶然瞧见,过来问他:“三哥,怎么突然回来了?你那个徒弟呢?” 花辞:“……正要去找。” “七哥他……是真死了吗?” “嗯,真死了。” 花奕叹了口气,遗憾似的说:“虽说我们不是亲兄弟,但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免有些感情,三哥,我打算离开这儿。” “是吗?那挺好的。” “你打算怎么办呢?”花奕状似无意间问。 花辞想了很久,最后也只是说:“再看吧。” 没人再去留意他,花辞一个人走到大殿之后,那个所谓的禁地之前,通天塔的门锁看似毫无变化,但花辞知道,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 就像夜篱所说的,他不敢面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任何事。花辞以为,只要他不来,便不用被迫面对这时无措和惊恐,便不用面对那个人。 但终究是他太傻了…… 该来的,逃不掉。 花辞缓缓推开这道门,刺耳的“吱呀”声没有响起,就连一如既往的陈旧气息也了然无踪,就像是有人为了迎接他,特意打扫过一番。 木质的楼梯发出一些细碎的脚踏声,越来越快,花辞急切地要去阻止上面那人。 轮回渡口调笑他的颜愈,万年对他百依百顺的颜愈,为了不引他担心独自承担天道反噬的颜愈,花辞算计到发疯的颜愈…… 颜愈真的……已经替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万年前扰乱人间生死秩序的是他,该承受天道反噬的人是他,此刻,该站在通天塔顶,结束这一切因果报应的人也是他。 不该是颜愈。 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是从天地初开时那缕逃出的混沌之力,是他化形后一脚误踏入轮回渡口,还是他在树林中放过的,和未救下的孩童? 最后一层了…… 花辞快步上楼,每一步都坠了千斤,胸口被压的喘不上气,久违的,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跑的气息有些紊乱,右手手掌已经聚起了金光,不知道能阻止什么,或是给他什么安慰。 但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身体突然被一种股难以挣脱的力量给束缚住。 手掌上聚起的金光破碎,零零碎碎散落在空中,花辞眼睛里刺进一粒,酸痛感随眼泪流下来。 热的。 脸颊上的热流不过是从眼睛流到下巴,就已经变得冰凉。 花辞浑身的血液在体内沸腾起来,血海翻滚。 神魂震动不安,自己就要将外面的保护撞碎,花辞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呻呤,长久以来的压抑让他在这一刻红了眼眶。 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苦楚双重压制,花辞被一团金光包裹,颜愈操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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