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极轻的声音,落在清韫耳朵里却格外重,他即刻停手,剑尖正好指在谢云的喉骨处。谢云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那人朝他微一颔首,便看向了清韫。 谢云下台后,清韫剑指四周,高声道:“浮游山弟子清韫,问诸位,可还有上台者!” 见识了这位的招式,之前那些跃跃欲试的子弟纷纷怂了胆,一时间周围竟鸦雀无声。 其实清韫对这场胜局毫无兴趣,只是为了完成苏一陌的要求。 他本不打算上场,但苏一陌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直言这场比试一定要终于浮游山,为此竟然不惜让夜篱上场。 但夜篱年岁已经过百,若是上场大有不妥,更何况他在派中威望甚高,即使他不认,仍做派中大师兄,但大家都当他是长老看待。 总而言之,清韫此刻站在这里,全是为了夜篱。 花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见求千索神色凝重,突然起身道:“我派邀众位前来,并非只是为了灵比这般简单。”他扫了众人一眼,加重了语气道:“前不久,我这里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事关天下所有人,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 苏一陌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这样细微的神色,却不小心被夜篱捕捉到了,他不免心生疑虑…… 因为苏一陌今日真的太怪了…… 在座各位掌门陡然被提起兴趣,皆一脸疑惑的看向求千索,却在他说出那句话后,瞳孔骤然一缩! “——九百余年站在那至高位上的,实则是一个腌臜魔物!” 在场无人听不懂这句话,多人拍案而起,一脸不可置信,数苏一陌最为夸张,他直接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清韫原本剑指四方,但一听此言,神情陡然疑重,目光下意识与夜篱相接,随即两人都看向了苏一陌。 逍遥山派掌门人晏觞是反应最平常的那个,他甚至连眉心都没有动一下,不过这点反应在众人之中并不突兀,所以也无人注意,只有他身边的谢云,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踢了踢晏觞的椅子,问:“你是不是知道?” 晏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轻声笑了一下,道:“幸好留在台上的人不是你。” “如果是我呢?” 晏觞眸光动了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沿,过了半晌,他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那是棋子啊。 棋子是物,该用的时候摆在那里,不用的时候便只能弃了。 这两人的对话一丝不漏地传入花辞耳中,他早就觉得晏觞这人不简单,与他接触时,甚至会有些熟悉之感,以及对方对自己的某些……爱怜。 但决不是花辞喜欢的。 “历时九百四十八年,至高之位竞被一个魔物捷足先登!这真乃修真界奇耻大辱!”有人高喊道。 一人响应便引来万人附和,多人耳语私谈,有的评辩真假,也有的添油加醋,几番下来,很快便扯到了“伐帝”二字。 “千古至今,从未有人自命称帝,无论是仙是魔,此举本就不合天理!” 苏一陌等得便是此时,他上前一步对众人道:“这辈子弟人才辈出,依苏某人看,不如我们团众一心,剑指帝都!将花缔的身份公之于众!” 还未等众人响应,便出来一个声音从容打断:“苏掌门,真假尚且不知,您就如此心急?” 这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他们只听求千索说了一嘴,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若是真如苏一陌所说,剑指帝都,结果却发现误会一场,那不是平白了闹了笑话? 想到这里,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晏觞手中执扇,神情悠闲地靠在椅背中,似乎刚刚那句和他接下来所说都只是一时兴起,他轻轻抬眸扫向求千索,道:“贵派掌门若是拿不出合理的证据,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句话是无稽之谈?” 众人立刻向求千索投走质疑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出声询问:“这消息从哪儿得来的?不会是假的吧?” “是啊,这谁能证明啊? “……” “我可以证明!” 还不待求千索说什么,场外便走来一人,一语即定:“我可以证明,花缔的真实身份。” 这人身穿一身精练的黑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而来,在众目瞪睽睽之下,举起了手上的黑色匣子。 这只拿匣子精致小巧,通体黝黑,上面不加任何锁缚,但除了主人,无人能打开。 有一些资深老者认出了这只黑匣,早在两百多年前,它曾在帝宫中出现过一次。那一次,花缔将它赐给了一位将军,然而那位将军却没有多少时日承受这种恩德,不久后便过了世,至于这只盒子,也成了众人从不喧之于口的话题。 据说这么个小盒子,可以收集记录自己所看到的某一场景或某些对话,听起来像是并无太大作用,但这不,便出现在了这里。 想要让一个人彻底信服和相信一件事,便是让他亲眼看到。 至于这只盒子为何会出现在这人手里…… 可能有人还在疑惑,但花辞却已十分清楚,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人是先前那位将军的养子。 将军铁血无情,一生未曾婚娶,但他却收养了当初流浪在街头的小儿,悉心教导,以致成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他和颜愈还曾见过,就在他带颜愈入宫的那个时候。当时他身中枯木逢春,花缔派人来接,便是这人。花辞记得他叫……青沅。 当然,也是将花辞从通天塔提到天牢的那个。 花辞不常在帝宫,也不如何与他碰面,但记忆里,青沅应该是个忠信之臣,却不想会有如今的局面。 当真是……人心难测。 周围不少人在彻彻私语,青沅无视了那些声音,目光扫过晏觞时略有停顿,正巧他也看了过来,两人眼中都多少露出了点别的意思,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青沅面无波澜的收了回来。 只见他五指翻动,手上的那只盒子便自动打开,里面争先恐后地游离出一些场景面画,飘至众人眼前。 花辞只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毫不意外,这些场景全是花缔修炼有关的。 画面中尽是半边灵气盈绕,半边魔气纵横,而散发出魔气的,正是盘坐的花缔!
