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愈双眼紧闭着,听到花辞叫他,才微微睁开,问道:“难受吗?” “没有,你——” 他想说,你可以将我放下,但颜愈打断道:“师父,我有一点。” 花辞抬眸,他记得颜愈并没有受伤,不应该难受才对,怎会如此,莫非是聚灵石? 正要发问,便听颜愈解释道:“我听您说,我的生死与您无并关,心里到现在,还有点不舒服。” 花辞:“……” 他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上辈子颜愈那样对他,他都没有计较什么,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凭颜愈如今的实力,谁又能奈何的了他呢?就算能,花辞怕是也阻止不了什么吧。 归根结底,他随便说说,颜愈竟还当真了。 “师父,如果你出事的话,我会很担心的,非常、非常担心。”颜愈对他说道。 “谁是师父?我还用不着你替我担心。“花辞不甘示弱,但由于他心力还未恢复,说话也是软绵绵的,毫无气势。 颜愈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师父,你神魂都是不全的。”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正肃,还带了几分少有的严厉。 不过花辞并没有在乎,他奇怪的是另一点:“神魂不全?你怎么知道? ” 颜愈答道:“我帮你稳固神魂的时候发现,你少了一魂一魄,不过这两个位置被其他东西代替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影响。” “夺魂?”花辞立刻便想到了这个词,夺魂是当两个破碎的神魂在转入轮回时相遇,结果不小心夺了对方的部分神魂。但要想像花辞这样毫无察觉,得是十分契合的神魂才可以。 “不是夺魂。”颜愈否认道:“夺魂夺的是他人的神魂,你这是自己的。” “什么意思?” “应该是你自己的灵体。”颜愈道。 花辞听到“灵体”两个字时,手指微微握紧,没有说话。 颜愈察觉到不对,紧追着问:“怎么了?” 花辞:“……没事。” 话音刚落,花辞便察觉颜愈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可能正想说“你又不告诉我”之类的话,于是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说。” 他似乎已经忘了这怪异的姿势,紧紧靠着颜愈,闭着眼,享受这一时的舒缓和安逸,道:“你知道‘花辞’和‘花易落’,哪个是我本名吗?” “前者。 “没错。”花辞道:“我无父无母,被一位名叫烟霜的舞姬收留,那是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很奇怪是不是?寻常人记事都在三四岁,但我自睁眼的那一刻起,便记得发生的所有事。” 他没有睁眼,不知道颜愈有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但听他“嗯”了一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自顾不暇,便狠心弃了我,正好被花缔看见,便捡回去当了三殿下。” 花辞像正在讲述一件平平无奇的事,除了倦怠,毫无任何起伏。“他以为我那时太小,正是不记事的时候,孰不知我全都记得。大一些后,我将他所有的秘密都抖到他面前,以此与他做了个交易。” 他以为颜会问“剩下的人也是捡来的吗?”或者“花缔究竟是如何隐瞒身份的?” 但颜愈对这些毫不在乎,他只是问:“多大?” 花辞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道:“八九岁吧,太久了,我只记得当时他脸都绿了。” 说完,他低声笑了笑,继续道:“花缔有一件灵器,名为‘天命’,是一把玉骨琵琶,具我所知,他是靠这把天命来掩盖魔气的。” “嗯。”颜愈问:“那你呢? “……我什么?” 颜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别转移话题。” “……我没有,我正要说。”花辞道:“我刚来这世上时,异相频生,旁人以为我有本命灵器,所以才会这样,但我知道不是。我天生自带灵体,因为当时过于赢弱,难以自持,所以才有些不对劲,直到十岁以后,才好转些。” 但颜愈却道:“能瞒就瞒,瞒不过就转移话题,转移话题不行就编瞎话,还真假掺半,师父,您真当我是小孩儿?你明明就是一一”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道:“你明明就是天生灵体不全。” 花辞:“……”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天生便有灵体,但我能察觉到,你的灵体缺少了很多……” 颜愈突然僵了一下,他突然道:“师父,您想先睡会儿吗?我先出去了。”说完,他便将花辞放下,自己出了汤池。 花辞撑着汤池边缘,微微睁开眼,听到房门一开一合,再没了声响。 他想,颜愈不会是生气了吧?不过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他是真的很累了,连灵力都没有运转,但不知为什么,这觉睡得不怎么安稳。 …… 花辞以为他睡了很久,可醒来时发现天还是黑的,他从汤池里出来,浑身的湿气即刻被蒸干,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袍,感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便想着出去看看,谁知刚一开门,迎头便撞上了颜愈。 他应该也是刚来,正准备进去,却不知花辞已经醒了。 不过……花辞一撞上他,便蹙了眉,问:“你喝酒?” 颜愈:“喝了一点。” 花辞把他拉进屋,奇怪道:“身上这么凉,去干什么了?” 颜愈不说话,目光落在花辞拉着他的手上,似在出神,花辞等了许久没听到回答,笑问:“怎么?喝醉了?” “没有。” “为什么不答话,去干什么了?为何会无缘无故喝酒?” “我……”颜愈抬眸,面前这个人总是一副很难看透样子,什么别样的情绪都没法从他眼里瞧出来,但颜愈不能。 他的心思早已不够隐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知道。 从他拜花辞为师开始,花辞便对他各种施压,为什么他没有恨,反而迷恋上了这个人呢? 