第59章 石出 只见他双目紧闭,两手在身前结了魔印,周身黑气缭绕,几乎要看不清盘坐在中间人的脸,而另一边,花缔的本命灵器散发着强烈灵光。 ——那是一把白森森的琵琶,琴身虽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但无论怎么看,这都像用人骨炼制的玉骨琵琶。 即然花缔是魔,自然不可能伴这种灵器而生,想必对外所说的“本命灵器”也是假的。不仅如此,照现在来看,这把灵器似乎还能帮他掩盖自身魔气。 不知是谁先出的声,唤醒了众人神智,这些画面飘过了所有人眼前,在场不瞎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管突然出现的这人是谁,也不管他从如何收集到了这些证据,因为这就是事实。 人的记性总是这么不好,在得知一件足够大的事情时,往往忽略了最开始探究的细节。 “事实如此,无需争论。”青沅没有过多解释,该做的他都以经做了,至于剩下的,便不是他该管的了。 春沅施术将飘散在空中的碎片收回盒子,沉默不言。 场内见他动作,瞬间沸腾了起来,除了晏觞和他的逍遥派,以及脸色越来越沉的清韫和夜篱,都在谈论这件事。 晏觞神情自若,对别人的举动冷眼旁观,他派中弟子自然也不敢叫器,而青韫……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了,为了布这一盘棋,对方花了好大的心思,将所有人叫过来,明知这些年有不少人对花缔不满,到处找花缔的疏漏,却还是将花缔是魔的事情公布出来。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把火,倾刻便能烧掉整个草原,而他……已经成了这局棋中的一子。 正常情况,他是不会站在这里的,夜篱也不会,但苏一陌非要将胜权握在自己手中,这么做的理由不言而喻,那些个老狐狸将他们这些年轻子弟抛出来作盾牌,换自己坐收鱼翁之利,其心可昭。 “不如我们便如苏掌门所说,剑指帝都,揭发花缔的真面目!”有一人喊道。 花辞朝他看去,只见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掌门,虽然名气不大但他这句话的份量是真大。 很快便有人随声附和:“此时不除,后患无穷!” “就算修真界大统,我们也不能让一个魔物坐管!剑指帝都,肃清上界!” “剑指帝都,肃清上界!” “……” 很快,某人的目的便已达成,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清韫将手中的剑握紧,没有去看夜篱的表情,但他猜,一定不是他喜欢看的那样。 而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伐帝”上面,却没有谁看到晏觞那点不同寻常的神色,谢云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也仅是轻轻盛了眉,没有往最坏的方向想。 “伐帝”都提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还不是顺其自然? “依我看,各大门派应该联合起来,商讨对策,一举进攻!” “今日比试,后辈子弟皆展露身手,若联合起来必定不容小觑!” “我看不如就让台上那位——” 清韫耳边全是人的嘈杂声,但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他忽然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在庆幸,站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 “清韫!” …… ——滴答。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清韫低头看见自己身前的利剑,感受着温热液体的流动以及体内灵气的散失,失去血色的薄唇轻启,口形道:“幸好……” 幸好,这一剑没刺中要害,幸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包括夜篱。 下一刻,冰冷的剑从他体内抽出,清韫提不起丝毫力气,眼见身体便要软倒下去,却被一双臂膀接住,那人一手抚上他的脸,语气中带着急切和气愤:“怎么样?撑得住吗?” 只不过急切是为他,气愤却是对自己。 清韫靠在夜篱身上,阻止了他要来替自己疗伤的手,轻声道:“没事,你别担心。” 夜篱闻言愣了一下,眼眸看向清韫胸口的血洞,不太情愿地收回了手。随即他将清韫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凌厉如刀,看向了那个罪魁祸首,冷声道:“晏掌门,我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 “解释?”晏解觞将剑轻轻一甩,上面的血迹便一览全无,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聚焦在夜篱身上,表面上是在对他一人说,实际上却让所有人都听见:“我只是希望在场的诸位能忘记方才的事,仅此而已。” 方才的事……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方才的事不仅仅指的是他刺伤清韫,更重要的,是今日比试结束后求千索的那句“花缔是魔”以及后来所有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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