究竟是从第一眼开始,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了很深的羁绊,注定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 “颜——!” 花辞刚要开口,便被颜愈一把拉入怀中——他身上是真的很凉,像出去吹了很长时间的冷风,但唇上的触感真实,呼吸温热。 颜愈闭了眼,吻上了他的妄念。 …… 花辞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颜愈在干什么?! 花辞手掌发力,一掌打向颜愈肩头,但他低估了颜愈的耐受力,他以为颜愈会松口,但他只是闷哼一声,生生受了这一下,抱花辞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颜愈将他抵在墙上,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五指深深扎进头发里,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掰开,一股混着血腥的酒味传入口中,花辞眸光动了动,长长的眼睫遮住了迷茫,眉头微锁。 颜愈紧紧压着他,花辞能清晰地察觉到他此时的变化,强行把他推开,羞愤道:“我可是你师父,你在干什么?!” 颜愈没有去看他,可能是不想正视花辞此时的惊讶和愤怒,但正因为他没看,所以不知道花辞眼里惊讶和迷茫居多,唯独没有愤怒。 他闭眼抵上花辞的额头,道:“师父,你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也是我唯一想要的人。”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吻上了花辞,不想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反驳的话。 花辞脑海中却浮现了另一个场景,那是上辈子,颜愈抱着他对他说:“师父,你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也是——” 他没说完,因为当时发生了意外,或许是他说了,花辞没有听清。如果他当时想说的是这句话,那后来为什么…… 他们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仅仅是因为那缕心魔吗?究竟是什么,能对他造成那么大影响,当年的帝都之乱,是真的没有发生,还是他不知道? 花辞突然心头一震,他忽略了一件事,时光回溯,仅有他一人记得前世发生了什么,他这次遇到了不同的人,改变了他们原本的事,那没遇到的呢? 帝宫中有一个人,她知道花缔是魔,甚至给苏一陌传递消息,并打算在特定的时间公开引起公愤,这是按照正常轨迹发展,错的是花辞突然出现,杀了苏一陌,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如果前世也曾发生过,那是谁阻止的呢?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两人唇舌交缠,花辞却在想这些东西,一时不慎,待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纠缠到了床上! 花辞自觉危险,忙阻止颜愈:“……够了,你别太得寸进尺……” “不够……师父,我想要你。”颜愈埋首在他的脖颈,恨不得将这人揉进骨血,永远温存下去,他道:“师父,你真好……” 尽管你打我、骂我、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我还是想说,你真好,好到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深信不疑的爱着你。 一夜不够,余生不够,我想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 “之前住进去的那两个人……怎么今天还没有出来?”一名弟子问旁边的好兄弟道。 “是啊,这都三天了……”
第57章 忆往昔 花辞再一睁眼,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虚无之中,他对往事有些模糊,所以在颜愈睡着之后,搜寻了神魂记忆,此法太过凶险,但这是唯一可以追溯过往的方式。 周围的场景跟随意念而动,他能看到任何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少的那一魂一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眨眼间,原本一片虚无变成了雪白,花辞看到了一身红衣站在冷湖旁边的自己。他记得这是何时,那天天刚下雪,山川之间尽是冷白,而他独自一人站在湖旁,遇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二三岁,懵懵懂懂,追着天间飘的一瓣梅花,问他:“既是冬天,为何会有花开?” 花辞看到了那时的自己,他轻轻将手上的殷红吹落,告诉颜愈道:“这是红梅。” 花辞以神魂看过到过往,回忆里的人不会再看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但他却能在同一时间看到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事。 颜愈从龙渊深潭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花辞和当时的自己站在一起,颜愈问他:“红梅?红梅是在冬天开的吗?” 花辞笑了笑,道:“一下雪,便开了。 颜愈看着他笑,他也笑,道:“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短短几句,他便不再害怕花辞,指着远处道:“我从那个方向来,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哪儿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只遇到了你。” 花辞看着那个方向,道:“那是蜀中,你家人呢?” 颜愈摸摸头,道:“我没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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